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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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可不能再贪食了。”出了院门，徐氏便低头叮嘱苏染。从刚刚噎到后，苏染就一直被耳提面命，现在的小脸都羞红了。

“娘我记得了。”苏染委屈，她真不是贪吃，只是不得不吃啊。难受不说，还很丢脸，哀怨的目光飘向晏璟尘，可只能看到一个孤傲的背影。

此刻，挤在晏老夫人这儿的晏家人正抻头等着新人到来。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一家四口终于来了。晏劲扶着徐氏走在前，男高女柔，满面红光。老夫人看了甚为满意。

晏徐两家是世交，徐氏打小就是晏老夫人相中的儿媳妇，即便是二嫁，只要他儿子喜欢，她就无二话。只能怨造化弄人，两人命运多舛。一个“战死”疆场，一个被逼另嫁，跌跌撞撞六七年，才终成眷属。

只不过徐氏是带着养女嫁进来的，对于徐氏她虽放心，却不知这孩子心性如何。苏家是出了名的乱遭，小孩子耳濡目染，也不知学了些什么。

因此，与其说今日是给徐氏认亲，倒不如说她要借此观察苏染。

易明斋的院中有几株腊梅，在白雪映衬下，盛开的梅花更显嫩红。风停雪住后，若有似无的梅香飘至鼻尖。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苏染，被梅花和香气吸引，视线探向墙角，便忘记了脚下。

“当心。”晏璟尘冷沉地声音自头上响起，苏染回神抬头看他。

对方却只给她一个冷傲的侧脸，“门槛。”

原来，他们已经到门口了。苏染低头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门槛不算高，但以她现在的身高需要迈很大的步子才能越过去。只是她穿得太厚，迈步有些困难。正想回头找白薇，晏璟尘的手便抚上她的背。

苏染心惊，他想干嘛？

她身体一紧，刚想躲开那只手，可对方根本没给她机会挪动，大手轻轻一抬，勾着她身后的衣裳，直接拎了过去。

苏染愕然，他这是抓兔子呢？

晏璟尘的动作迅速且隐秘，除了他的跟班晏录，其他人还以为是扶着苏染进门的，纷纷点头，微笑。

“谢，谢谢哥哥。”众目睽睽下，苏染只能哑巴吃黄连，硬生生地道谢。

进了屋，便是认亲。新妇敬茶，收礼回礼，一屋子欢颜笑语。站在一旁的苏染发觉晏家家风不同别家，人与人之间少了一份猜忌多了很多几分亲昵，就连刚刚还冷冰冰的晏璟尘都能卸下了几分清冷，染起一抹暖意。

果然，还是融洽和谐的环境容易改变人的性子啊。瞧，冰块都能融化。

苏染看着徐氏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自己的脸上也堆满笑意。她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便是咱们的七姑娘吧。”说话的是晏家三夫人杨氏。

杨氏打从一进门就盯着苏染看，那眼神太过火辣，有探究，也有兴奋，苏染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是，便是她了。”徐氏笑着点头，捏捏女儿的小手，示意她上前认人。

“三婶娘安好，四婶娘安好。”杨氏和四房张氏是挨着坐的，苏染一并问了安。

早在他们一家子进门后，大家除了看新妇外，视线都在这个粉雕玉琢的团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上翘根根分明。那双水眸清澈见底，一看就是招人疼爱的小姑娘。

此前，她们也有猜忌，可见了面后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这个粉嘟嘟的小身影吸引。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婶娘有东西给你。”杨氏从一旁丫鬟那里取来了两只金镯，套在苏染手腕上。金镯子不算稀罕物，但胜在工艺上。镯子是镂空的，纹饰也是时下流行的梅花图案。

“娘，你准备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看看呗。”杨氏的儿子晏璟彻听到他娘送礼，一直低头打瞌睡的他突然抬头。

“又不是给你的，你看什么。”杨氏瞥了儿子一眼，挥手道，“外面玩雪去。”

“不给看就不给看。”晏璟彻嘴角一歪，瞅了两眼苏染后，转身就溜，嘴里喃喃着：“偏心眼儿，又多一个争宠的。”

晏家人有个毛病，重女轻男。归根到底就是阴衰的原因。

每一代每一房就只有一个姑娘，剩下的全是儿子。晏家又是个和谐的家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夫一妻无人纳妾，连庶女都没有。以至于外面都传晏家男人不够血性——惧内。

一群会拳脚功夫的皮小子聚在一起，动手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即便主母们都是大家闺秀，长此以往也都习惯先动手再讲理了。

这时候生养姑娘的重要性就日益显现了。

如今的晏家，大房四房都儿女双全了，就他们三房一连生了三儿子，连个女娃的影都没见到。

没生女儿，可谓是杨氏心中最大的遗憾了。

家里的大姑娘已经出嫁，六姑娘虽然和苏染差不多大，却是个清冷性子，不爱出院子。她想多亲近亲近，也是不容易的。

再看眼前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软软糯糯的柔和性子，兴许能找到些慰藉。

三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干脆让人搬个杌子放在身边，拿了一碟子桂花糖膏给她。

哄小孩子嘛，多给些吃的，慢慢就熟了。

苏染眼巴巴地看着糖糕上撒着一层金黄的桂花，晶莹剔透，狠狠地咽了口水。可她不能碰，还顶着胃呢。

就在她犯愁之际，晏老夫人开口了。

“老三家的，你别吓着孩子。”晏老夫人这边还拍着新儿媳妇的手，那头眼睛也盯着新孙女呢。

老夫人是要考验苏染，但也不会看一眼就下定论。只有多多相处，才能看出是好还是坏。不过有一点她放心了，那便是跨门槛时，她清楚地看到晏璟尘亲手扶了苏染。

就冲这，她的心就能放下一半了。

晏璟尘这个孙子，虽不是亲的，但晏老夫人是了解的。面冷心热，嫉恶如仇。他若能主动靠近的人，想来是品性尚可。

而她也不是刻薄之人，儿媳妇的养女那也是晏家的孩子，她的孙女，只要心性尚佳，她自然不会亏待。她是想和儿媳妇聊聊家常，再亲近孙女，没想到三媳妇竟按捺不住了。

晏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屋子里的喧哗时瞬时停下。

真是的，长幼有序都给忘了。哪有先拜见婶娘，再拜见祖母的道理。老夫人瞪了杨氏一眼，招招手示意苏染到自己跟前。

“祖母安康。”进门时已经行过礼了，但到了跟前，苏染还是恭恭敬敬又行了礼，借着奉上了她给老夫人准备的礼物，一条抹额。

“祖母见谅，孙女刚学女红，手艺不精。”

她恢复记忆时这条抹额已经绣好了，上面的针脚七扭八歪，根本送不出手。苏染是想着重绣一条的，但又觉得六岁的孩子能绣几针就不错了，太规整反而不好。虽是针脚不齐，却也是心意，便仍是把这条装进锦盒了。

“是个好孩子，快到这来。”晏老夫人俯身拉起苏染，带到身边。身世可怜的女娃，总能勾起怜爱。

老夫人接过抹额，再看看她柔嫩的小手上，心疼道：“咱们晏家的姑娘女红不必修精，凡事有绣娘呢。”

杨氏兴致泱泱的坐了回去，巴巴儿地盯着祖孙两个，着实眼热。

“三嫂还是坐等吧。”张氏放下茶点，用帕子拭唇，嘴角勾着笑，她一点也不着急，毕竟她昨日就看到了。

昨天趁着大家都忙闹新房，她便找了个由头去苏染的小院看了一眼。没想到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着外头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一个人静静地绣着帕子。眼神专注，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就不信你不想好好看看她。”杨氏白了她一眼。

唉，还真想。

张氏早已跃跃欲试地想摸摸那水灵灵的小脸蛋儿，她断定手感绝对比自家闺女更舒服。而且这小丫头看着性子就软和，不像她家姑娘看着温和实则别扭得紧，从小就不让摸，害她白白失了许多乐趣。

坐在一旁的晏六姑娘璟蓝正吃着刚切好的梨块，享受着一咬一股甜水充斥口腔的舒爽，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娘亲略带遗憾的眼神。

“娘，我们妯娌几个也有礼物要给孩子的。”晏大夫人也是现任安远侯夫人戚氏笑盈盈地打断老夫人。

杨氏和张氏打心眼里佩服大嫂，这屋子也就她敢打断婆婆了。

照理说晏大夫人不该像杨氏那样，晏家长孙女就是她生的，又是马上就要做外祖母的人，早该淡定了。这时候出头抢人，是要干嘛？

杨氏和张氏面面相觑。

戚氏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她作为晏家当家主母自然要平衡家中各房，善待小辈是她的责任。

她朝着苏染伸手：“染丫头，大伯母给你寻了几块羊脂玉籽料，让你娘找师傅给你雕成喜欢的样子戴。”

作为晏家大夫人，安远侯夫人，她的家世最好，眼界也高，出手自然阔绰。

啧啧。然而其他几房的媳妇也不是小门小户，也不小气。张氏便送出一套南洋商队带回的最新款式的珠花，栩栩如生，像极了盆里的鲜花。

明明是徐氏认亲，结果成了苏染收礼大会，可谓是满载而归。

今儿是腊月二十，新妇进门第一日，也是庆祝晏家添人进口的好日子。老夫人高兴，让人直接把午膳摆在自己这院，提前吃了一顿团圆饭。

午膳后，老夫人累了，由着几个儿媳妇陪着送回去午睡。妯娌几个早在闺中便是相识的，随后便相携着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说私房话。

晏劲兄弟几个都不是反驳媳妇的人，便都去了前院议事。

至于小辈们，年纪大些的相继回去温书，襁褓里抱回去喂奶。就只剩下晏璟彻，晏璟蓝、苏染，还有排行老八晏璟恺。。

“六妹妹，咱们也七岁了，过了年也要去书塾了。”晏璟彻看着哥哥们的背影，白白的圆脸上挤在一起。

“五哥，要去书塾的人只有你。”晏璟蓝冷淡地开口。

晏家女儿都是请专人教导，根本不用去书塾。京城各大世家倒是有办女学的，但师傅教授过于枯燥，整日拿着《女训》说话，着实不符合晏家的风格。

“那我不是更无趣？”晏璟彻嘟囔，“都是比我大的哥哥，到时候还不都欺负我啊。”

老五和老六都不满七岁，两人相差三个月，但老六却比老五更加沉稳。晏璟彻圆滚滚的，活泼好动身手敏捷的他，丝毫没震撼到一身多余的肉。所以，晏璟彻有个非常恰当的外号，晏小胖。

“七妹妹，去我的院子吧，我有东西送你。”晏璟蓝牵着着苏染，往自己的泰兰居走去半点多余地精力也没分给晏小胖。

晏小胖倒是一点也不恼，家里不理他的人不少，成功的又有几个。

“七妹妹，你回头看这个？”晏小胖不知从哪抓了一只胖胖的灰老鼠，拎着尾巴冲苏染晃来晃去。

霎时，好多救命的呼喊在落雪后的园中响起，引来了走在途中的晏家人。

看到眼前脸色发白，眼角挂着泪的两个妹妹，和一群怒视自己的兄长，已经正在抄家伙的亲爹，晏小胖终于发觉自己惹祸了，丢开老鼠的手，迅速捂住自己十天前刚挨板子的屁股。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开个玩笑。”

果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咆哮：“晏璟彻，你又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