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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川谣看向昏倒的霍克斯。

过了一会,她从他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便条,看了一眼那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又把它安静放回去,转而从他的裤袋中拿出一支手机,它看上去很新净,而且被密码锁上了。

她把它放进一个邮包,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六藏,我现在让人把东西送过来,查一下这个手机,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是是,真会使唤人。”明明是凌晨,六藏的声音却很精神,彷佛现在才是他的白天似的。“我才答应帮你多久啊,马上就派任务下来,你是有多缺人使唤。”

“我是缺’好用’又’不会暴露自己’的人。”她强调道,走出公寓的一刻,两侧单位的门都被打开——她的下属早就已经在待命,以睡衣的姿态,毕竟这里也是他们的宿舍,所以即使霍克斯再戒备也没能发现什么。

她把邮包交给其中一人,那个人立刻跑出去。

另外几人走进她的公寓,把霍克斯抬进泊在楼下的车子。

“那不是尸体,别扔到废弃站了。”她对他们提醒道,估算了一下药量,“他大概明天中午就会醒来,让他到医疗部的床上躺一躺就好。”

“是。”

“真是少见啊,你居然没有直接动手,处理掉身边的老鼠。”六藏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带着戏谑的意味,“他看上去是挺帅的,迷上他了?”

“你才迷上他。”她的语气有点不愉快,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羽翼青年,想到被他挑走的便条上的文字,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家伙暂时还不能杀。”

“哦。”他的语气顿时变得很无奈,“所以说,你又让我惹上危险的人物。”

连她都要等待时机动手的对象,居然叫他黑进那个人的手机里,简直是让他惹祸上身。

“不算危险,只是有点麻烦而已。”她无论怎样看都无法觉得霍克斯是一个危险人物——他的气息太干净,明显血没有沾过、人没有杀过,连心情都不太会掩饰,真正棘手的是他背后的势力、把他派出来的大人物。

霍克斯的履历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这并不是说他的过去很干净,而是缺失了一些很关键的资料——比如说,原借、家人、某些资金的流动,甚至是他本人的异能力,都只能得到“不明”的可能性。

而能在港黑的眼皮下做到这点的,屈指可数。

她说,“六藏,是你出动的时候了,确认他的身分,我才能放心行动。”

数年前,她直接把某个卧底的黑发青年杀了,是因为当时横滨处于“龙头战争”中,各势力进入了血腥混战的状态,谁死了都不奇怪、事后也无法仔细追查的形势,所以才能说动手就动手。

然而,现在风平浪静的,让一个拥有背景的人消失可不太容易。

“我又不是多啦○梦。”田口六藏带着事不关己的语气,似乎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发现再通知你,先挂了。”

“啊。”

她听着被切断的通话,身周的气氛回到寂静。

寿龙次龙站在门外,浑身都是酒精的气味,不用想,他下班后一定是去灌酒了,只不过接到她的命令,才走上两层以防出现什么意外,顺便报告一些新情报。

他看向歌川谣,有些好奇地问道,“您觉得霍克斯是哪里派来的呢——三号机关?英雄协会?零之部队?猎犬?”

她向后一坐,陷进沙发里,“不知道,目前什么线索跟证据都没有,很难判断。”

实际上,她只是凭着直觉与观察把人弄晕调查而已,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当然,她的权限允许她这样做,而且黑手党也不是什么坐下来慢慢讲圣经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一点。”龙次龙很直接地说道。

毕竟被派出来当卧底的,都不会太简单。

“而且,您在放任他。”他说。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看她把危险的家伙放在身边而不是地牢的拷问室,还是让他觉得非常不安稳,稍一不慎,就会赔上她与她的一切。

“龙次郎,你知道吗。”她却似乎一点都不惧怕,甚至热衷于这种戏弄火焰的把戏,“猫抓老鼠的时候,不会一下子就用尽全力,而是抓一下放一下,任由老鼠一次次在视线范围内乱冲乱撞——直到筋疲力尽、或者跑回自己的窝里。”

“我不知道。”他戆直地搔着头,“我对动物没有研究,对酒倒是很清楚。”

“好吧。”她换了一个简单直接一点的说法,说道,“我是在说——如果我是猫的话,我不会想只抓到一只老鼠,我想要一窝。”

她的表情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任性与贪心,跟街道上跟父母撒娇说着“给我嘛给我嘛”的小孩子语气一模一样,就像在说“不想要一颗糖果,而是想要一整包”的小事,而不是打算连根拔除胆敢把卧底放进港黑的对象。

“那您恐怕需要很多的努力。”他诚实地说。

“嗯。”她看着地板说,“目前来看,他一定有什么底牌,是我们还未知道的,如果这次什么都查不出,就按照原定计划,把他放到我身边,看看他的鼻子在追着什么。”

“是!”

“……还有,龙次郎。”

“是?”

“你的坏习惯。”她抬起头看着对方像雕像一样壮硕的身体,肌肉块块分明,绝对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惊叹,但当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时,让人除了“暴露狂”以外想不出任何形容词,“下次喝完酒,记得穿回衣服。”

寿龙次郎愣了一下,“……呃,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个月内,已经因为暴露癖而被逮捕三遍了。”她说道——平常他的衣着都是港黑标准的西装革履,把每一片皮肤都裹在衣履下,但一喝酒就会脱光自己的衣服,偶尔像今天一样唤他出来,就会看到他一晃一晃的……

歌川谣用力撇了撇头。

她早就习惯了,因为说多少次他都改不了。

果然,对她几乎言听计从的龙次郎,像是有点苦恼地看了看自己说,“虽然很想说’遵命’,不过这种解放感真是太棒了,我无法确定自己下次能控制住呢。”

真是变态一样的发言。

……算了。

过度干涉属下的私生活也不好。

“至少确保一下,我不会在警察局、或者是什么地方看到你的丁○就好。”她只是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回到公事上,“那么,你查到什么了吗?关于欧尔麦特。”

“啊,关于他,请听我的报告……”

尽管是半夜露出丁○的状态,但龙次郎的工作水准一点都不受影响,立刻徐徐说出了过去数小时的短暂收获。

这个住宅的气氛立刻变得跟办公室一样。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一片被遗下的黑色羽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

霍克斯在医疗部睁开眼睛。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双手被铁链锁起来……但事实是,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午间的太阳照进来,窗边的帘幕被风轻轻吹起,一片平和的景色。

他甚至隐隐听到聊天的声音。

“……这样的伤势拖了一天一夜,你是嫌命太长了?”

从隔壁传来的是成年男人的沙哑嗓音,语气带着嘲弄与不满,说话的对象明显不是他,而是把他弄昏的罪魁祸首,因为隔着一道墙,两人的说话声都带着一种模糊感。

“我也没办法。”她回答的语气显得很无辜,稚气又悦耳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可爱感,“本来没打算受伤的,谁想到那些家伙一上来就扔一个□□呢,还活着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哪来的上天保佑,像你这样的人只会被魔鬼欣赏。”男人嗤之以鼻,都是扯谈,纯粹是过多的经验让她清楚怎让使自己受到最轻的伤害而已。

对于长年在战地医护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从伤势中判断实情更熟练的事情——他看着结硬流脓的痂块,毫不犹豫地掀穿了她,“你所谓的没办法,就是随便把伤口闷在外套里,然后跑去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吃高级晚餐,拖到今天才让我处理它吗?”

活像一个把没有写的作业藏起来的小屁孩。

他摸了摸浸透了生理盐水的布料,确定伤痂软化了,才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扯下来。

她拖得太久了,或者是刻意让贴身衣物成为止血用物,总之,现在替她清理跟消毒演变成一件麻烦事,更别提卡在里面的小碎片,他花了一整个早上给她处理。

要是这里还是战场,他才不这么有耐心。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打算得坏疽症?还是败血病?”

“所以说,我是没办法,因为你在出差啊,我也不放心让别人……痛痛痛痛,轻一点。”她没有忍耐地呼痛,光从对话就知道她的副手是怎样特别的存在,说不上是亲昵,但也是一种霍克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亲近态度。她的语气像在指控,“痛死了,你想背上谋杀上司的罪名吗?”

“给我忍着。”男人丝毫不客气的说,手上却快速又熟练地剪下另一边碍事的衣服,“还有,别拿那种东西来唬我——什么治愈之力,不是连自己都治不了嘛。”

她抗议他的嘲讽,“这样说可不公平,我的能力本来就无法对自己用……啊,不要扯那边,那个伤口最痛。”

“你活该。”他说,显然一点都不同情,还是那种沙哑又漫不经心的语调,“不扯开衣服你是打算一直不清洗吗?让你的伤口重新结痂,怕痛就应该早早找别人处理,就你这年纪,哭一哭谁都会帮你吧,别总是等我回来。”

“朝田先生……”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是绝对不能随便把伤口暴露出来的。”

朝田先生“哈”了一声,“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屁孩,别想装成大人——转身,要弄另一边了。”

“……”

随后,隔壁似乎沉寂下来。

朝田先生的语气不算愉快,大概是她的这句话引起了他的一点情绪,又或者只是单纯想专心处理她的伤口——也许,两人还是有低声说些什么的,但霍克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听到一些工具被放在金属消毒盘的碰撞声与衣物的摩擦声。

他等了一会,趁着没有人的机会,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手机还在,纸条也在原处,似乎完全没有被动过。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机的背面似乎多了一道不明显的划痕。

——被调查过了吗……

这个认知使他的呼吸绷紧了一下。

但他随即想起,自己的手机是完全干净的新品,再了不起的黑客都无法从里面找到半点线索。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调查他的手机的话,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口袋里的纸条,而要是她发现了,他不可能还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可能性有三种。

一,是她什么都没有动。

二,是她调查了他的手机,但不知道纸条是什么,或者没有留意到纸条。

三,是她调查了他的手机,并且知道纸条上写着的东西,但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真不希望是三呐……”霍克斯搔着脖子喃喃,觉得比起在原地等待,自己应该去打探一下。

如果被直接丢进牢房,他可能还会轻松一点。

至少确定了马上就该制造什么大动静,引来同在横滨的欧尔麦特的相助,然而,她这种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令人心存侥幸想要探索更多,却不敢轻举妄动。

——真狡猾。

霍克斯在内心深处评价道。

隔壁的门没有锁。

他扭开门的一瞬间,正好看到她穿回上衣的动作,细瘦的腰部绑上了雪白平整的绷带,伤势似乎已经被仔细处理过,贴服的边缘与恰到好处的松紧度,能看出处理者的娴熟技巧。

两人同时看向他,就像看着一个不速之客。

“醒来了吗?”她拉了一下皱起的衣摆,转过身说,“没礼貌的家伙,好歹敲一下门。”

与幼小可爱的外表不一样,她没有包上绷带的背部非常粗糙,似乎长年背着沉重的枪械,不仅长着坚硬发白的茧,还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像是被过度催谷康复似的,长出了凹凸不平的肉芽。

这隐隐透露出了她真正的生活的冰山一角。

霍克斯突然有些屏息。

那么伤痕是那么自然的长在她身上,像绽放的血红之花,毫无违和感地成为了她的一站分。

“我没有发现。”他有些没头没脑地说。

——他居然丝毫没有发现她带着伤。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浑身伤口的人,会有闲情逸致去打扫家居呢?

喔,不对,其实她只是全程指使着他打扫而已,回想起来,她昨天晚上被陌生的家伙伏击的时候,确实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只是命令守在一旁的属下动手。

“谁要求你发现这种事情了。”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一只鸟试图游泳,试探似的活动了一下被包扎好的位置,稍微眯起眼睛,“比起这个,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托您的福,不怎么样。”他想起自己的处境,掩去重新回到眼底的焦虑——这可是毫不在意地让他陷入昏迷的家伙,棘手、狡猾、拥有对她言听计从的武力分子。

他应该提高警惕,而不是对她涌出同情或者是什么情感。

“昨天突然把人迷晕,还以为你要把我关在牢房里。”他摆出一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表情,“这样吓人的事情要是多来两遍,我得心脏病发。”

她微微偏头问,“你做了什么値得让我把你关进去的事情吗?”

“没有,但不排除你可能是一个喜欢折磨美男子的抖s幼女。”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突然发现,因为装模作样的次数多了,他好像变得有点擅长撒谎了。顺便还发出了抱怨,“我可是帮你打扫了一个晚上,怎么看都应该得到奖励吧。”

她看着窗外说,“你现在躺着的地方已经是奖励了,平常只有伤员才有资格进来。”

霍克斯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睡的是质料相当不错的病床,还是奢侈的单人间,想必许多人即使受了伤也没有资格睡进来,“我本来就是伤员,是昨天被你弄倒的倒霉鬼,到现在还手脚发软……那到底是什么?”

“只是一点助眠的消化品而已,免得你忍不住去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歌川谣只是径自站起来,递出了一张交通工具用的ic卡,说道,“要是还能动就跟我出门,熟悉一下你的新工作。”

他接过了薄薄的卡片,“我成为了你的……”

“还没有。”她果断地回答。

这惹来了他“欸——”的不满声,垂下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手上的ic卡。

它的另一端是她还未收回的的手指,往上是光洁的小臂,象牙白的皮肤非常漂亮,只是拿出卡片的动作轻轻晃了一下,在阳光下已经叫人感到眩目不已……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顿时发现了一点充滿違和感的东西——

她的双手不仅干净光滑,而且没有半块擦伤,连一条旧伤疤都没有。

明明身躯被弄出了那么多的伤口,理应更容易受伤的四肢,却完好无缺得叫人惊讶,完美得……就像人造物的一樣。

他注视着她在晨光下显得很柔和稚气的脸容。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她是地下势力的高层,他能毫不犹豫地说,这孩子漂亮得像天使一样,清澈、冷静,连垂下的睫毛都显得很神秘——像是不曾经历过任何阴暗的折磨与挫败。

然而,他想着她看似活动自如的动作,还有相比起同龄人甚至成年人都异常巨大的力量,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某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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