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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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竹石轩内一股清香扑鼻，灶上的冰糖雪梨开了盖子，上面撒了几颗肉质饱满的枸杞。

“姑娘，雪梨汤好了，现在喝吗？”蔓菁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白瓷炖盅，慢慢放在炕桌上。

外面风雪肆虐，半个时辰就能没过脚踝，今年的雪不弱于十年后的那场。幸而有地龙，屋子里才暖洋洋的，连炭盆都省了。

“真香。”苏染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梨汤，用力闻了闻，就是这个味。

“把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到苍竹斋，一份送去秋瑾院。”她娘那边就暂且不送了，想着爹娘新婚正是互诉衷情的好时候，还是识相地别去打扰。

爹娘不送倒是可以，晏璟尘那是必须要送的。一则是礼数，二则算道谢。冰天雪地把自己背回来的这份情，还是要还的。

“再把榛子酥一并送过去。”榛子酥是昨天她娘做的，因为晏璟尘没在，索性就全放她这了。

“秋瑾院的那份是给我的吗？榛子酥也是给我的吗？”晏小八晏璟恺突然出现，他人小个子矮穿得厚，又着急进门，像个球似的滚进来。

“快点把他抱过来。”苏染忙着起身，让白薇去把他抱到矮榻上。

小家伙的披风上全是雪，带着的虎头帽沿儿也都白了，小脸圆脸蛋儿倒是捂得严实，只露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苏染亲自给他拍去头顶肩上的雪花，脱掉外衣，又让人添了炭盆，带他烤火。“这么大的雪，怎么还过来了？”

这话是直接问晏璟恺身后的丫鬟。

丫鬟答：“大夫人让给您送补品，小公子听了非要亲自送来。”

晏璟恺早就忘了他来的目的，视线转向桌上的炖盅，被梨汤的香甜吸引，趴在一旁：“好香啊。”

苏染把自己那碗推过去，“冰糖雪梨羹，喜欢吗？”

“七姐姐送的我都喜欢。姐姐下次做了好吃的，直接让人去喊我，我自己来吃。”晏小八不客气也不怕烫，咕噜咕噜地灌着，连着把两份都吃了，之后就眼巴巴地盯着另一个食盒。

“那个也能给我吗？”

苏染做的不多，一共就能分出三份，剩下的是给晏璟尘的。

“那个是送给三公子的。”白薇笑着解围，“奴婢让人给您换别的点心，今天的水果也很新鲜。”

“三哥的啊。”晏璟恺失望，这人的东西不敢动啊。水果也不想要，撅着嘴问道，“那还有榛子酥吗？”

苏染摇头，“只有云片糕了。”她只留了一小碟，昨天也被他吃了。食盒里倒是有，可不能给他。

“云片糕没有榛子酥好吃。”最近两天晏小八的要求明显变高了，普通的点心已经不入眼了。

“二夫人亲手做的榛子酥是没有，但老奴带来了别的点心。”帘子一掀，老夫人那边的陈嬷嬷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陈嬷嬷来了。”苏染放下已到嘴边的汤匙，连忙站起来。“是祖母有事吗？”

最近几天雪大，老夫人免了所有人的问安。晏家人都各自在屋里不怎么出门，也就惦记她这点心的小八才会来。

陈嬷嬷亲手把盒子里的东西摆到桌面上：“这都是太夫人吩咐的，江南口味的点心。”

“可惜不是榛子酥啊。”晏小八失望道。这些都他平时没少吃，一点不稀罕，眼巴巴地盯着要被送往苍竹斋的食盒，心想没有吃的，汤羹也凑合。

“要不把这些都给三哥，把榛子酥还给我吧。”小肉手把桌上的碟子向前推，想以多换少。

陈嬷嬷带笑的脸愣了愣，很快说道：“既然八公子也在，老奴就先告退了。老夫人那里还需要伺候。”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三公子的吃食会不会被抢，更不想知道八公子会有怎样的下场。

苏染礼数周全，不仅把汤婆子塞到陈嬷嬷手里，还特意让白薇亲自送到院子外。

而那个属于晏璟尘的食盒，在晏小八双眼盯视和渴望下，还是被送往苍竹斋。

苍竹斋内，晏璟尘把手中的剑插-进剑鞘，两鬓已是汗水淋淋，随手端起晏录准备的茶水。睥睨着自己手边的一盘点心和一个瓷盅。

晏璟尘抬眼看着晏录。他不喜的东西向来不许摆进屋子，如今倒是把规矩忘了。

“是七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雪梨羹润肺，还嘱咐说点心是夫人亲手做的，请您务必尝尝。”晏录顶着压力回复，明明是低着头，仍能感觉被盯得发麻。

东西是一大早就送来的，只是晏璟尘昨夜宿在大营，今下午才回府，晏录接下后便擅自做主搁在桌上了。

“公子，您要不喜欢奴才给您撤下去。”晏录深知主子不喜这些，只好主动伸手撤去。

“慢。”晏璟尘放下杯盏，道：“都是好意，放着吧。”

这是人家第一次送东西来，他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便留下了。但，竟都是甜食，晏璟尘皱眉，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捏起一块，反复摩挲两下，又放下。

“她那里很多？”吃不完，所以送来？

“并不多。”晏录见他心情尚可，便又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听说八公子没吃够，连同七姑娘的那份也要走了。”

晏璟尘扬眉，指了指桌上的碟子问：“他就没打这个的主意？”

“哪能呢！”晏录笑笑，“听说是给您的，就没动。”

那就是没敢抢。晏璟尘倒不怕他抢，抢了也好，都五岁孩子了，可以和小胖子一起送去锻炼锻炼了。五岁上下，正是锻炼筋骨的好时候啊。

不过晏璟恺好吃出名，挑嘴更出名，他觊觎的吃食应该不差。

晏璟尘修长的手指再次捏起一块，放置鼻前，清甜不腻，确实不差。

突然窗外有黑影闪过，立于院中。

“谁在外面。”刚入口的榛子酥迅速扔下，晏璟尘脸上的悦色全然散去，冷凝再现。

晏录拔剑站在他身前，听到门外人说：“少主，是暗五。”

暗字头的人是晏劲在边关那几年培养的，人手安排一律没有背着年纪尚小的晏璟尘，反而给了他同等的掌事权。

“刚回来？”暗五风尘仆仆，发丝凌乱，“没去见父亲？”

暗五摇头，面露难色。他不敢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

“父亲休息了？”晏璟尘皱眉，父亲一向睡得晚，且是北地的要事，他就是躺下也会起来的。

晏录看到主子的疑惑继而苦笑，主子年纪小，男女之事自然是不懂的。这事又不好明说，只好：“大概是夫人近来劳累，休息得早。”

晏璟尘想到徐氏的柔弱，便接受了这个理由，独自询问暗五的来意。

“少主，北魏那边有异动。”

北魏啊，临近年关又不安分了，欺他晏家无人么。

晏璟尘看了看衣服银边染黑了的暗五，难怪他如此急切，原来是遇上老对手了。

“交代张怀南，将探子拦在山西，抓到的人由你审问。”晏璟尘把字条放在烛火上燃着，“父亲那边我亲自说，你歇一夜，明早启程。”

父亲新婚，这种自己能做主的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安排好暗五，晏璟尘眯着眼睛坐在桌旁，手指敲击着桌面，如静夜里房檐的雨滴一般，一下一下地。

“晏录，明天早上去南街买碗甜豆花，多加糖。”那种腻歪歪的，适合她。

买豆花干嘛？还是甜的？

晏录不解，开口问道：“公子，您不是一向只喝咸的吗？”

晏璟尘撩开眼皮，道：“送去竹石园。”有礼有还，不欠人情。

看着公子的背影，晏录拍了拍脑门子，原来是送给七姑娘啊。

咦，他家公子是不是多了点人情味儿？

可看到桌上动也没动的点心，刚冒头的惊讶又消失了。晏录撇撇嘴，顶多算是礼尚往来，离人情味儿，还差点。

他哪知道，他家公子的人味不仅少了点，还吓人了些。

那一晚齁甜齁甜的汤汁，可是腻得苏染小半年不肯再碰一口豆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