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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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翊轻嗤一声。

几年不见，这丫头模样变了些，现在倒是长的能看了些，有点亭亭玉立的意思。

但这脾气么，明显是一点没变。

“是没钱么？”夏未凉淡淡道，“没钱就算了。”

言下之意：对你的人，我没什么兴趣。

“……”

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身为一个不良少年，遇见了个仇人，却仅仅是心平气和地扯了一分钟的淡，还特么没扯过人家。

怎么看，都像个笑话。

霍翊低头一哂，摸了一会儿裤兜，终于让他摸到了一个圆形硬物。

“就一块钱。”他大咧咧地伸过手，硬币摊在掌心，月光将它映出了一层银白。

有点打发叫花子的意思。

夏未凉伸过手，神色自然地将它接了过来，并且还说了声“谢谢”。

他的手，却在风中顿了一下。

刚刚，她那清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引起了一阵微痒。

将硬币揣回兜里，夏未凉抬头看他：“你有事么？”

“没事，”霍翊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痞笑道，“只是看你漂亮，小姑娘。”

夏未凉没说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晃，不怕遇到坏人吗？”霍翊瞥过视线，看了眼四周，别墅区，环境还算清幽，眼下连只麻雀都没有。这丫头胆子肥的可以。

“你爸妈不说你吗？”他勾了下唇，语带调侃。

“……”

这个“你爸”，实在是太扎耳朵了。

“嗯？”霍翊哼了一声。

“我可能在梦游，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回去接着睡了。”她自知社交能力稀碎，交流词汇匮乏，最不擅长的就是扯淡。所以能不能让她赶紧滚。

霍翊：“……”

“你要不认识路，跟着我也行，”夏未凉又一想，也许人家是忘了路，死要面子又不好意思说，“霍叔叔和霍栩都在等你。”

霍翊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

“你很欢迎我回来吗？”霍翊黑沉沉的眸光死死扣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还有你妈妈，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回来吗？”

“……”

“看见我，其实很膈应吧。”他声音清淡之极，没什么情绪，却又像在嘲讽。

其实还好。

不欢迎，也没资格反感。

毕竟那栋房子的主人姓霍，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

最不济——“我可以住校”，她说。

霍翊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衣着简单，白t恤配了件宽松的浅色牛仔裤，一双系带帆布鞋，典型的好学生打扮。不像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流氓。”

他眉梢一挑，嗤笑道：“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住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夏未凉：“……”

“要住也是我住。”

说完，他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正准备点上时，听见冷冷的一句：“我不抽二手烟。”

他看了夏未凉一眼，竟乖乖地将烟又揣回了兜里。

乖的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事吗？”夏未凉问。

“你今天见过我吗？”霍翊吊儿郎当地一扬眉。

“没。”

“聪明。”那他又可以躲一晚了。

“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夏未凉走了些路，但心绪有些不宁，这人看上去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那他要去哪？

不会是流浪街头吧？

可能是过于讨厌她们母女俩，觉得流浪街头也比看到她们强。

……

随便。爱来不来。

人影渐远，霍翊收回目光，却发现脚边有个小物件——

a5无线装订本。

他俯身捞起，看见里面的内容，啧了一声，笑的意味不明。

*

没一会儿，王开来哼哧哼哧地追上来了。

“哥，那小仙女走了啊？”王开来笑的一脸灿烂，“加好友了吗？人家是不是对你的救命之恩，表示以身相许啊？”

“……她差点，”霍翊偏过头看了王开来一眼，冷笑道，“没一瓶子把我脑袋砸开花。”

“卧槽？为什么啊？”

王开来嚎了几嗓子后，又难得冷静琢磨了两下，那小仙女看着安静乖巧，不像是不恩将仇报的人，肯定是——

“哥，你是不是没跟人家说你救了……”

“那猥i琐大叔呢？”霍翊将本子卷成了圆筒状，边走边敲着手。

“奥，被我们揍了一顿，现在搁那儿一边哭，一边抱着老赵他们的腿喊‘爹’呢。”王开来说。

“说了为什么跟着人家小姑娘了吗？”

“那当然，一打就说了。”王开来揩了一下鼻尖，复述了一遍那个中年男人的话。

原来那人本来打算在便利店里顺手牵羊，但碰巧看到了付钱的夏未凉，见她包里有很多现金，所以一时起了歹念。

霍翊眼睛一眯：“很多现金，小富婆啊？”

他想了想，这人衣着虽然看着朴素，但怎么说也是霍成宇的“女儿”。

说不定正如何吟说的那样——“你爸的钱都给那母女俩骗取了”。

不过都是霍成宇的钱，跟他没关系。

“幸亏是遇到咱们了，那大叔说是就打算抢钱，但看着他那猥琐相，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做什么禽兽的事情呢？”

王开来越想越替那“小仙女”感到心有余悸，但同时又为霍翊感到惋惜，“你怎么不跟那小仙女说清楚呢？啊？加个qq啊、微信啊……”

“别他妈‘小仙女’‘小仙女’的恶心老子了，”霍翊抬手敲了下王开来的头，“你见过哪个小仙女没事抓大虫子玩的？”

王开来一脸问号，挠头问：“我没看她抓虫子啊？”

“闭嘴，傻狗。”

王开来嘴上：“喔。”

心里：“老大可能是问小仙女要微信号被拒了，所以才这般恼羞成怒抹黑人家形象。”

所以，小仙女还是小仙女啊。

老赵下手是真的狠，大叔被揍的一脸血。

霍翊缓缓俯下身子，看着他粗壮的五指，淡淡一笑，“你这不是有手有脚吗？”

“哥，咱们怎么处置他，送他去警察局？”王开来挠了挠头。

“好啊。”霍翊看着他似笑非笑，“我们会不会拿到一面小红旗呢？”

赵如意看出来霍翊心情不大好，示意王开来闭嘴。

但王开来要是闭嘴那就不是王开来了，看着霍翊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他忙追上去：“哥，你家在对面呢？”

“那不是我家。”

“啊？”王开来张大了嘴。

赵如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说话会死啊？”

王开来一脸委屈。

“我回爷爷那。”霍翊大步朝前，跟他们摆了摆手。

他不想见霍成宇，能拖一天是一天。

霍成宇现在天天都给他打电话，比过去七年打的电话都多，都是在跟他提要求和规矩的——“你既然回来了，就该xxx，否则xxx”。

这是霍成宇的经典句式。

思及至此，他眉梢一挑，不屑直接吊在了扬起的弧度上。霍成宇常高居人上，对人颐指气使惯了，也有了些天真。不闻不问地将他放养多年，养出了一身荆棘，现在又突发奇想，想把他这一身的刺给拔了。

怎么可能呢？

要不是碍着他爷爷，他根本不会答应去霍成宇那里。

霍成宇让他回来，也是因为被爷爷拿遗嘱威胁。如果再不管他，爷爷一分钱都不会给霍成宇留下。

人前给个脸，喊他一声“爹”就行了。

他们的父子情份，就是如此稀淡。

*

一进门，就见霍成宇一脸阴郁地在客厅“踱步”。

看着这来回走动的频率，估计能在微信步数排行榜上拔得头筹。

打了招呼后，她便上了楼，并未说看到霍翊的事。

回到房间后，她整理了一下书包，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不见了。

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那辛苦一天的劳动成果……

她懊恼了五分钟，然后开始强逼着自己冷静，开始回想日记本可能落在了何处。

一时抱着侥幸的心态，先给咖啡馆打了电话，询问了下情况。

但对方没给出令人惊喜的回答——他们什么都没见到。

在回忆了一遍行动轨迹后，她觉得可能是当时拿酒时，不小心弄丢了。

她连忙跑到了那个路口，只见地面很干净。

连片落叶都没有，不愧是文明城市。

……绝望。

*

次日。

她昨晚懊恼了许久，一夜没睡好，早上也起不来。

一觉醒来都日上三竿了。

吃完午饭后，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继续补日记。

抄了一下午的作文，字迹开始有了点野草横生的迹象。

速度和质量真的很难兼顾。且不说内容，就但看这几页的字迹，分明是将“老子就是在糊任务”写在了脸上。

难受。

又走起了神。

如果不是霍翊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她就不会去拿酒瓶子，也就不会拉开包，本子也就不会丢……

苦大仇深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是沈微。

沈微对她反锁的行为有些不满，又见她穿的还是外婆在县城里买的衣服，一时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最后说起了正事：“刚刚霍翊打电话来了，说在路上，马上就到。”

“哦。”

到就到呗。

“你换件衣裳，赶紧下去啊。”沈微催促道。

“不下去。”

“霍翊比你大一岁呢，”沈微一贯不理会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吩咐道，“待会记得要喊哥哥，知道吗？”

“……”

“快点哦，”见她像潭死水，沈微抬手就抢过了她的笔和作业，“下去跟哥哥打个招呼。”

挨不过沈微的软磨硬泡，她只好下了楼。

但并没换衣服。

*

十分钟后。

一辆招摇过市的豪车朝门前驶来。

她觉得自己昨晚真是昏了头，竟会觉得霍家大少爷会流落街头，还良心不安了三秒钟。

真是那叫花子担心皇帝能不能吃的饱——没事找事。

她认得这车。

曾在霍栩爷爷家见过。

那天，霍栩的小表妹“好心”带她参观了一下他们家的车库，并趾高气扬地跟她说：“你知道这什么车吗？这是迈巴赫，是爷爷给翊哥哥买的，那个是法拉利，是给栩哥哥买的。”

小表妹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就差没把“瞧你那寒酸样”给喊出声来。

但她只用一句话就打败了小表妹——“你的车呢？”

小表妹：“……”

哦，没有你的份啊。

晃神之际，车子稳稳停在了门口。

司机下来拉开门，霍翊欠身出来。

一头张扬耀眼的蓝发已经不在，蓝色耳钉也已被摘下。

眼下，这一头的墨发将他的皮肤衬得更为白皙，身上这件干干净净的白t恤也很能迷惑人，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阳光大男孩。

如果昨天不曾见到他当街打架的场面，她一定会以为听到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多干净的少年郎。

傍晚时分，太阳余威还在，他抬手挡了一下。

伸开的五指，非常好看。

修长，且骨节分明。

但是要是被它捏一下，大概又是另一种感受。

霍翊客气地问候了一遍霍成宇等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夏未凉。

“妹妹好。”对视数秒，他微微一笑，先发制人。

“……”

见她半天没吭声，霍栩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喂，我哥跟你说话呢，你别在那儿默不作声装高手了！”

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她总算来了个低头颔首：“……你好。”

不够得体的表现又挨了沈微的训，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喊“哥哥”。

她喊不出来。

总是会想到自己的日记本，还有被他捏疼的手腕。

现在还疼。

*

晚饭很热闹。

面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她却在心里循环默背着《悯农》，终于是将最后一颗饭米粒塞进嘴里了。

然而，她虽然吃的很快，但大家看上去还能再吃个两三小时。

她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杵着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沈微听到这话，顿时蹙起眉头：“你作业还没写完啊？”

霍栩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你之前干嘛去了？明天就开学了唉。”

霍成宇见状，赶忙打圆场，立刻就数落起霍栩来，“你作业写完了？在这儿……”

“我写完了啊，”霍栩这回底气很足，“不信我拿给你看。”

是真写完了。

他本来是没作业的。作业都是霍成宇请的家教老师布置的，压根就没多少。

霍成宇：“……”

“啧啧，夏未凉呀夏未凉，你作业到现在还没写完呢！”霍栩不依不饶，抓住机会就想往死里损她。

夏未凉面无表情地服了软：“我是垃圾，你牛逼。”

霍栩：“……”

起身时，她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霍翊。

霍翊也正看着她，嘴角上扬，一脸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