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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

欧尔麦特的脸色很严肃。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会在阴暗的世界中牵扯得这么深,并且表现得如鱼得水,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指导与拉扯她入深潭的人,她口中的那位“养兄”可能就是关键人物之一。

不过,她的问题可以被慢慢矫正,现在最重要的是铲除港口黑手党。

他用一种半威胁半劝告的语气,说道,“横滨正在被黑暗的势力掌控着,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身分,如果你不想这里的人们生活在随时都被杀害的危险中,就应该协助我们的调查。”

“喔。”她若有所意的轻应了一声,突然问道,“欧尔麦特,你知道龙头战争吗?”

“当然知道。”欧尔麦特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横滨的大事件,很少有人完全没有听说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要突然提起这么久以前的事,比起被强制关在审讯室,她的神态更像坐在花园间的露天咖啡屋闲聊,悠悠地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对,那可真是一个盛大的灾难。”她托起头说,眼睛看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早晨上街买一条面包可能会遇到数波人马火拼,中午吃个咖哩可能会见到店老板早就血溅锅盖,晚上扔个垃圾还可能会踩到炸弹……每天都尽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说了很多龙头战争时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算是他们想听的。

但是,由于她刚才实在太不愿意说话了,无论横沟警部怎样质问,她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突如其来的开口虽然使欧尔麦特与白马探感到不明所以,但都认真倾听,希望能抓到什么破绽。

“你当时已经遇到那么多危险的事情了吗?”欧尔麦特暗示她加入了什么非法地下组织的嫌疑。

“当然。”但她彷如一无所觉,点了点头说,“那个时候,每一个人都身处在危险中。”

比如说,哪天某间珠宝店突然被抢掠一空、哪个帮派为了出一口气把整条街的民宅夷为平地、哪位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甘愿当人肉炸弹,哪个收留孤儿的咖哩店老板被一枪毙命,哪个贫民窟的小孩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妹用异能力屠光一个组织……

听上去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如果横沟警部在这里,一定会果断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因为让被审问者掌握主动是最糟糕的事情,但欧尔麦特只是在听,然后拳头就捏得越来越紧。

他恨不得自己当年能在场,拯救那些陷入无助与绝望的人们。

“当年,横滨陷入黑暗时期的时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去,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在哀号。”她语气平直地说,就像描述一件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然而……”

——来了。

欧尔麦特听着她刻意加重的语气,想道。

“作为’和平的象征’的你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她说,语气似乎在为横滨的人们抱打不平,“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

欧尔麦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

当他到达横滨之后,不少媒体都以几乎想把麦克风塞进他嘴里的气势,询问相关的事情,但那都只是让他感到一些不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完横滨的惨况后、又在一双年幼的眼睛的注视下,让他罕见的感到有些狼狈。

是的,他可以用严厉的态度对待一个他认为在作恶的人,却没有办法抵抗来自受保护者的失望。

一瞬间的,他忘了她是嫌疑人。

“这……”他的呼吸窒了一下,才回答,“我有别的要事处理。”

他当年杀气腾腾地追在allforone身后,誓要报对方杀了志村奈奈的仇,结果两败具伤,他蹍转在不同的深切治疗部里,做了一次又一次手术,才勉强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要事?”她看进他的眼睛,像是想要看透他的想法,“这种敷衍媒体的回应就算了吧。”

“是真的要事。”欧尔麦特以强硬的直视回应她的视线,但他知道自己感觉到亏欠。“没有其他英雄过来吗?”

“一开始有的。”她说。“但后来没有了。”

那些满腔热情与善良的英雄,不是被当成刀利用,就是被玩弄得团团转,不自知地深陷阴谋诡计的旋涡中,他们不少被杀死了,也有不少重伤得无法再进行英雄事业,可地下的势力却还是一样的多,看上去压根没有丝毫成果。

——连英雄都不再愿意来的地狱。

当时,外界是这样称呼横滨的。

直到三分构想出现,港黑吞并并且掌控了地下局面,才稍微安定下来。

“事到如今,你又来做什么呢?”她问道。

如同一个自然普通的疑问,又像是一句不愉快的质问,她十指交握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另一个房间的白马探虽然也被那些残酷的事情震惊到,但他可没忘记她是什么人,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等一下,欧尔麦特,别回答她……”

“是恶意。”不等他的声音传到耳里,欧尔麦特已经开口了,他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城市的人的亏欠,沉沉地说道,“这个地方,还潜存着巨大的’恶意’,在暗中窥视着安稳地生活的人们,只要横滨还有’恶意’的存在,我就得铲除威胁、保护无辜的民众——这是我的义务。”

“……是吗。”她无声地吸入了一口气——她得到了最想要的情报,已经足以向boss交代了。

所谓的“恶意”是在指什么组织,不言而喻。

本来还算有点正常聊天的语气,变回了无趣与冷淡,“嘛,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随意答了这一句后,她就没有再开口。

彷佛刚才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横滨巿民,为了当年的事鸣不平似的。

窗外的天色不经不觉滑到黄昏,可外出横沟警部还是没有回来。

突然,审讯室弥漫着的寂静感被一阵又急又乱的脚步打断,一个满身大汗与鲜血的青涩新人员警近乎是慌不择路的撞门进来,他没有发现一旁安静地观察着所有异动的小女孩,只是看到欧尔麦特时,眼睛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欧尔麦特,救救我们!”

欧尔麦特本来还在思考怎么套话,听到求救,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那是一个埋伏!”新人员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每一口吐息都带着血的味道。

他举起手中的对讲机,里面传出了密集的枪声,与此起彼落的惨叫。

“什么埋伏?”欧尔麦特皱眉问道。

“我们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会入侵您住的酒店,横沟警部也过去了,可是……”他的嘴唇颤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慌张得语无伦次,“前、前辈们让我来传递消息……枪……很多拿枪的人……那里不是安装监视器的工人,而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他们藏在酒店里……突然的……”

欧尔麦特的神情严峻,阻止了他继续回想创伤回忆,说道,“我明白了,现在就……”

随即,他的话语顿了一下,显示是想起自己答应了横沟警部要看管着歌川谣,不能让她跑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他的背脊泛起了一种看到诡物的凉意。

——她在微笑。

宛如划破阴云的阳光,消融了冷冰冰的刻板表情……因为杀戮而露出的微笑。

现在却没有能给他惊骇的时间,一直待在隔壁房间的白马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猛摇这个新人员警,“既然知道有埋伏,为什么不立刻联系本部!”

“这个是我回来的路上才接通的。”新人员警要哭出来了,“港口黑手党的家伙带了阻碍通讯的东西……而且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我们……我们……来不及求援。”

简直就像特种部队一样的效率。

港口黑手党派出了他们的精英部队,一般的巡警根本不是对手。

他们每天都在街上闲晃,为游客指指路、打打嗑睡,最大的试炼就是抓捕闯红灯逃离的途人,面对着精良的部队,手上一根小小的左轮根本无法当一整排机枪的敌人。

白马探听到一半就没有再听下去。

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名镇日本的侦探,还没学会什么叫“体贴”。

“喂,听到吗?听到的吧。”他抢过对讲机,对着一片寂静反覆呼唤,直到另一边的似乎被什么人拾起了,他争分夺秒地问,“你们就是港口黑手党吗?……我只有一点想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

——“理由?……理由什么的没有。”

过了好一会,对讲机中传出了沙哑却年轻的男声,在安静的室内回荡着。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你们太弱了,弱者就该像虫子一样蹒跚在人类的脚边,一旦挡路了,就没有资格活着,就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歌川谣没有认错的话,那是芥川的声音。

他果然按照指示带人去围堵横沟警部的部下了,并且毫不留情面的、把对方杀了一个片甲不留。

喀——

随着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对讲机也断线了。

“全灭?”她小声的说。

在落针可闻的房间显得特别清晰,欧尔麦特甚至听清了那个小小地上扬的愉快语尾。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新人员警喃喃道,带着哭腔——那些都是他的前辈,不久前还对着他有说有笑,但最后只能以肉身为他开出一条生路,让他跑回来求救。

“这是常识吧,做了什么去激怒黑手党,就得用鲜血的代价来平伏对方的怒火。”她在一旁凉凉地说,听到横沟警部的部下全灭的时候,不仅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相反的,甚至没忍住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看上去就是一副藏不住心事的样子。

——真是令人背脊发毛的小孩子心性。

她是“恶”。

毫无疑问的,是危险人物。

欧尔麦特拼命地思考——

港口黑手党连警察都能光明正大地袭击,可是他知道,他们不得不防范力量强大的他。

罪犯为了防备英雄而带备通讯阻断器,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可是新闻照常报导,也就是说港口黑手党的人没有阻断一般通讯,而不巧的是,横滨警察使用的特殊频率,不是一般的通讯阻断器能截断的。

很明显的,港口黑手党的人特地带了阻碍警方内部通讯的专门设备。

换句话说,对方毫无疑问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而到目前为止能掌控全局的,只有一个人。

“——是你!!”欧尔麦特的眼睛燃起了触目惊心的怒火,直指这个看似可爱的孩子。

“我什么?”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很无辜。

“是你让人埋伏在那里的!”欧尔麦特咬牙切齿地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刻意表现出卓越的开锁能力,又长篇大论说着无所谓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独自一人把他拖在这个房间里,然后让人袭击毫无防备的横沟警部。

——真是节省成本的做法啊。

他气得头昏脑胀。

“不,我只是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横沟警部回来而已。”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手铐,微微抬眸看向他的,那毫无疑问是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是无辜的——而证人就是你欧尔麦特,还有那边的白马先生。”

“你跟他们都会受到制裁,我会……呃——”

欧尔麦特气愤得想要发力站起来的一刻,身上冒出的白烟猛然增多,几乎像蒸气火车的烟雾一样汹涌,壮硕的身躯隐隐有瘪下去的势向,这下子,连单纯的“站起来”都是一个考验。

——不好,英雄时间……

他顿时惊觉自己的时间无多,不得坐在椅上专注精神鼓起身体,免得直接在两人面前露馅。

“这样真的好吗?”她问道,看着欧尔麦特的额头隐隐冒出汗水,在他充满戒备与怒气的视线下,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你指……什么?”欧尔麦特逞强道,他拼命凝聚的专心被人毫无眼色地打扰了,这使他显得有些吃力,但他仍然留着标志性的露齿表情,好让自己表现强大。

这孩子的脸上带着忍不住的、如同恶魔一样笑意。

她踮脚在他的耳边细语——

“手脚……都使不上力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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