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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儿子准备发火了,孔雀幽怨地看了那件华服一眼,才垂头叹息:“好吧,看来你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挥了挥翅膀。
数只黄色的莺鸟放下衣服,迅速飞走了。
孔雀,对着衣服喷了一口火。
那是几近无色的火焰,只有用力去看,才可以看到幽火中微微的蓝。
“你……”姬夷召想说不用这样,却见下一瞬间,华服在火焰中已经化成黑色灰烬。
孔雀拿爪子刨了刨灰烬,竟从中刨出一套透明的衣服。
“呐,儿子,这才是我想给你的,因为觉得不漂亮才加上那些装饰,”孔雀爪着衣服飞到他面前,“这个衣服的料子绝对天下无双,你的剑也不一定砍的破,穿上吧穿上吧。”
姬夷召微微一叹,接过那件亲如蝉翼的衣服,他其实知道孔雀是妖族后,就想和他保持距离,但对方这亲油盐不进,简直比四季豆还难搞,无论从道理还是人情,都很难拒绝他。
“夷召真懂事。”孔雀欢喜地落在他肩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然后被丢了出去。
姬夷召摸了一下脸,耳朵有一点红,冷冷道:“还有事吗?”
“没事啊,可是,”孔雀孤单地落在地上,拿翅膀遮住眼睛,声音七分痛苦三分悲惨,“夷召,过几天阿惠就要回来了,到时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就这么一点时间,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姬夷召真心觉得此时有父不如无。
“就这几天,就这几天好不好,夷召,这十五年来我日思夜想,就担心你吃不好穿不……”
“闭嘴!”眼看这只鸟要开始诉说悲惨往事了,姬夷召默默咽了一口血,“只得在我肩上,若被人发现,我绝不饶你。”
“听夷召了。”孔雀美滋滋地飞到儿子肩膀上,蹭了蹭儿子的脸。
“不许蹭脸!”姬夷召怒。
“可是这是我们孔雀间表示亲密的方式。”孔雀有点不甘心地道。
“那也不许!”
“那好吧。”孔雀抓紧了儿子的肩膀,耶,装可怜这招不但对阿惠有效,对夷召的杀伤力也一样大嘛。
*
于是,姬夷召再进屋子时,在弟弟惊讶的眼光中,随意道:“这是外边遇到的一只鸟,见他羽毛丽精挺质,就带回来了。”
“这样,哥,今天的字已经写完了。”姬其尧指着身边木板上哥哥亲手写给他的几个字,有点骄傲地扬着头,想要求表扬。
“我看看,”姬夷召走到他身边,看着木质沙盘中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一检查,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个美字有此不对,这一折不对,你看这美字上方是一只羊,中间是个架子,下边是大,那时的美,于我们造字的先祖而言,羊大为美。”一边写姬夷召一边给他解释字的意思。
“这样对吗?”姬其尧右手改了下笔画,但他用力大了些,又把沙盘中的字划乱了。
“是这样。”姬夷召走到他身后,跪坐而下,握住他的右手,一笔一划,描起那字。
这甲骨文,可比汉字好认,就是有点考简笔画的水平啊。
姬夷召握着弟弟的拳头绘了五次,才放下手:“会了吗?”
“应该会了。”姬其尧想着哥哥刚刚握他右手描绘的感觉,认真地再画了一次。
果然,虽然还是有点斜,但已经是一个简单的火架烤肉的图案了。
“真厉害,”姬夷召捏了捏弟弟的脸,“来,我们写下一个字,这个字认鹿,我们要先画上边的两根树叉……”
时光过的很快,学了十几个字后,看弟弟有点疲惫了,姬夷召笑了笑,让弟弟出去玩,明天再学其它的字。
“我去外边练剑,我会好好学的。”姬其尧认真地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哥哥,为什么其它人都称呼哥哥为大兄,我却要叫哥哥呢?”
额,因为我觉得大兄这个词总让我不自在啊。
姬夷召微笑道:“因为我想让阿尧叫我和别人不同。”
“为什么?”姬其尧疑惑的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大,但睫毛很长很密,非常漂亮。
“因为,”姬夷召心中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我想当阿弟独一无二的人啊。”
“嗯!”姬其尧用力地点头,“哥哥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嗯,出去玩吧,只读书可不好。”姬夷召将桌上的一枚山桃递给弟弟,摸了摸他的头。
“好,那哥哥我先出去了。”
“去吧。”
目送弟弟出门,姬夷召这才又回到自己那座半人高的数米长的等比例模型上。
他的目光落在模型里淮水出山,冲入盆地的位置。
淮水上游,仅仅是他知道的位置,就比盆地高了六百多米,更不用说上游。
这样巨大的落差导致了淮水一入淮中盆地,地势瞬间变缓,水汹涌的水势就冲出河岸,淹没良田,让整个淮中化为汪洋。
要在这样湍急的水中筑一个分水坝,都江堰那竹笼里放石头再沉水底的方法肯定是不够的,以这样的水流势能计算,至少要三米以上的直径,十米长度大竹笼里装满石头,才不会被急水冲走。
可是就算有这么大的竹子,又上哪找这么大的船把石头运到江心去沉下?
要知道现在的船都一整块木头挖空削尖,只比独木舟刚刚进化了一点,难道我还要把大船造出来?
那样的话我还不如造钢筋混凝土算了!
对了,水泥的配方是什么来着?
姬夷召想了半天,只能无奈地叹息。
早知道就不学什么原子核物理学了,直接学水利工程多好……
而且光是他现在的资料还不够,至少要走上整个淮水上流一半以上的路程,才能有个直观的汇总,这样的估计太保守了。
可是如果这参数还要调大的话,那真的在迹个远古时代可以做到吗?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复杂。
当年果然不能敲不起应用科学的那群人啊,要学以至用真心难啊。
想到做了一年地质勘探的那个大学同学集会时有如野人的样子,技术宅表示压力很大。
“夷召,遇到麻烦了吗?”肩膀上的老鸟看儿子愁眉不展,在一边纠结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
“我想去淮水上游勘察一下,可是山高路远,行路难啊。”才在野外生活快三年的姬夷召觉得身上所有的懒筋都嘶吼着别去啊别去啊。
“这有何难,为父带你去便是,”孔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整条淮水七千四百余里,带你飞上一百个来回,也不是难事。”
好像是真的哦。姬夷召想了想:“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绝对不麻烦!”孔雀大力摇头,开玩笑,多好接近儿子的机会。阿惠回来也要力挣啊!
“那就谢谢了。”姬夷召心中一松,也就没在意对方又蹭了蹭他的脸。
“你是我儿子啊,”孔雀非常满意,“对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姬夷召觉得父亲真的是见多识广,讨教下也无妨,便指着模型,给他装讲了下如果南荒治水必需在山口河道里设一引水堤,但工程浩大又危险,让他不知怎么解决。
“也就是说,只要可以在这里有一块石岸就可以了?”孔雀想像了一下大概位置、
“对,你有什么办法吗?”姬夷召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何必废那么大的劲让人去完成。”孔雀好笑地道,“有专门做这事的。”
“专门?”姬夷召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夏国至宝,息壤。”孔雀斩钉截铁地道。
“就是《山海内经》里说的‘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侍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腹生禹,帝乃命禹率布土以定神州’的那个息壤?”姬夷召想了想,才道,“我一只以为这只是传说。”
“自然不是,当年大禹治水,若非此物,别说十三年,就是一千三百年他也治不了灵川。”孔雀说到大禹,言语却也有一丝钦佩,
“灵川之大,非淮水可比,当年他见灵川势急,以半杯息壤入河,瞬时,高峡叠起,化为山脉绵延,刹间就挡了灵川洪流,但水之至弱却又至刚,可引不可挡,眼看洪水淹没上流平原,情急之下,他以毕生之元气劈断开山脉,将那处劈开三道高峡,从此,灵川引流,灌溉四方,中州水患由此平息,自此中州丰饶无比,人族之势再不可挡,那三道峡谷被人称为‘人门’、‘神门’、‘鬼门’,以此记他功绩,现在都可以看到。你去中州,自可见到。”
“也就是说……”姬夷召想了想灵川那超过百里的江面,再想想淮水,“我只需要一点点息壤,就可以建立分水坝?”
“当然。不过,那东西可不那么好拿。”孔雀说。
“哼,刀架他脖子上,没有不好拿的。”姬夷召心中大患一除,心情大好,“你真是我的老师。”
“不,我是你的父亲。”
“不和你争,没注意时间,天都要黑了,我喊其尧吃饭睡觉了,你先走吧。”姬夷召看了看天色,带着孔雀走出房门,其尧不在外边。
“夷召,我和你睡嘛……”孔雀死抓着他衣服不放。
“不行。”姬夷召想扯他下来
“你弟都可以,我还不如他亲吗?”孔雀用力挣扎。
“当然,他是我弟弟,”姬夷召扯了半天都失败,于是神色一冷,“明天还想不想过来了?”
“……”孔雀悲伤的飞走了。
姬夷召在外边找到了正在练剑的弟弟,拉他回去吃晚饭。
孔雀在远处看着他把弟弟拉回去,小心地给弟弟擦汗,眸色竟比夜色更加晦暗。
呵,可笑,竟然真他是兄弟了。
静立一会,他一声冷笑,展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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