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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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肩上扛着大刀，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径直来到梁衍身边，扯过绳结仔细查看，没发现异样，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四下环顾。

一切正常，没啥可挑剔的。

刀疤男分别盯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门又被重重摔上。

“看来，他们也不是很信你。”梁衍意味深长道。

哟，主动说话了。

机会难得，顾安安赶紧洗白自己：“本来就是啊！我和殿下一样，莫名奇妙被抓到这里，我也正犯愁呢……”

顾安安一边说，一边偷瞟梁衍。

大魔头整个人沉浸在晦暗烛光中，披散的头发半遮住阴郁的侧脸，沉默无话。

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吭声，就代表不反对？

于是顾安安默认可以继续哔哔：

“那些山匪，我根本就不熟，我也很讨厌他们的，可人家是女孩子嘛，他们照顾也是我应该的……噢对了，还有一种可能，大概是他们觉得，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掀不起什么风浪，不需要很留意嘛……”

蜡烛渐渐燃尽，梁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头颅偏向一边。

“我睡了，你继续编。”

“……”

唾沫横飞的顾安安扫兴地收了口。

聊聊天而已，不信就不信。

话说，他倒是眼一闭就睡了，自己睡哪儿呢？

角落里扔着一捆脏兮兮的稻草，顾安安取过来打开铺到地上，捏着鼻子躺了下去。

第一次整这种操作，真是……

又臭，又硬，又糙，还扎人。

在另一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顾安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梁衍那边倒很安静，呼吸平缓，顾安安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躺在地上尚且如此难受，他被那样绑着，应该感觉更不咋地吧。

“殿下。”顾安安试着唤他。

那边呼吸滞了一下，却没声音。

顾安安把这声呼吸脑补成他的回应。

“我给你松绑吧，你躺这边来睡。”

呼吸又滞了一下，仍没说话。

几个意思？

呃，顾安安很快也意识到这话容易引起误会。

“是这样，我的意思是，你来睡这稻草上，我去那边角落睡。”

“不必。”

终于说话了，虽然是拒绝的话，不知道算不算有进步。

“殿下。”

顾安安得寸进尺，又唤了他一声。

梁衍还是不理。

顾安安继续单机尬聊：

“我之前说要带你离开那句话，不是假的。”

梁衍的呼吸声时轻时重，一会儿，又变得均匀绵长。

唉，大魔头的心思真难猜。

“但你出去以后，不能杀我。”顾安安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做梦。”

“……”

梁衍那头隐隐有骨节屈伸的清脆声响，似攥紧了拳头。

别……好吧好吧，睡觉，做梦。

“殿下晚安。”顾安安亲切地说。

依然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没呛她，算很客气了。

短暂的交流就此结束——如果这也能算交流的话。

夜深人静，顾安安将书中关于梁衍的大小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思路愈发清晰。

虽然系统只安排了解救梁衍这一个任务，但实际上，是两个：

第一，取得梁衍的信任。

第二，协助他尽快脱身。

缺一不可。

还有六天，够了。

顾安安将两个任务逐一分解、计划，并安排到未来六天，每一天的日程中。

心里遂感觉踏实了些。

顾安安合上眼，困意涌上，渐渐睡去。

……

次日天明，睡到自然醒的顾安安从稻草堆上爬起来。

不需要换衣服，也没法刷牙洗脸。

挺好。

顾安安以前宅家里就爱这么干。

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背着木架的梁衍转了过来。

噢，顾安安想起屋里还有这么一人。

梁衍还是老样子，拉着一张生无可恋的阎王脸，眼神冷漠地上下打量她。

……顾安安知道自己此刻形象不怎样，头发必然乱糟糟，丑爆了的破袄子又旧又臭，和衣睡了一晚，一定还皱得很厉害。

不过梁衍同志你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彼此彼此，嫌弃什么。

顾安安吐槽归吐槽，还是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

“早。”

反正都是单机，顾安安不再打算浪费时间等他评论点赞。

今天行程安排挺满，顾安安转身出门。

“你去哪里？”梁衍在身后问。

顾安安头也不回，“觅食。”

老子忙着呢，有空理你？

关你的小黑屋去吧！

一出门便看见赵四吭哧吭哧拎着野鸡过来，一见了顾安安便问：“放哪儿？”

顾安安：“……”

拎过来作甚！！养萌宠么！？

这么一只大公鸡扔屋里，张着翅膀喔喔乱叫，到处跑到处扑腾，羽毛满天飞，鸡屎糊一地？

梁衍那别扭小妖精怕是要疯！

顾安安一把将赵四连人带鸡拖进了厨房。

赵四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一脸好奇地围观纤细柔弱白嫩嫩娇滴滴的顾安安粗鲁地撸起袖子，举起一把特大号砍骨刀三下两下把鸡宰好，去掉内脏，又舀了几瓢水，里里外外冲洗干净。

赵四拍着小手一脸崇拜，“哇！你好厉害哟！”

顾安安将整只鸡先水煮，煮到七八成熟，再削两根尖尖的竹篾插进鸡肉，架到明火上烤。

外皮烤到金黄微焦，顾安安熄了火，取下烤鸡一路小跑赶回去。

趁热吃最好，稍微凉一点儿，都会影响口感。

热腾腾的烤鸡最是香气浓郁，一端进小黑屋，连一直死气沉沉的梁衍都忍不住扭头看过来。

他眼里，第一次出现了真真切切的错愕和震撼。

顾安安十分得意。

书中写着，梁衍小时候，第一次跟父亲老魏王出去打猎，那会儿他太小，一整天下来，只通过布设陷阱捉到了一只野鸡。

老魏王温柔慈爱地鼓励他，说他以后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射手。然后，他们就地烤了那只野鸡，做了两人的晚餐。

那一只烤野鸡，让梁衍惦记了一辈子，直到临死那一刻。

罪大恶极的反派，一般在接受裁决前会被安排一番脆弱的内心独白。

梁衍的内心独白，就是想再牵着父亲的手，一起打猎，一起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烤野鸡。

趁梁衍沉默，顾安安悄无声息地给他松了绑。

烤鸡摆好盘，端端正正地放到他面前，顾安安便站得远远的。

此处应有可乐、爆米花，再加一张小板凳。

梁衍坐了下来，伸手缓缓掰下一个鸡腿。

他眉目低垂，浓长睫毛在眼睑拉出一大片阴影，现在那片阴影颤抖得厉害。

身子也有些微晃。

感动吧？激动吧？

顾安安感觉他快哭了。

等他一哭，她就马上不失时机地递上手帕，然后温言细语地好生安慰他。

摸摸头，拍拍肩。

别难过啦，放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梁衍咬了一小口，慢慢吞吞的咀嚼，依然是嚼不露齿。

味道肯定好，顾安安有信心，就是不知道跟他爹烤的是不是同款味道。

梁衍并没有如她所期待的大快朵颐。

一整只烤鸡，他就着那只鸡腿咬了小小的三下，便很节制地放了下来。

顾安安十分无语，不知他在想什么。

“我答应你。”梁衍忽然道。

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顾安安不解地看着他。

答应什么？她应该没有求婚吧。

“出去之后，饶你不死。”

他声音冷而暗哑：“旁的，就不要肖想。”

成交！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顾安安喜滋滋地说了声“好”，食指拇指一圈，冲他比了个ok。

“端走吧。”梁衍起身。

顾安安民工一样蹲在小黑屋门口，扒拉着一口气消灭掉半只烤鸡，把剩下的分给了前来送伤药和干净衣裳的赵四。

赵四受宠若惊地带着烤鸡走了。

顾安安看着手里的药，有点犹豫。

“取得梁衍信任”这个任务，顾安安原本是分解成了两个子任务：

一是效仿他爹为他烤一只鸡，二是给他身上的伤口擦药。

可梁衍只啃了几口鸡腿，就已经答应了饶她不死。

这任务算提前完成了。

那这药还要不要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