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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眼睛的兔子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整座殿很大,但很空。华西刚进来的时候,不免感到惊讶,这么空荡荡的只放着几盆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不说要玉器奇珠那些俗品吧,仙植繁花、山石环佩、流水长绵也没有;不要奇珍异兽遍地吧,总该有几个从没见过的宝物或者千古流传的至尊法器镇守才是。可这空空如也,无仙,无兽,无花,无木,除了几盆几乎遍地可见的草以外,四下皆空。这真的是流月神的府邸,那位传说中法力无边、与天地共生共死的执掌之神居住的地方?
司命因要经常与神汇报相关事宜,早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可每次进这大殿,心中总不舒服。这空空荡荡的一座囚笼,囚住了多少向往自由的心灵。这无时不漫在气中的规束,又灭环了多少情感的乐趣。
他们被带到了流月的面前,刚到办公的殿中,带他们来的人便退了出去。流月坐在殿上,殿是平的。
和凡间那些必要修建台阶、搭起高位,才能显示出的权威不同,流月的殿,就像一间供住的屋子。地板很平,冷光源来自然,殿内陈设简单,他的椅子也并不比其他任何人的富丽亦或威严,它们从雕刻到材料,通通一样。殿内和外面一样,只有几盆遍地可见的绿草,倒是养得很好,长势一应蓬勃,就是和这大殿里的银淡味道,并不那么搭配。
华西觉得流月和她想的实在很不一样。这让她在兴趣之外无端生出了忧心,他身上这股无法掌握,比想象中还难以掌握的力量,令她隐颤又因着被惯坏的习病而越来越起征服欲。
他们进来的时候,流月已经坐下,可他面前只放了一把椅子,很显然,这是一种对两个人的刁难。
他和华西是第一次见面。在华西眼中,他长相不算绝美,只是清秀,并非她最为欣赏之貌,但莫名的一双眼睛看过来,会让人顿感浑身清凉,和被夜间山谷里的月亮照过一样。
华西感到自己无可自拔地对他一见钟情了。她甚至分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觉得心动起来了,身体不自觉地想后缩,但心又控制住,说不得不向前。这和一般人刚开始的心动并不相像,和他们真正爱人后的心理过程甚至相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催动着她前进,将流月纳入囊中。平生第一次,她心中升起了为一个神放弃所有男仙的冲动。
可流月是那么该死的平静啊。
他向华西竖掌,示意她坐下。
华西不带犹豫、含羞带怯地立马坐下,她完全忘了,身边有个还站着的司命,她也根本不加考虑,一把椅子的意味是什么。
他们的交谈很简单,在这期间,司命一言不发。
华西被罚到边境去喂养凶兽三百年,倘若教化有数,方得归位,否则就降级去做养花仙。
司命一直低着头,听过这处罚之后,心下松一口气,虽然苦和难了一些,但总不算严苛,与想象中相差甚远。大概,大头是要罚在自己身上的,于是并不说话,也不动弹。
华西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处罚过分,三百年对她们来说,也就是弹指几挥间。那几头凶兽她知道,确实很是骇仙。可她一听完就盘算好了,何必需要她去养呢,有多少男仙排队在后面要为了她证明真心,随便派给谁去真做事,她躲在后头住着陪他三百年就是了。至于那养花的差事,她嫌弃有些不体面,听说一应还累,易脏,所以还得花心思想着怎么把兽调教了。她在心里翻着那些男仙谱,打算找不到就重新去撩一个。不过目前这些都不打紧,真正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
她回头望了一眼司命,只见司命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心中有些嫌弃司命在此碍事,否则她就能发挥本领。她一心以为流月善于隐藏,也许早为她的美貌所迷却装作无事发生,但她又喜爱流月的这份持守,认为这是种好品质。
流月交代完,就让她领着管凶兽地方的钥匙,退了出去。
她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同样未和司命说一句话。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望流月,发现流月低头翻着一本什么书,根本没有抬头目送她的意思,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心情,准备按部就班地展开攻势。
人间的戏是白看的戏,该倒的错一个不少。
等华西走后,殿内,椅子空了,可流月并不叫司命坐下。
他开口,语气和月亮一样冷,明明坐在你身边,却让司命感觉到如此遥远“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等错?”
司命四平八稳地答“据《书人典》第一页第三条,一等大错。”
流月又问“《书人典》一共几页几条?”
司命继续死答“一页五条。”
流月又问“你每天编命宗几卷?”
司命停顿,思考过后答“不知。”
流月说“那可知五条分别为何?”
司命说“知道。”
流月说“既知是大错,为何要犯?”
司命答“为助仙一把。”
流月说“助在何处?”
司命回“不知。”
流月说“既有欲助之处,如何不知结局是否满意?”
司命嗤笑一声,回“皆因我是非不分,难辨真淆,不知我欲助之处是否为真为对,不知别人不达之处又是否为假为错。”
流月说“何处让你生此困惑?”
司命抬头直视他眼,这是头一次,他们目光直晃晃地对上,流月的眼睛是万古不变的荒凉。她说“凭何我能论人之生死,凭何我能判是非对错,凭何人与人不按我所编的命盘轮走,凭何仙人之间差别有分,世间万物均此不等。”
流月说“天道如此,溯源难论,可前溯能有之处,书阁查阅即知。不可溯处仍在追,但更重要的,是着眼今朝。若万物万生无差无别,下界之事又完满按你所撰之生死轮回,一切都将归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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