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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如练,汤汤春水在余晖里东流而去。晨风阁临江而建,占尽满江美色,可谓得天独厚。不过周围高楼林立,倒也不引人注目。太子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张扬的雅间。
待我转出密道,有人侧身从门外滑了进来,时机之准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暗处看着。
这人叫蓝栩,是我跟景桓年前遇上的游侠。我们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他念着这恩就听凭我们差使,而景桓对江湖人士没怎么放在心上,全由我接手。只是景桓并不知道,蓝栩本就是来寻我的。
游侠的脾气都有些古怪,但蓝栩却很稳重温和,我不忍他这样的人向我见礼,抢先吩咐道:“你在这守着,不要让人靠近,我跟隔壁的大人有些事要说。”
房间与房间之间亦有连通的门,只不过平时不多开。我又回望了一眼,待蓝栩转身消失在外头,再无可能见到屋内之人时,我才安步踱入。
不是我不信蓝栩,而是在京城根本不能信任何人,哪怕对方是至亲的手足知己。何况蓝栩于我还没有那么亲密。
琉璃屏风巧妙地将窗外的视线掩去,透过琉璃的夕辉更加光芒璀璨。天还没黑下来,也未到约定时间,却已有人坐在屏风前,那双微沉的眼锁住我方才进入的方向。
正是太子。
他见了我,竟有些诧异,凤目微眯。
忆起月前太子在宫宴上的下马威,我忍不住思索起太子的为人。太子为储君这么些年,跟陛下共治天下,温良谦恭,连蔡老御史底下那干正直过头的言官们都无话可说。
我心里转了好几回,忽然明白纰漏在哪里,当即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竟意外有些沉怒:“赵将军所说之人竟是你!”
太子的愠怒出乎我的意料,转念想到他对我的厌恶,又明了了几分。我屈膝跪了下去,正正经经地拜见:“臣,见过太子殿下。”
他冷下脸:“你这是何意?”
即使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太子更厌恶我,但我还是平静地说了出来:“臣愿拜太子门下,保我武侯府上下平安。”
我却比谁都明白,此话一出,有些东西再也无法回头。即使我愿意再做景桓门下走狗,他也只会恨我入骨,永难再回到当初。
太子捧着茶的指节有些泛白,素来平和的脸因愠怒而显得可怕。
我坦然抬头,接着说:“景王殿下密谋不轨之事,臣望太子念臣首告有功,不记武侯府之过。”
太子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有何不轨之事,武侯亦有参与?”
我理了理思路,才答道:“景王私聚前相府旧人,借吾父念旧之情密与风州乱贼韩渊谋商,韩渊已被赵将军扣下,而犹有几人在景王府中。况且景王结交士子,又妄图经过韩渊拉拢武生,其心叵测。”
太子脸色一变,竟有些失神。
若追根究底,太子其实也是受教于前丞相的。只不过生在天家,又没有正式行拜师之礼,所以那年藩王之乱虽然有人借故要改立景桓为太子,他却还是撑了过来。那事之后他还能对景桓心无芥蒂,已经算宽仁了。
太子不愧是经历了多年风雨的储君,很快反唇相讥:“皇弟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可见待你之诚,你今日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犹敢叫我信你么?”
我毫无愧色,朗声道:“不盼太子重用,只愿保武侯府平安。”
其实景桓并没有这般信我,只是见了青衣人,见了明珠,韩叔又在我隔院住了一段时日,如此种种,我若再猜不出就说不过去了。至于我是怎么说出来的,我当然不会跟太子说,多说就会引他疑窦,让他认为景桓视我如心腹也未尝不可。
太子冷笑:“即便他私匿旧犯,也不致大错。反倒是你卖主求荣,罪不当诛!”
我的视线凝着脚边的斑驳光影,毫无愧疚之心:“景王勾结旧犯欲引朝野动乱,武侯府上下食君之禄,承君之恩,臣若有主,也是陛下与殿下。臣告与殿下,何来卖主之罪?”
太子驳得极快,也极狠:“那你为何不直禀父王?”
陛下那么狠心的人,当下还能好言相慰转眼就下杀手,不会轻放景桓……这话我却不能说,迟疑片刻,才道:“陛下已经老了。”
太子这次果真勃然大怒:“大胆!”
我不为所动,继续道:“陛下身体每况愈下,若知景王叛逆,恐怕会伤人伤己,殿下将此事暗里处置好,才是为陛下分忧。”
所有理由都是光明正大得令人挑不出错的,但太子脸上的憎恶并没有少半分。想来他自己懦弱,便希望景桓去做那件事,为十四年前的事情翻案,去为死去的恩师与好友雪冤。
当时藩王之乱,没有人愿意丞相出来替罪、更没有人愿意牵连无辜,而藩王也不是要这样的交代……可是他们还是不得不死。在那么多年后,藩王已削弱了不少,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冤屈一场……却还是不能洗清。
因他们一力推行削弱藩王的计策,不计生死。
因他们太急,引得□□在计策奏效前就发生,尸横遍野,血流遍地,最终还是要靠血战来完成。
祸国之罪,无可赦。
有人说最可惜的就是常伴太子左右的太子舍人施子乔,本来承载着那么多人的希望、本来要跟太子并肩守住太平、本来要与其父一文一武同整朝纲,最后却连好友的面都不曾见就已身首异处。
最悔的是太子,他的好友最后朝他伸手求援,他却避而不见。
有时候谁都不希望死的人,却不得不死;有时候谁都盼着去做的事,却又做不得。
那样的过往,太子跟景桓都还无法忘怀,我却必须抽身。
若是能翻案,陛下又怎么会不做?再怎么说,死的都是他的好友、他的子侄……既然做不得,那些尘埃落定的事又何必翻出来?就好比结痂的伤口,难看是难看,却不会再痛了,何况非要将它揭开,弄得鲜血淋漓?
那只会再给藩王一个起兵的借口。
约莫也是明白这些道理,太子的脸色不太好,似有忧伤暗露。他其实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陛下与他的关系虽然平和,猜忌却是少不了的。当年心知救不了好友,不敢相见,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他有这份心,泉下之人也应宽慰。
我又复垂眸,问:“殿下可愿保我武侯府平安?”
太子冷声道:“连赵将军也与你武侯世子站在一处,可见武侯府皆忠臣能士,何须孤保!”他负气而起,往密道走去,那是通往赵将军府上的。
我在长天居跟蔡子言争执,他在将军府商谈禁军的调度问题,再怎么看,这一次密会也是不曾存在的。
我起身,脚有些发软,若不是身后有墙倚着,定然撑不下去了。再抬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我的力气也已经恢复。
这时蓝栩在那边敲门,说道:“景王已到长天居门前!”
我点头,加快步伐往密道另一端走去。再出来时灯火摇曳,蔡子言正望着手中玉器面有异色,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
我看清了那东西,心里忽然一片空茫,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碰了。待我回神,连忙跑上前,张口却是惯有的胡闹:“别砸!这可价值连城啊!”
蔡子言哭笑不得地望着我:“景王已经到门外了,世子还玩!”
我不听,伸手就要夺过来。
此时景桓推门进来,见我们在抢一件东西,眸光微缓,笑着说:“我听说长天居出了乱子,原来是蔡翰林在这,难怪君闲这么晚还不到。不过你们再争下去,可就耽误我的时机了。”
蔡子言见到景桓,脸色也缓了下来,“见过景王殿下。”
景桓拿过蔡子言手上的玉佩,触到玉上的图案,脸上有些惊讶。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眸光微动:“这可不是给寻常人佩戴的。”
我抿抿唇,连忙圆谎:“这是我备给殿下的生辰贺礼,不过我错记了日子,长天居今日才做好。不想蔡兄竟看上了,我当然也不可能相让,不过蔡兄可真不给面子,我给他挑了许多东西他都不领情,砸得可真狠心。”说罢斜了蔡子言一眼,仿佛他真是罪大恶极。
其实这是
幸而景桓不觉有异,只瞧了脚下的玉碎一眼,笑道:“你尽挑些劣等的东西气蔡御史,他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蔡子言见景桓给他台阶,连连称是,顺势告辞了。
我安然地望着景桓,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鸱吻图纹雕得极好,他想必也会喜欢。
其实它的材料正是从我腰间玄玉截了一半,有着安心定神的效用——近来我看的事情多了,常常忧心景桓夜里恐怕也不得安眠。他的日子,太难过了,我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然而我吩咐人做好才想起景桓佩有陛下钦赐的玉令,不可能换上去,于是便叫掌柜将它收起来,永不见天日。
如今被景桓见到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胡说一通。令我错愕的是,景桓招呼掌柜取来一截红绳将玉佩戴在胸前,转头笑道:“我还道你忘记了,其实早就备好了却觉得不适合,才没有送的是不是?”
我不答,景桓的声音却犹含笑,说的都是推心置腹的话语:“君闲你行事总是这般小心,小小年纪的,连白发都有了。当初我见皇兄跟子乔哥哥并肩而立,总想着我也要找那么个人,为何君闲却总防人于千里。”眸微阖,他手中折扇一时开一时合,低声说:“也罢,是本王诚意不够,等本王做完接下来的事,便与君闲开诚布公。”
若真有意誓死相随,我应当问他要做什么。可是我已知道,也已决心要走另一条路,又何须问。
景桓似也料到这结果,随手拿过掌柜取出的东西,施施然回了府,仿佛方才什么也没说。
我一个人闭着眼仰坐在椅上,仿佛刚刚太子走后那般无力。再睁眼,入目是长天居璀璨生光的华玉明珠。
这般盛世,这般太平,如何能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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