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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这里非常重视这个节日。
京城里的热闹非同寻常,大家都会去看灯。当然这个大家是不包括滕琰这样的大家小姐的,出府游玩对她来讲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不过府里也会张灯结彩,最后大放烟花,滕琰可以在家里赏灯、看烟花。
这只是表面的意思,陆伯甫真正的涵意就是说他们的书房谈话节目到了终止的时间了。正月十六后,藏书楼又恢复了平时的状况,滕琰也不会再过来了。突然的冷场持续时间不长,两人都赶紧想出些话来弥补,可是气氛已经变了,似乎什么话题也引不起兴趣了。
滕琰明白和陆伯甫的这段经历已经是意外所得了,似乎两人今后再想有交集并不现实,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说:“我祝愿表哥在会试、殿试得偿所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怎样,陆伯甫确实给她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
“多谢表妹,”陆伯甫黑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忘了府上给我的帮助,将来我会报答的。表妹,无论将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把我当做可以依靠的哥哥。”
滕琰听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也听出了他的雄心壮志,在刚刚了解他的情况时,滕琰就认为陆伯甫将来是很有前途的,通过这几天的交谈,她对陆伯甫的了解更进了一大步,这人有头脑,有见识,有谋略,看问题一针见血,处理事情又能不拘泥一定之规,胸中有大志向,有决心有毅力,又很擅于言辞,将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这个时代女人没什么地位,出嫁后也得靠娘家撑腰,陆伯甫这是告诉她将来他会作为娘家的亲人为她出头。大概他也看出来父亲和大哥都是那样和软的性子,怕滕琰将来吃亏,真的是很关心她呢,短短几天,他们已经结下深厚的友谊。
还没等滕琰说什么,陆伯甫就又笑了:“想来也用不上,凭表妹之才,在哪里都会过得好。”
这个滕琰可没有自信,在这个时代做女人真的是很难,尤其是有一个现代头脑的女人就更难了,有这么一样有出息的哥哥当然好了,就笑着答一句“好,我就当你也是我的大哥了。”
当晚和第二天,滕琰过得有点心不在焉,各种各样的灯笼,五彩夺目的烟花,都没给她留下什么印象。晚上她躺地帐子里想,这一天还是到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啦。她太寂寞和无聊了,试想把一个一天到晚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的,而且还是事业有所成就的人一夕间关到古代的闺房中几年是什么滋味。没错,她刚来的时候有时还觉得是上天给的她的补偿,让她疲劳的身心得到全面的休息,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弄那些以前虽然喜欢却又没时间涉及的琴棋书画。可是每天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一平方公里,这还是包括到花园的距离,接触的人不是所谓的名门淑女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仆妇丫环,需要关心不过是衣着首饰,生活起居,而且这样的日子还是一过就是几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滕琰觉得自己的适应力和忍耐力都足够强了,才能够对这样的生活安之若泰,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有时也会渴望自由,她想去逛街,她想去吃小吃,她想和朋友们去郊游,她甚至怀念那时最讨厌的加班!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按照开国公府的大小姐的身份去行事,以至于她自己的精神早已麻木了。但陆伯甫就象一阵清新的风,吹来了新鲜的空气,吹走了她淤积在心上多年的闷气。
唉,还是不要有太多的非份之想吧,陆伯甫已经带给她一段本应不属于她的快乐了,不能奢望过多,这也是生活早就教会滕琰的。
转眼间出了正月,会试的时间就到了,姚达众望所归,高中第一名会元,王沂和陆伯甫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会试过后,考上的就是进士了,只等一个月后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重新评出名次,确定天下瞩目的状元、榜眼、探花。
姚达此番连中二元,志得意满,更加潇洒不羁,出入各种文会更加频繁,连父亲要给他办庆功宴也推了,他现在时间宝贵。常听到姚达有令人惊艳的诗词流出,滕琰明白他这是为自己制造声势,为连中三元做宣传工作。这也是许多学子常用的方法,毕竟根据一篇文章来决定最终成绩就如前世的语文作文评分一样,评分老师的主观因素占很大比例。不知陆伯甫是不是也想了些办法扩大知名度呢?陆伯甫人情世故通达,滕琰相信他应该也有办法才是,只是没机会关心一下。
这时府里住的考生分成了两类,一类是没中进士的,大部分也没走,也不差一个多月,留下等待最终皇榜公布,看看金榜题名的胜况,这些人悠闲度日就不用说了。另一类是中了进士的,自然是向最后的目标努力冲击,人数并不多,但这些人的努力程度可非同一般,滕琰每晚向藏书楼看去,那里总是灯火通明。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到了三月,还下场特别大的雪,连花园都没法去逛,滕琰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遍,这书还是滕珙托陆伯甫挑的,不过再合她口味也看烦了。因为怕打扰陆伯甫,滕琰一直没有更换,还是原来的那几本。所以听到姚达让人带话邀她去文涛院时,滕琰还是蛮开心的。
春节后滕琰就没见过姚达,他一直忙着,没想到一点憔悴都没有,反倒风采更胜,宽袍大袖,有神仙之姿。见了滕琰,随便一揖后依旧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表妹,好久不见了,十五那天我还给你买了好几盏花灯,结果后来喝多了,忘记给你送来了,过了时间就不好再拿出来了。”
“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你倒是把上次买的那个酱香肘子买一个回来给我陪罪。”对于姚达,滕琰无可奈何。
“我记得表妹爱吃那个,今天一大早就打发人去买了来,还有上次你要的各种花笺,家里来人,也给我带来了,这不,一起送来陪罪。”其实姚达也真的是个很好的表哥,滕琰吃一块肘子肉,心里想。这肘子肉与前世林姐做的味道有几分相似,滕琰从第一次尝到就一见如故,先后也吃了五六次了,还是没个够。
“这花笺是江南来的,色彩好,花样新,还有香味。共分十样,石榴红、茉莉白、竹节绿……”姚达对这些十分在行,如数家珍。
“陆解元来了。”外面一声通传。
滕琰没走,也好久不见了,很想见一见。
滕珙迎了陆伯甫进来,互相行了了礼,坐了下来,丫环重新上了茶,可气氛变了。滕琰明显感到姚达和陆伯甫之间的着一种紧张感。
果然说了一会儿话后,不知谁谈到北疆犬戎议和的对应,这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很多人认为今年殿试时务策可能就是此内容。
犬戎半年前向燕国提出议和,在京城掀起了一片热议,不过议来议去,一直没个结果,今冬雪大,道路不通,很快就到春天了,怎么也得有个结论。
考虑到十几年来,犬戎一直不停地进犯燕国,边境上没有稳定的时候,滕琰的爷爷开国公就是因为这样的形势才几年没有回家一次,这次议和大家都非常重视。
不过犬戎为什么来议和,滕琰却不太清楚。在这古代的社会里,没有先进的媒体,国家大事知道的人是很少的,尤其是内院的妇人。滕琰也不例外。街头巷尾传的一些消息她听不到,家里男人也基本不在内院谈政事,所以现在滕琰对时事也并不了解,反正离她很远就是了。
姚达抢先发言:“犬戎为害自燕国立国以来从未停息,杀我边境军民无数。去年犬戎狼主死后,大小鄢氏各拥子自立,分成云部和络部,络部远在西北,云部与我燕国接壤,并没有停止在边境抢掠。只是现在络部势强,要将云部吞并,云部才要与我们议和。”
姚达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我的意见是坚决不能议和,要趁着犬戎出现内乱,主动出兵,夺回丢失的云中郡和北宁郡!”说完看了一眼陆伯甫。好象在邀请辩论赛上的对手。
果然陆伯甫的意见与姚达不同:“我倒觉得可以与云部议和。”
话音刚落,姚达立刻就情绪激昴地反驳:“墨翰兄此言差矣,想我多年受犬戎犯边之苦,如今犬戎内乱,正是我大燕大败蛮夷,收复山河的好时机。更何况犬戎云部是出于内乱才提议议和,只是想借我燕国之势与络部争夺狼主之位,无任何诚意,岂能上当受骗!燕国应该立即征兵,我辈亦应投笔从戎,马革裹尸,报效国家!”
“看来哪个时代都有热血青年啊,”滕琰不由得想。
倒底是大了几岁,陆伯甫还是冷静得多,“文达所言极是,燕国上下无人不痛恨犬戎,杀我边民,夺我土地。但现在燕国数年饥荒,国力敝弱,每年冬春季,边境守军甚至不能饱餐,出兵谈何容易呀。不若暂答应与云部议和,让云部无后顾之忧,与络部争夺。燕国休养生息,整顿内治,待犬戎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时,再图收复两郡。”
姚达很不服气,早就坐不住了,在屋子中走来走去,“墨翰兄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犬戎不过是化外之民,何如我中原之国,遥想当年,燕国□□,亲率铁骑,出边关,将犬戎驱逐出千里之外。我辈正应效仿□□,北出边关,复我失地,报我国仇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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