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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下去吧。”魏冉没什么反应,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谢尧的反应就很大了。

“那姓沈的真不是个东西,看漠北平定了就急着来占好处了,当时打得水深火热的时候怎么没见那狗东西送死来?”

谢尧摔了笔杆子,“我一家子困守在这的时候,他们在干嘛?在断自己人的粮草!”少年双目赤红,往事之惨烈,不堪回首。

沈家不倒,大齐之不幸。

魏冉平静如水,太后一开始便是为了漠北的兵权,所以这么做是必然的。

只是漠北的兵权需有朝廷和地方两道兵符才可调动,而地方的兵符在谢家人手里,这也是镇国公府一家必死的缘故。

太后派他来有几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自己身份尴尬,按照广安城中流传的说法,母亲是漠北边境一名绣女,十岁时才接回了京,并不招魏府本家待见,还被寻了个缘由赶出了家门。

若是扶他上位,日后必然名正言顺有理由将整个魏家据为己有。

二来便是他因与秦离退婚,闹得满城风雨,二人水火不容。依照太后所想,他赴往漠北,自然不会留下余地,所以谢尧必死无疑。

第三便简单了,由他带兵平定了漠北,再派她本家人来坐享其成。

也就是如今这道旨意的由来。

这个算盘打得好,只是全错了。

他同秦离结盟,一封手书让谢尧假死。

所以谢尧未死,仍有兵符在身。

而此时正值寒冬,看似平定了漠北,也只是因为这些草原部族畏惧寒冷。

冬日里又寸草不生,马匹无粮后继无力的缘故,所以才假意投降。

等来年秋天,必会卷土重来。

至于他被赶出了家门,魏冉淡淡喝了口茶,那本来便是演得一场戏。

只是既然戏已经开场了,那就没理由不演下去了。

魏冉瞅了一眼气得跳脚的谢尧,幽幽道,“火气不要太盛。”

“不是,姐夫你就不气么!”谢尧骂骂咧咧,又问候了一遍姓沈的祖宗十八代。

魏冉听得头疼,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实在太容易炸了,一点也没学到他姐姐的长处。

他不由得想起秦离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姐夫姐夫的被叫习惯了,已经忘了他和秦离只是盟友。

可是他似乎,有点喜欢上她了。

远在广安城的秦离得到漠北消息不久以后,仪鸾司和慕容玄也都她递来了消息。

说是魏冉要回京了。

而巧的是,太后几日前也向秦离隐隐提起。

沈然倚在藤椅上,秦离坐在一旁给太后削着水果。

太后抬起眼睛,状似无意道,“离儿啊,你在宫中学习你母亲的事务也有些日子了,也该让你跟着上朝磨炼一番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身旁侍候的宫女退下,“你得好好在朝上学着,好做你皇祖母的左膀右臂啊。”

秦离见太后笑得温婉,只是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并不避讳。

不过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哪怕太后现在逼皇帝退位,也没什么不行。

如今已经是沈家的一言堂了。

秦离垂下眼睛,太后用她,不过就是为了一直保持沈家独大的局面而已。

秦离低声答是。

太后点了点头,只是又叹了口气。

沈然叹气,就绝没好事。

如秦离所想,太后慢慢道,“离儿啊,漠北有些事情,本不想说与你听。”

沈然话说得极慢,似乎有意用语言做刀,病态得来削下别人的血肉。

她仔细观察着秦离的神色,想要从她脸上寻出破绽来。

而秦离的表现恰如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担心家人的模样,楚楚可怜,她咬了咬嘴唇,抬眼间眸中已经可见泪光。

“皇祖母,是不是我弟弟出事了。”

太后见秦离已泫然欲泣,那眼睛便像那西域新进贡的葡萄,此时已经渗出了几滴晶莹的眼泪。

沈然慈爱地为她拭泪,“前不久,漠北来了消息,谢尧他已经....”

秦离看着太后哀恸的样子,若不是那眼中隐约流露出来几分喜色,她恐怕就真信了。

宫中女子哪个不是演戏的高手。

沈然此时特意同她说起魏冉,不就是故意把魏冉树成靶子么。

魏冉马上回京,漠北大捷,必然是封侯受赏。

而太后让她过几天入朝,也是想让他们俩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上辈子太后便一直想让他俩在朝中对着干,这一世又想故技重施。

秦离心底明白,他日太子上位,她必死无疑。她暗自推算着,也就不到十年的光景。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秦封移登基,也断不能再让姓沈的兴风作浪。

秦离面上溢出无尽的愤怒,脸气得通红,眼睛淌出一行清泪。

装,大家一起装。

“弟弟在漠北困守几个月都尚有命在,为什么他一去,我弟弟便没了性命呢?”

她伏在太后膝上,咬牙道,“一定是他的缘故,一定是因为他。”

太后轻轻的抚弄着自己外孙女的头发,就像逗弄一只鸟雀。

自己的外孙女很称她的心意,一点也没随到她父母的本事。

张牙舞爪,恃宠而骄,别人说什么便以为是什么。

太后如毒蛇般对秦离耳语,“唉,离儿你莫要伤心,想魏冉也不是故意要派你弟弟去做前锋的。”

秦离心底涌上一阵嘲讽,只想骂人,可还要装可怜,一直啜泣不再言语。

太后满脸遗憾,“这次漠北大捷,那自然是要加官进爵的,封侯的旨意不久前已经下了,只等魏冉回京。”

魏冉前不久刚被魏鸿信从宗族谱里除了名,此时封侯,既打了魏家人的脸,又能拉拢魏冉为她沈家做事。

秦离不语,太后低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皇帝器重他,特地在朝中多设了一个职务。位比丞相,如今已经是正一品太尉了。”

秦离很清楚这是谁的意思。

皇帝若无沈家授意,自然不可能在朝中新设官位。

毕竟这种事情绝对会在朝中掀起风雨的,皇帝如今势微,绝不会主动把小辫子递给旁人来捉。

那便是太后的意思。

秦离眼中带着点冷意,又来捧杀这套。

昔日是对她,如今矛头又转向了魏冉。

正一品太尉说的好听,管什么做什么全说不清楚,还不是由着太后的意思来。

太后见今日目的已经达成了,便摆了摆手。

“离儿啊,你且退下吧。别忘了过几日就要入朝,记得好好准备着。”

秦离退出常宁宫,揉了揉自己眼睛,刚刚装哭真是累死了。

她疲惫得打了个哈欠,马上入朝,是得准备准备了。

正如此想着,却不想步辇猛得一个急刹,她差点又被颠了下来。

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此时叉腰站在路中间,似乎挑衅。

后面跟着一众仆从跪倒一片。

秦离心说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讨厌呢。皇帝的儿子都不用读书么,怎么这么多闲工夫在宫里乱跑。

自她进宫以来,秦封移就没少来找麻烦,还都是寻常小孩的把戏。

秦离知道十三四岁的小孩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凭白多出个长姐心里不舒服,有意立威。

要么就是觉得自己抢了他的母后。

秦离面带微笑,抢他母后算什么,呸,日后还要抢他的皇位呢。

她身子一歪,故意从轿子上掉了下来。

既然太后想见她恃宠生娇,行事跋扈的样子,那就索性做给她看。

正好拿眼前的小崽子做做法。

反正这会沈家人用着她,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什么。

那一跤跌的极重,秦离疼得直冒冷汗。

失策失策,摔重了。

旁边宫人急忙过来搀她,被她一手挥开了。

抬轿的太监知道事情要糟,砰砰得叩着响头。

他们在身旁伺候的人都知道,长公主此时是宫里的香饽饽,掌着仪鸾司,要谁死,谁便死。

秦离淡淡对着自己身边抬轿子的太监道,“不关你们的事。”

她直视着小太子,看不出神情。

众人都知道这位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心情不好,这会自然是不能惹的。

气势剑拔弩张,秦离却粲然一笑,“弟弟,你身边人可真是太不小心了。若不是我这边抬轿的停的及时,只怕今天摔跟头的可就是你啊。”

她扫了一眼那群跪下奴才,看向小太子身边跪着的一个小太监。

那太监穿得要比寻常太监好,是个得宠的。

看着滑不溜秋,一双眼睛滴溜溜得直转,平日里没少挑唆太子。秦封移后来变得那般阴戾,也是小时候嚣张惯了的缘故。

秦离喝道,“你们太子身边的人这般没用,若是伤着他了,你们掉几个脑袋?”

她目光转向太子身后跪着的奴才们,"你们几个自己去找总管领三十板子,然后去慎刑司服役吧。至于太子殿下身边若是缺人..."

秦离用下巴指了指她宫里的奴才,“我宫里人手也太多了,用不完,你随便挑。”

那些个眼线,她早想给一起拔了。

小太子急得着急上火,那可是他身边最机灵的太监,忙道,“这事本来和我身边人无关,你个死...”

他本来是要骂她死了爹娘的,却被秦离要杀人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秦离当然知道秦封移想骂什么,她气笑了。

“什么时候轮到主子替下人辩驳了?”她打断了这个小崽子的话。

“弟弟你也太性急了些,不如抄几本经书定定神,为边关战士祈福,省得天天冒冒失失的,嘴里吐出些不合规矩的蠢话来。”

她神色凌厉,太子被一阵抢白气得脸色通红,他在宫里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秦离几日前便察觉到自己宫中的饮食就不对,派人一查便看到是他身边的太监鬼鬼祟祟。

她看着那个小太监,既然送上门来,今天便要拿他开刀,秦离冷笑道,“你好大的脸面啊。”

那太监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连告饶。

“你们这起子人一味挑唆太子,今儿便以你充个例子,”

秦离纤手一指,一字一句。

“来人啊,把这个挑唆主子的东西给我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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