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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离本想着再多请几天假好好玩玩,却不想这假没请下来,反而被太后借着由头叫进常宁宫训斥了一顿。

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给放出来。

还能因着什么,无非就是太后坐不住了,话里话外全是要查那点事儿。

仪鸾司虽然查了苗睿达的案子,在朝中算是无功无过,可这件案子本来便只是个沈家有意为难她的小插曲,自然是不被他们放进眼里的。

太后真正要让秦离查的,还是内府的掌管之权。盐司是宫库里最大的一笔进账,而内府,则是掌管宫库里的所有收支。

宫库不同于国库,虽然规模稍微小一点,但里面的银钱却足够给如今的沈家带来很多变数。

这也是皇帝手中最后的一张牌。

尤其是最近秦离有意无意得往把内府同户部那边联系起来,搞得沈然心中也对梅永处起了疑心,因着急于证实,所以催得也急了些。

秦离从常宁宫中出来,今日太后的意思,估计就是嫌她在宫中无事待了几日,觉得自己闲了然后催着赶紧干活了。

秦离心中遗憾,回长乐殿换好朝服,眼下还不好直接同沈然叫板,只好拿着笏板上朝去。

本想着今日好好逛逛的。

竹青替她上妆,似乎还想要出去,不死心得问,“那殿下,今日还去月神庙逛逛么?”

秦离想了想,心中还是动摇了,“去,下完朝用完午膳就去。”

一天天不是算计就是演戏,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竹青促狭得挤了挤眼睛,笑得可欢,看来自家小姐对于姻缘这东西也不是全无心思。

下朝以后,秦离有意无意扫了一圈朝臣,发现魏冉不在,想不到这厮竟然也告假了。

她摇了摇头,都是会躲清闲的。

她沿着白玉阶子慢慢走着,老远便看见竹青等在自己轿辇旁边,还朝她兴高采烈挥手。

这也太性急了,秦离无奈。

这一世她突然发现,可能是因着她选择上的一点不同,也可能是相处的过程不同,她身边的很多人,似乎真实的性格都和他们表现出来的不一致,甚至相差甚远。

比如印象中你向来稳重的竹青,在自己上一世想要莽撞行事的时候总是会主动来和她分析利害,如今却成了个专心求姻缘的。

但为了自保或者其他,都只能演。

太后总表现得很仁慈,竹青总是显得很沉稳,魏冉总是笑得很和煦,十九一贯的沉默寡言,就连自己,也要变得乖戾任性。

所以孰为真孰为假,是生来如此,还是被现实磨得改变了原本的样子,她说不清楚。

回观身后的乾洺殿,看着朝臣们陆陆续续走出来,脸上挂着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假得很。

所有人都在演,就看谁演得像。谁能藏住勃勃野心而不露声色,谁就赢了。

秦离摸了摸鼻尖,这么算的话,上辈子,是魏冉赢了。

她转头对身边十九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别忘了好好查查那个叫顾呈的底细,顺便还有那个听云轩叫顾衍的,看看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要是有,就接着查。没有的话就顺着顾呈的线查下去。”

她不能老被蒙在鼓里,更何况有些事情,恐怕眼下魏冉自己也不清楚,秦离不免想到当自己提起先帝遗诏时他疑惑的神色。

十九得了吩咐,点点头从旁边离开了。秦离自己慢悠悠下了玉阶,同朝中几人寒暄了一阵,朝着竹青和自己的轿辇走去,不想附近一辆马车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秦离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着妃色襦裙的姑娘从马车上一下钻了出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慕容萱。

当初董家一事她也算帮了大忙,她瞧着慕容萱的模样,似是瘦了不少,当初她同自己弟弟的事情秦离自己也知道一二,看样子恐怕没少伤神。

毕竟在她看来,谢尧已经死在了漠北。

一想到自己弟弟,秦离自己也有点被哽住了,心里又开始火烧火燎的难受,在这里,想见上谁一面都如此艰难。

她匆匆敛去神色,装出笑的样子对慕容萱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来了?”。

慕容萱看见她以后却是规规矩矩得行了一礼才悠悠起身,颇有点大家闺秀出身名门的样子。秦离叹了口气,慕容萱以前是什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想不到慕容萱也开始守规矩了,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只是这气还未叹出,慕容萱便不负所望,一把便揪住了秦离的袖子,大声道,“真是巧了!”

她底气十足,声音颇大,引得不少刚下朝的大臣往这边瞧。

慕容萱倒是真没心没肺,秦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替她高兴。

最起码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就太好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秦离不知该作何表情,敷衍道“别一惊一乍了。你是在这等你哥么?他被留下了,一时半会出不来。”

言外之意就是你慢慢等吧。

这是朝臣往来的地方,又正好下朝,秦离不想在这里同慕容萱闲聊,这不是明摆着让旁人觉得她秦离很闲么。

虽然她确实很闲就是了。

谁知慕容萱非但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揪得更紧了,“我就是来传信的,不然这么冷谁要在这等啊。你来得正好,待在车里我正闷得慌呢,跟我聊会儿。听说了么,城中的月神庙又翻建了,你不去看看?”

慕容萱一聊天便收不住,又聊起侯府之间的八卦来,她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哪来的银子。”

秦离神色一动,看来月神庙这种地方似乎还颇有影响力。

慕容萱能看得这么开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毕竟慕容萱当年为了嫁她弟弟闹得满城风雨,现如今已经打算重新求姻缘了,秦离问道,“你打算去求份姻缘?”

“不去,不需要。”慕容萱回答得倒干脆,只是瞄了一眼秦离,“你现在的名声,再不去求份姻缘,只怕...咳咳,你懂得。”

秦离心中不爽,慕容萱还和从前一样,嘴是真的毒。“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她面不改色的撒谎,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你还有什么事啊,不是刚办完那个苗睿达的案子么?”

秦离倒是想不到这事慕容萱也听见了,她停下脚步,“你也知道了?”

慕容萱点头,有意压低声音“我当然知道了,有人等着看户部笑话,就有人等着看刑部笑话,这银子找不着,崔阁可都急死了。”

谁叫刑部当初有意使坏,谁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离不置可否,转身欲走,却突然听见慕容萱急匆匆叫住她,“别走啊。”

“干嘛?”

慕容萱神秘兮兮,“你猜那钱现在会在哪。”

慕容家是世家,慕容萱帮着她哥打理账务的事,对于金钱更敏感一点,秦离只怕慕容家想到了什么。

秦离不动声色,“你觉得在哪?”

“我估摸着那苗睿达肯定是想走账,从他手里流出去,再借他人的手流回来。现在银子找不到,肯定是留在谁手里没来得及转回来。”慕容萱说得有理有据,又振振有词。

慕容萱想的思路是对的,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钱压根不存在。

而苗睿达只是一个饵。

秦离敷衍,“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真的有事。”

然后她乘上轿辇,几乎飞也似的走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只是秦离还不太确定。

她回了长乐殿换了常服,竹青从秦离上早朝的时候便开始等,终于等到出宫透气的日子。

为了不显招摇,竹青特意给秦离换了件不太显眼的裙子。

好在这广安城中秦离名声虽盛,可除了达官显贵,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寻常百姓也并认不出来。

秦离交了令牌出了宫,以前她出宫都是直奔仪鸾司,日日钻进那些有意送来刁难她的破折子里,同那些朝臣斗智斗勇,时时刻刻提防被人算计,又要算计别人。

哪怕她上辈子经历过一遍相似的生活,可在这应付之余也不免生出些疲惫来。眼下局势虽未完全好转,可也比她刚接手仪鸾司的时候好太多了。

她所陷入的僵局勉强算是解除了,钩子已经下到水里,她只需要等鱼咬钩就行。不用太急,因为急也没用。

明面上的案子她甩给了刑部,而暗中对于梅永处及整个户部,秦离心中也已经打好了算盘,不得不说,此番若是没有魏冉,单凭她自己,只怕很难成事。

如今就要慢慢等,只是还有一件事等着印证。

秦离眼下无事一身轻,这种日子实在难得,竹青同她出了宫,马车驶入长街。

天气明媚,暖阳普照,广安城中熙熙攘攘,各色叫卖声衬得一条条街巷格外热闹。秦离不免想起那日夜晚,她站在屋顶同魏冉看到的广安城夜景,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只是当时她只能远远看着,如今亲身体会,便能感到街中人的活力。如果算上上辈子的话,她大抵是有好久没上过街市了,倒颇有些怀念。

人员往来,马车不好行,秦离索性下了马车。竹青急慌慌得想要去月神庙,“殿...啊不小姐,月神庙晚上可就不开了,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得赶紧去。”

秦离看她估计是憋坏了,话都说的语无伦次,她点头,“行。”

眼下这条街离着月神庙本就不远,走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颇负盛名的月神庙修建的果然极好,一片琉璃世界,便是连里面的瓦片用得都是琉璃瓦。踏进庙门,院里几乎种满了月桂树,树的枝梢上挂满了各种求来的签文。

院中格外的温暖,似有温泉水引流,也怪不得这树在冬日中仍照常生长。

秦离注视着庙中的景色,这修建的自然是极美的,只是未免太过奢华了些,作为一个主要银钱来源只有香火钱的地方,显得...

怎么说呢,显得闲钱太多了。

来这里求签的大多数都是求姻缘的小姐,当然也有想求姻缘的年轻公子,只是少,这种多半是心中有人,想要求月神祝福的痴情种子。

因着这庙中男女皆有,所以姑娘们都有意以一层薄纱遮面,秦离接过竹青准备好的面纱戴上,款款走进这间庙宇。

她身段婀娜,走起来摇曳生姿偏又极稳,极是好看,哪怕戴了面纱也是分外惹眼。

秦离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月神庙虽然美,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对竹青道,“求完签就赶紧走了啊,这地儿没意思。”

她说完便踏进内殿,堂中有一神像,老头模样,一手执线一手抱着只兔子,估计就是月老。神像前摆着香案,秦离从旁边的主持手中接过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将香往上香炉上一插,了事。

旁边主持笑道,“小姐,您这样求的签可不准啊。”

秦离摇头,“我不求签,她求。”她示意竹青拿香,竹青面纱下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恭谨得从主持手中接过香来插在炉内,又跪下来虔诚的拜了拜。

她确实是祈求良缘,求上天赐下一段好姻缘给自家小姐。

竹青从签筒里拿出一只签来,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再,斯可矣。”她把签文递给那个主持,“师父可否解一下签?”

却想不到那个胖乎乎的师父笑了一下,“解签另需十两银子,香火钱单算。”

秦离在一旁冷哼一声,丢出一个银镙子,“用不着你解签,这是香火钱。”她扭头对竹青道,“这签文统共就那么几类,要是真灵验了才有鬼呢。”

那师父听了也不恼,笑眯眯得结果了银子,又放了一个花枝在她手里。秦离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位小姐,这也是求签的一种,您若不信那抽得签,就试试这个。把花枝从这院里往院外丢去,砸着什么,未来的夫婿多半就和这个物件有关。”

秦离觉得自己可真够好笑的,亏自己来的时候还真有点信了,什么物件,这院子里除了石头就是土,还有别的么。

她随手把花枝子扔出了院子的围墙,笑道,“从这扔出去的只怕都被来人踩在脚底下了,哪还分得清哪根栀子是谁的。”

她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却迎面撞进了一人怀中,熟悉的檀香味道让秦离心中一顿,透过面纱一瞧,是魏冉。

好些日子未见,想不到在这瞧见了。

头发上还挂着几朵花,似乎——

可真够巧的。

两人距离这样近,能清晰得听清楚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魏冉很明显认出来了秦离,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秦离被噎住了,伸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花枝子摘下来揣进袖子里,面色不改反问道,“你不上早朝跑这儿逛来了?”

两人杵在门口僵持住了,谁也不肯说是来干嘛的。

魏冉低低笑了一声,透过一方帕子拉住了秦离的手,“站在这太突兀了,殿下随我走走。”

秦离不做声,由着魏冉拉上自己的手,只是她不甘示弱,抽走了中间的帕子。

魏冉挑眉,过了半晌,“殿下来这儿不会真是求姻缘吧?”

秦离矢口否认,斩钉截铁,“当然不是。”

结果偏偏就在这时,身后竹青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手攥着面纱,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没有解的签文,“小姐您让我好找。”

竹青看到站在秦离旁的是魏冉,吓得手里东西全掉在了地上,太尉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似乎和自己殿下很是亲昵。

她惊吓的同时突然生出些自豪来,刚给小姐求的善缘,瞧,这缘就到了。

但她又想起之前退婚的事,唉,也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

秦离看着自己侍女丰富的表情变化不由得直皱眉,“你把面纱给我戴上,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啊。”

魏冉这张脸本就招摇,偏来月神庙里的还大多是姑娘,保不齐就有贵女见过他,回去一说,若是再被发现自己身边跟着的侍女是竹青,恐生事端。

秦离心里来气,那天争执以后她本有意躲着他,谁知难得出来偷个闲便碰上了。

魏冉也没想到秦离会跑到这月神庙来,他第一时间以为她是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了,不过从结果来看,她似乎...真的是来求姻缘的。

魏冉看着竹青手里的签文,眉眼里带着些笑意,“这是你家小姐的签?”

秦离忙开口道,“这是竹青求的签。”

她扔的花枝子,此时好好揣在自己袖子里呢。

秦离语气听上去理直气壮,但总感觉没有什么说服力。

魏冉一副哦我信了的模样,秦离心中不爽,“我就是来求姻缘的怎么着,你来这干嘛的?”

竹青弱弱道,“殿下,我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秦离本想起身一同回去,但她又疑惑魏冉为何来这个地方,于是点头,从怀里把令牌拿了出来交于竹青,“那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白天跟着我去仪鸾司了,因着我还有旁的事,就先遣你回去了。”

她又提醒了一句,“出了月神庙这条街你再摘了面纱,这里有不少贵女,难保不认出你来。”

竹青点头,“明白了。”

竹青离开时走得匆忙,签文也掉在地上。

魏冉捡了起来,不经意间扫了眼上面的字,不由挑眉,“有点意思。”

“你会解?”

魏冉摇头,“不会。”

“那你多什么嘴。”秦离说完就把签文给夺了回来。

“解签不会,上面的字总认得吧。再,斯可矣。那不就是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的意思么。”魏冉弯起眼睛,笑得灿烂。

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他懂了。

退过一次婚,那就再定一次。局势若不允许,便推翻了重来。

想不到这签还真有点东西,魏冉思考着,要是这儿不是梅永处走账的地方就好了。

二人立于满院的月桂树前,秦离将那签文替竹青挂上,心说这签文云里雾里,胡言乱语,和竹青的似乎一点都对不上。

这种东西,果然信不得。

月神庙人多眼杂,魏冉同她在这里溜达实在惹眼。

秦离本打算拽着魏冉离开这个地方,却反被魏冉牵着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环境分外清幽。

秦离心中纳罕,“你不上朝带我来这干嘛?”

刚才他没回答,那就再问一遍,她话音刚落,却见不远处有个极不起眼的小院子,还落着锁。

“这是什么地方?”秦离问。

魏冉低声道,“也是个走账的地方。”

他前段时间派人盯着,梅永处果然把眼睛放进了这种寺庙上。

魏冉接着道,“而且这里比别处更方便,平时走得全是户部的账面,恐怕太后也知道这处。”

因为寺庙相关的香火钱,依照规定不用赋税,所以更是省了一大笔。因着走账的缘故,所以这月神庙建的也格外招摇,时不时就要再把各个偏殿翻新一次,甚至可以说这地方堪比后宫某些殿宇了。

秦离了然,她就说这地方奇奇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魏冉顿了一下,望向秦离,欲言又止,“也包括军饷上的账面。”

军饷牵连着前线将士们的生存和杀敌保障,所以只要是这种账面,便绝对有会死人。最近的一起,便是镇国公府谢家案。

死得人,数不胜数。

秦离捏紧了袖子里的拳头,冷笑一声,“敢情还有官面上的路子。”

户部的账面做得之所以干净,这里能走这种账,沈家人绝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由太后罩着。

他们算盘打得好,这银子一走账,要是想查便难了,秦离现下虽然知道户部和兵部有勾结暗调军饷,可想从这里寻出破绽有些不切实际。

魏冉接着道,“梅永处前些日子来这里走过账,半夜来的,数目应该不大,估计是因着苗睿达的事慌了神。”

“梅永处拿沈家的路子走自己私账?”秦离笑了,那这事可是他自己犯蠢了。

太后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他平常这么做的时候用得着他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是眼下太后是不是会放过他,就难说了。

梅永处知道流程,可以在这里走私账,那旁人也可以。只需要把这个账怪在梅永处头上就是。

太后最忌讳什么,秦离清楚,内府盐司。

盐司不仅联系着国库,还联系着宫库,盐司得来的钱一半会进入宫库。内府便是管着宫库的部门,宫库算是皇家的私房,说来可怜,也是唯一一个被皇上抢过来的东西。

沈家贪婪,便是想连这宫库一道拿到手,所以才急着查出司掌内府的人是谁,而且不管这人是谁,能让皇帝信任将内府交给他,都只可能是皇帝亲信。

那么这个人,一定留不得。

可有一样,这事儿皇帝瞒得好,不露一点风声,而宫库里向来只在宫内略有开支,里面的钱又绝对不会流到外面,所以想从银钱流动顺藤摸瓜根本不可能。

那如果当太后知道自己的走账路子平白多出了宫库里的银子,偏最近又只有户部的人来了这里,那这八千两不存在的赃银,便会变成宫库的银子,算在梅永处头上。

“所以你是找了人冒充户部,把宫库里的银子投进这里来,装作是梅永处从内府里贪的?”

这样要么梅永处监守自盗,要么就是户部里的人自己不干净。

而他本人跟这个内府,从此就真的彻底挂上钩了,甩不掉的那种。

魏冉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眼中笑意更深,似乎,还带着点邀功的意思?他低声道,“我还派人把令牌埋进了他府里。”

要知道,宫库的票号和外面的票号完全不一样,显眼的很。到时都不用她来,刑部和太后便要把梅永处连同整个户部生吞活剥了。再加上令牌,若是刑部有意查,不管挖出什么来,都会推到梅永处头上。

到时候户部的清查是少不了的,保不准其他部也会有,这可是往里面安插人手的好时机。

“魏冉,你可以啊。”秦离拍了拍他肩膀,“看不出来你心眼怎么这么多啊。”

竟藏着如此深沉的城府,这么深的心机,再清风霁月的外表也掩盖不住,也难怪会觉得有戾气渗出来。秦离不免好奇,魏冉这十九年的全部,究竟发生过什么。

出了月神庙,魏冉仍携着她的手,秦离心中想着别的,也就由着他去了。她还有一点疑惑,那便是这内府,当初的皇帝为何会把他手中唯一的筹码交给魏冉。

她如此想着,不觉便问了出来。“皇帝怎么会想着把内府交给你?”

“因为他没别的选择。”魏冉神色淡淡。

秦离疑问他不想说,也不再问。

魏冉声音平静,“谢家倒了,慕容家出文官,沈家掌兵权,魏家尚文尚武,却没有实权。皇帝可用的人不多,若是明面上支持,只会再造一个谢家。当时情形我父亲自然是不可能去漠北的,我哥又是自小养在府里的也不可能,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外人眼中,我同族里不和,早早从府中搬出去,后来被赶出族谱,处境落魄。肯定会对本家怀恨在心,存心要与魏府对立,然后必然要急于自立门户。所以沈家自然乐意把我派过去,毕竟输了,他们也不损失什么。若赢了,这漠北的兵权就会顺理成章的落到他们手中,还多了牵制魏府的棋子。”

“沈刻不是被派去了吗,到头来既拿到了兵权,又多了一把快刀,这买卖,稳赚不赔的。”魏冉神色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只可惜,还是打错了算盘。

若魏冉死在漠北,皇帝另择新人。若魏冉活着回来了,皇帝把内府要职交给他,便是有意拉拢了。

秦离本没想到魏冉会回答,他突然同她说起了真相,反倒让她一时心里没了主意,她声音有些发闷,“我就是问问,还以为你不会说呢。”

魏冉无奈,“我不是说过么,你若是问我,我便会答。”

谁叫你不问呢。

秦离当初只以为这话是魏冉用来敷衍自己,想不到他竟是认真的。

“你不怕我其实是太后的人?”她抬起眼睛看他。

魏冉表现得无所谓,“人生来本就是赌博,有何惧之?更何况,”

他轻轻撩开了秦离用来挡脸的面纱,二人四目相对,魏冉黑沉沉的眸子直直望进秦离的眼中,带着些微光亮,“你我本就在一条船上,万事也确实不该有所隐藏。”

秦离脸上发烫,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她羞恼,赶忙把面纱撩下来,骂道,“你这厮好记仇,居然把我说的话全还回来了。”

魏冉声音含笑,“殿下恕臣多言。”

话的意思虽然是请罪,可这语气听着全是调笑之意。

眼下户部的事儿已经成的差不多了,她心里一块大石算是落下了,秦离移开目光,摆了摆手,示意不同他计较。

她哼了一声,“罢了罢了,饶过你,只是...”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天色已暗,广安城的街市依旧热闹,她又想起之前在房顶上看到的那幅夜景,轻咳一声,“你陪我逛逛夜市吧,看着怪热闹的。”

魏冉颇为无奈,倒是没想到秦离会提出这个来。面纱下隐隐能看到秦离的表情,带着难得的一点娇憨,眼里闪着些许的光亮。

一点也不像她,倒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好像眼前的人,也不过十七才对,他方才想起来。

秦离发现魏冉不做声得盯着她瞧,柳眉一竖,“看什么看?走啦。”

她刚要往前走,又停下脚步对着魏冉伸出手来,声音带着些别扭,“拉着我,我带着这帐子瞧不见路。”

魏冉唇边笑意加深,自家殿下,脾气可真不小。

偏他无比喜欢。

他牵过她的手,秦离由着他攥着,触碰到了他掌心粗粝的茧和横穿的伤疤,她拿手指轻轻划了过去,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晚上的广安城看着很是漂亮,京中的人又尤其喜好繁华,各色的花灯琉璃瓦点缀在各种铺子上,只为了招揽客人。

也怪不得当初在房顶上眺望这座城池,能被映得那么亮堂。

因着夜晚的街市格外明亮,所以人也不见少,比着白天还要多上几许。

秦离开始还觉得新鲜,只是逛着逛着便发现每条街基本都一个样。她自觉没什么常性,平日里连话本都只是草草翻上几页做罢,如今更是觉得和想象里的不同,有些失望。

亏着之前看夜景,还以为多有意思呢。

秦离拽了一下魏冉的袖子,“不逛了,没劲,累得慌。”

秦离这才发现,刚刚虽说是一路走马观花,可还是是买了不少东西。但凡路上瞧过一眼的,摆件,小食乱七八糟的,眼下基本都被魏冉拎在手里了。

大包小包,极为侧目,难怪路上人总是瞧他。

魏冉听了秦离的话,嘴角抽了一下,刚刚是谁拉着他遛了快十条大街的。

他叹了口气,“殿下若是无聊的话,咱不逛街了,去听云轩听个曲儿如何?”

自从他从漠北回来,便有意让谢尧去整理听云轩一干走账的银契账本和各家情报,秦离若是想见他,此时便是好时机,一举多得。

只是不想秦离会错了意,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反而想到了别处。

听曲儿作乐,加上寻花问柳,是这城里显贵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哪怕是朝臣官员,下了值也要去喝上一杯花酒。

她上辈子可也在朝堂里一路磨破滚打过来的,只要一说听曲儿,接着便是喝花酒,一想到喝花酒,她气便不顺。

她冷哼,“不去,你前些日子躲我的时候还没喝够么?”

秦离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如此耿耿于怀,不知是气魏冉躲她,还是气别的。

其实魏冉当时并没想躲着秦离,只是夜里回的晚,见秦离屋子都已经熄了灯,自然不好前去打扰。

魏冉听出她语气不对,便知是她会错了意,而且看这牵三扯四的样子,想得还挺远。

颇为可爱。

他慢吞吞得解释,“前些天和梅永处喝过几次酒,他问我一些走账的事情。我刚才说要去听云轩,是因为你弟弟前些日子我让出城了,现在回来了,就在听云轩。”

魏冉有意把话说得极慢,颇为恶意得意图延长秦离尴尬的时间。

只是秦离性子向来能屈能伸,也不觉尴尬,一听弟弟在京中,心头一喜话锋一变,连带着尾音都上扬,“那敢情好啊,赶紧去吧。”

魏冉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又总是不直说,云山雾里的,她上哪猜去。

况且前阵子办案,天天不仅要提着心思和朝里那帮老货斗智斗勇,还要猜太后话里的意思,一丝错处都不能有。这会子好不容易闲下来,她是不愿再去动脑子想刚才魏冉话里的意思了。

她演了几天便累得不行了,只是魏冉似乎已经成习惯了,你若是仔细观察,他无论何时都是在笑的。

只是笑的种类很多,有的人分辨不出来,便被骗了,连渣滓也不剩。

梅永处就是个例子。

面具戴久了,可就化为了血肉的一部分,再也摘不下来了。

秦离藏在心底深处想要的,不过是想和他说话不用顾及,彼此间毫无保留。

她刚准备走,却发现魏冉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她问。

“东西太多,我走不动了。”魏冉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秦离走上前去,估计他是被误会了心情不爽,这厮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倒是和她很像。

不过秦离进而想想,自己近来也确实使唤他使唤得太勤了些。于是她走上前去,颇带安抚性质得拽住他一只手,摇晃了一下,放软了声音,透过帷幕眼巴巴瞧他,“走吧走吧。”

她声音不甘不愿,“我错怪你了,行了吧。”

“害,殿下太客气了。”

魏冉也知道逗得差不多了,再得寸进尺下来,只怕就要变脸了。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眼前装乖,背后就想着怎么治你。

有台阶下的时候就得下,不然会被她给踹下来的。

他极自然得牵过秦离的手,来到街边,招手准备叫辆马车。

这地方挨着月神庙,又连接着各条街市,属于闹市,车多人多,按道理来说平日里要叫马车也极容易。

只是今日马车虽多,却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就像是在躲什么。

魏冉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殿下,这听云轩估计是去不了了。”

他拦下一个车夫,那车夫神色慌乱,但勉强还算镇定,“爷您二位往哪边走?”

魏冉指着他来的方向,“东边。”

“走不了走不了。”车夫忙摆摆手,“不去不去,您还不知道吧,仪鸾司在那边抓人呢。”

一听这话,秦离心中凉了半截。

仪鸾司?怎么可能是仪鸾司呢?

没她的令牌,仪鸾司怎么敢抓人?她第一时间怀疑是内部出了奸细。

如果内部出了奸细,那么整盘计划全部泡汤,满盘皆输,再无还手之力。自己明明查得很严啊。

她不甘心,若是这样,岂不是上一世的结果要重演一遍?仇人未血,她意难平。

秦离强作镇定问,“哪..哪个地方在抓人?”

“这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在那边,你们别往那边跑就行了。”说罢,那车夫也不管旁的了,挥起鞭子在空气中一甩,扬长而去。

秦离一时想不通原因,心中担忧,本能得捏紧拳头,可手被魏冉牵着,使不上劲。

魏冉的声音在繁华的闹市中稳而平静,清晰得传了过来,“我在呢。”

莫名得,秦离冷静了下来,就好像他在旁边,自己心里就有底了一样。

她低声道,“现在是回仪鸾司还是去那儿看看?”

眼下仪鸾司群龙无首,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况且还不了解情况,贸然回去,万一事情败露,可就要被瓮中捉鳖了。

两人的答案一样,“还是去现场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全京城都在磕我x前夫的cp】比心心

德馨公主陆怜烟是京城中第一美人,国色天香,娇艳无双,无人知她陈年旧事,曾隐姓埋名与一寒门布衣拜过天地高堂,却在最后一拜时反悔,抛弃了郎君,掀开红盖头跑路了。

陆怜烟不曾想,王公贵族宴席上竟能重逢被自己始乱终弃的“前夫”顾昭,他由一介布衣变成身份尊贵的镇国公府世子。少年郎君长身玉立,霁月清风,有人问及世子何时娶亲,俊美郎君含笑道,“发妻身逝三载,今无意续弦。”

这位世子竟娶过妻?全场哗然。

陆怜烟对上了顾昭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第二日,京城八卦日报头条:镇国公府世子妃定了!京城第一美人为爱愿做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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