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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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妤舒凝了凝目，也没太在意，她与庄嫣然之间实在没有这种能结伴同游的交情，况且她邀的日子还有几天，是以她将那帖子递给晏妤冉，轻轻道一声：“冉儿，暂且先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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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日，又起了一场大雨。晏妤冉捧着双颊跪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雨打海棠，看了一会儿心思也歇了，她打了个哈欠，扭头见只一个身影进来，神情有些恹恹：“俏儿姐姐，我姐姐又去了那边？”

那边指的哪儿，自然是不言而喻。

俏儿拍着身上的雨滴，又收拾她踩到地上的泥水渍，闻言抬头瞧了她一眼，安慰笑道：“这几日千岁大人受伤，晏姑娘去照顾是应该的。”

但其实她心里也惊奇，不过转念一想，这般也是极好的，至少千岁爷高兴，他们也跟着吃香。魏府女眷少，她原本是后厨打杂的一个小丫鬟，当初被调到这里来时心中还有些惶恐，毕竟魏府从未进过姑娘，晏姑娘是第一个。寻常女子尚且都接受不得跟着一个阉人，况且晏姑娘才名在外，又是晏侍郎的千金，难免都会有些傲骨，哪里能心甘情愿，倘若一不小心惹恼了千岁爷，想必她也要跟着遭殃。

哪里又能想到晏姑娘性子如此温婉，待人亲和，虽说她也不懂晏姑娘的做法，但如今原先哪些共事儿的姐妹婆婆那个不羡慕她。俏儿晃了晃神儿，一时不免有些感叹。

晏妤冉却是撇了撇嘴，咬着唇垂眸，略带几分稚嫩的脸上带上些许自责和悲怆，她吸了吸鼻子，一下子从窗前起身，不再说话独自坐到椅子上开始摆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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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从晨起开始下的，两三个个时辰淅淅沥沥也不见雨势减小。屋里头熏香依旧，映着雨抽房瓦的哒哒声，倒是显出另一种别样的安静来。

魏一立在房檐处数着眼前那顺着柱子溅落到地面一汪水渍的雨滴，甚是无聊乏闷，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飘着雨的天空，有道是“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如今瞧起来该是丰收的一年喽！

他正感叹着，屋子里豁然发出一声闷响。魏一一惊，陡然转身往屋里跑去。

“千岁爷！发——”他一声尖叫出口，下一刻那语音尽数泯灭于口中，只剩弯着身子梗伸脖子睁着两个大眼呆在原地。

只见昏暗的房间里，熏烟袅袅，魏炎立在屋子中央垂着眸盯着脚下，脚下铺着花样繁多的花纹毯子，而上面滚着灯柱罩，七零八落的落在他脚边。

他眼里本有懊恼，如今魏一这一嗓子过来，魏炎直接抬头，凉凉的略带怒火的目光直直刺过去。

蠢东西！做什么叫这么大声！

魏一呆愣着眨巴眨巴眼，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接受到千岁大人的寒目时，他陡然感到心头一寒，顿时噤了声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倚窗靠墙的檀木桌前，少女原本支首假寐，恍然被这声音惊醒她一愣，瞬间抬头看过去：“大人？”

见眼前的场景，晏妤舒眼底的睡意散去逐渐带上清明，她坐起身：“大人怎地下床了？”

又见地上的场景，晏妤舒连忙起身过去，刚睡醒还带着些朦胧睡意的娇艳小脸上带上一丝焦急：“这是发生了何事？大人磕着了？”

她语速极快，几步上前已经一把扯住了魏炎的手上下检查。

大掌被柔荑握住，依旧是温暖的感觉袭来，魏炎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少女娇艳的脸上，轻轻晃了晃。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握他的手，尤记得上次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尚且历历在目，魏炎狭长的眸子轻轻眯一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见她脸上不似作假的关心，他眸色深了几许。

轻咳一声，魏炎收回手，面色已经恢复淡然，掐着嗓子道：“我无事，只是不小心蹭到了这烛架子才给打翻了。”他本来是要起来如厕，见她在一旁睡着，他压着身子轻声不想将人吵醒，哪里能料到衣抉不小心竟刮到了烛台将整个烛罩给刮了下来。

因此才有些懊恼，正巧见那边晏妤舒没醒，提着一口气还未松，哪里能料到那边还有个蠢笨的，进来便是一嗓子，将人直接给吵醒了。

魏炎瞧着地上的狼藉，抬头瞪了滚到一旁不发一声儿的魏一：“还不把这些收拾了。”

“千岁爷别动怒我这就来。”魏一连忙找东西过去收拾起来。

晏妤舒见他无事，这才舒了一口气，落了落心。

魏炎眉头动了动，看向她，想了想道：“你若困，便回你的晏殊阁吧，不必日日守在我这里。”也不必刻意的这般讨好他。

他将他们姊妹二人带回来原本就是因着多年前那一个汤壶，是以当时晏府抄家他脑中恍然滑过当年那个场景才会去地牢将人带出来。而入府后，晏妤舒对待他这般好的态度想来也还是为了他们姊妹二人打算，总不能是发自真心守在他一个阉人身边。

原以为他的话出口，眼前的少女会欢喜，却没想到晏妤舒一下便愣在原地，半晌没支声。

他不由得疑惑的扬了扬眉。

晏妤舒在他话音落下时掌心便一紧，她垂眸咬了咬唇，抬眼看过去，杏眸里有微光晃动着：“大人……是不喜妤舒在这里，妨碍了大人了吗？”

这声音低低传来，小声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如墨般的眼眸里也带上几分落寞。

魏炎一时竟被她的反应和问话问住了，半晌也没发出一声儿来。他长眸眨了眨，舔了舔唇，呆在原地。

晏妤舒抽动下鼻头，没听到头顶这人的声音，心中忽地起了一层委屈来，眸中的星光黯淡下去，她弯了弯腰，转身便要离去。

身后传来声音，“你——没有。”

*****

过了晌午时雨停了。

魏炎用了午膳又喝了药在处理事务，但心思却是静不下去，他抬了抬眼，目光望过去，从窗口看到少女纤细的身影。

想起方才少女的反应，他长眉动了动，红唇轻轻抿了一下，愈发疑惑了。

见少女的身影进来，他猛然回神连忙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折子上，目光虽观望着折子可眼底却未进半个字，耳朵竖着只听旁边的动静。

晏妤舒捧着剪好的花枝过来将里面枯了的换下，目光小心翼翼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魏炎换了玄色便衣，长发随意拢在脑后，雨后阳光破云而出，日光从窗□□进来映在他头顶，从她这边看过去望见的侧颜如玉，不知是否因着这阳光竟柔化了几分温和感。

晏妤舒瞧着不由得弯了弯眉眼，眼中也带上了点点暖意。

耳边半晌没动静，魏炎耳朵动了动不由抬头看过去，恰与少女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后者粹然对他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魏炎猛地回神，晏妤舒已经提步倒了杯茶走了过来。

“大人休息一会儿，一直这般下去对眼睛有害。”

魏炎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手下已经将那些折子合了上去。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如今是倒是晴了不少。”

晏妤舒顺着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如今是一场大雨一场暖，这场雨过后不见寒意倒还带了些闷热，皇城之中该热起来了。”

“千岁爷。”魏一从外头匆匆过来，见到晏妤舒对她弯了弯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避讳，凑到魏炎身边道：“宫里头今日传来消息，昨夜苏妃娘娘小产，孩子……没了。”

魏炎眉头一动，抬头：“如何没的？”

魏一：“似是昨夜皇后娘娘与苏妃娘娘不知因着什么起了争执，在争执中摔了一跤，孩子这才没的，今早上苏丞相在朝堂之上公然与国舅对峙起来，要皇上给个说法。”

魏炎眉峰又是一挑：“哦？那陛下是如何处理的？”

“陛下直接将皇后打入了长门宫，国舅当时反对，苏丞相与国舅爷争执不休，陛下被吵得偏头痛又犯了。”

长门宫是宫里头众所周知的冷宫，看来小皇帝这次铁了心的要动国舅一脉了。

魏炎垂了垂眸，倒是没再说话。他抬头，目光落到一旁已经呆愣住的晏妤舒身上，皱了皱眉，而后给了魏一一个眼神，后者立刻识趣儿的噤了声，不再开口。

晏妤舒只去过宫里几次，还是当初母亲在世，她随母亲参加先皇后寿诞的时候，她以前便曾听闻宫里险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那离她很远，却没想到在此能听到这些，她不由抬头看了眼魏炎，见到他不为所动一点的神色时，她舔了舔唇，目光有些许的恍惚。

“晏姑娘，晏姑娘？”魏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猛然唤回来。

晏妤舒看过去，魏一扬着眉有些奇怪，魏炎在一旁目光冷淡。

“晏姑娘你怎么了？”魏一问。

晏妤舒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目光又落在魏炎那张如玉面色上，半晌她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