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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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进宫的日子,秦离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从宫里调出来的一众妆娘侍女梳妆。
镜中之人臻首娥眉,明眸皓齿。
水光潋滟的眸子直欲勾人心魄,却全无半点未出阁女儿的娇态。
秦离泰然坐着,沉静如水,妆娘为她上妆,嘴上夸赞道,“殿下不愧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广安城里可再找不出可以同殿下一争高下的了。”
秦离淡淡应下了那女官的奉承,随手将桌上一个玛瑙戒指赏给了她。
空有美貌,那就是草包,只能任人算计,为人鱼肉。
华美的珠饰戴在头顶愈发的沉重,恰如秦离此时的心境,她心里烦闷。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她不能保证一步不错。
这是秦离在镇国公府的最后一天,而今后,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秦离穿着紫色锦袍,照理说今日是行长公主的册礼,可看样子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这身衣服不是寻常公主的礼服,而是官袍。此番是要借着册封公主的名义一并将权力过继过来。
沈家真是妙算,却不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以前不知世事的小丫头了。
好歹多活了一世,总不能白活,既然他们这么急着把权柄夺过来,那她自然乐得配合。
紫色官服上用金丝细线绣着九天玄鸟,是她母亲槐安长公主曾经的朝服,照着女子的身量比例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倒比寻常礼服更显凌厉的气势。
看到故衣,父母昔日音容俱浮现在眼前。
想她母亲曾在朝堂上叱咤,同她父亲如定海神针般立于朝堂之上,辅佐江山社稷,斡旋于各家势力。
却不想被沈家合围算计,到头来死得不明不白。
她恨得咬牙,暂且不急,来日方长。
这笔账她要一个一个清算。
若不想为人鱼肉,那便成为刀俎。
府里上下各处忙的脚不沾地,只待吉时便迎进宫去,入朝堂,再行长公主册礼。
门外的宫人一早便来到了镇国公府邸候着,齐齐列队相迎,仪仗竟有几十米长。
在广安城摆出如此大的排场,秦离冷眼瞧着,也知道这已经远超长公主的规制了。
捧杀捧杀,还未进宫,便已经有人早早做了准备。
今日也是魏冉出征的日子,数十万将士即将奔赴漠北,浴血平寇,却不及一个假公主的排场大。
宫廷夜宴,却没有一杯是给将帅出师的送行酒。
秦离觉得可笑,一时间笑出了声,女官为她勒紧腰间的蟒纹腰带,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当然是心中欢喜了。”
秦离自嘲,那女官附和道,“正是呢,殿下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呢。”
真的是么?秦离没有问出来。
秦离被搀扶出了府门,正要迈上轿辇,却听到了广安城外传来将士振聋发聩的誓师词。
她茫茫然盯着城外的方向,之前还说要去送送呢,恐也不能。
那便待他凯旋归来,为他高举庆功酒。
之前谢家领兵镇北,也是此番雄心壮志,金戈铁马,不想竟是万事空。
她遥想当年,她守在家中,只盼着一日递上她谢家的庆功酒。
将军百战死,战士十年归,最后死在了弄权者手中。
说来笑话。
几万条将士的血肉不过是他们弹指一挥间用来党争的牺牲品。
尸位素餐,草芥人命。
她心底生出一点小小的期盼,希望能等到他回来,而不是空欢喜一场。
似乎魏冉在,她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身旁服侍的宫人轻声道。
秦离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天气好,是祥瑞之兆。”
天边是万里的红云。
城外魏冉挂帅,城内秦离册封。
一人奔赴广袤边境,一人通往森森宫墙,都誓要掀起一阵风雨。
高台之上年轻的将军一身玄甲,鲜衣怒马,目光凌厉,眸若寒星,底下一种将领豪气干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只平一个漠北还远远不够,来日方长。
隐隐听得城中喜乐声响起,是长公主的仪仗。
魏冉望向城中方向,不管是否出于相互利用,有人在等他归来。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了,随着那喜乐的响起,魏冉的心中,似乎有了记挂。
若有想要的东西,那便要争了。
待他回来。
他眸色沉沉,望向远方。
一切都只是开始。
好戏上演,各路角色粉墨上场,十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朝服,登上了乾洺大殿。
秦离没有第一时间行长公主的册封礼,反而是直接进了乾洺殿听封授爵。
不伦不类。
沈家便是这般等不及,诸朝臣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看秦离的笑话。
秦离当然知道这帮大臣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她缓步登上朝堂,皇帝面色难看,坐在象征着皇权的龙椅上,却不代表着皇权。
皇帝面沉似水,“朕念及余皇姐槐安长公主之女谢离无人照拂,特赐谢离为秦离,认为义女,交由皇后抚养。”
皇帝似乎并不愿意把说出接下来的话,略顿了顿,“封秦离为安平长公主,掌一宫之事,即日行册封佳礼。承袭槐安职权,为銮仪卫事大臣,执掌仪鸾司。”
秦离跪下叩首谢恩,“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没有内府的职权。
秦离心里打起了鼓,内府是负责宫中财政大权的,虽然她母亲还在的时候代为掌管,但其实并不属长公主职权范围之内。
只是内府的事情一直没有动静,她以为仍会是她来代理,不成想却没有。
这是一个变数,秦离心底突得一跳,财政之事乃国之根基,若是被沈家抢了去,便失了先机。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太后能轻松拿到内府的权力,那还费心把她送进宫来干什么。
朝堂上的水比她想得要深,似乎有人潜在水下,还没有露出头来。
是敌是友,真假难辨。
“起来吧。”皇帝疲惫得摆了摆手,当着文武百官封了个义女足以让皇权颜面扫地,“今日没有早朝,诸位卿家散了吧。”
谁都知道这个长公主封得不明不白,草草收了场,众臣全只当看笑话。
镇国公府已经倒了,槐安已死,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连姓都改了,能成什么气候呢?
秦离站了起来,拢了拢朝服,感受到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注视着她。
秦离慢吞吞得同其他人一并退出了殿中,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搭理。
还有些个装腔作势的,还要装出一副言官清高的样子,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经过。
秦离心中冷笑,当初她满门死在战场上的时候没见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都装作耳聋眼盲只字不提。
如今拜于沈家威势之下不敢言语,倒对她来甩起官架子了,当她真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姑娘么?
她上辈子拿捏着这群老货的把柄也不少。
贪赃,枉法,纵使家奴抢夺田地,挪用贡品,买官行贿,强占土地,倒卖私盐。
沈家之所以独大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其他人臣不成气候,尽不了臣子的本分。
这些盘根错杂的根节,已经烂透了。
内忧外患,更别提漠北的凶寇和肃南的南越蛮子了。
让人恶心,秦离不由得连带着嫌弃自己的上一世。
不过大齐如今朝中的形势,是福也是祸。
于她而言,也是机遇。
既然弄权者已经烂了,那她不妨将这些烂根全都□□。
反正上辈子魏冉也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那这辈子她同魏冉,谋这个天下,又有何不可?
秦离一边想着一边从朝堂上退了出来。
太后如此的等不及,连册封的大礼还未行,便名不正言不顺得急于夺权。
对于沈家来说,旁人的颜面,生死从来都不如手里的权势重要。
秦离垂下眼睛,看着殿外已有轿辇侯着了,长公主仪仗在文武百官眼中格外的显眼。
又来了,捧杀。
她旁若无人,正欲朝轿辇处走去,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若说别的臣子心中虽然不满,除了朝她翻个白眼外也不敢干什么,毕竟谁都知道不能招惹太后和沈家。
所以即便是心存轻视之心,也是万万不敢来拦她的。
秦离心中奇怪,谁胆子那么大,今天来找茬?
上一世有勇气拦她的,除了魏冉,便只有一人了。
秦离懒洋洋抬眼,“我说慕容大人,有何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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