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灵体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这座城中的一切，就如桑溯在城外窥见时一般，不真实得就似被停滞在了某一个时刻。

唯一提醒着他们这儿是一座空城的，便是四下寂静无人的街道。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许久，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沾染了生气的东西。

甚至连一丝万物之光，桑溯都没有窥见。

好像除了城门上那些攀附着的植物，这座城中就再无活物了。

正当桑溯与谢虞觉得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他们在城外听到的声音，又适时地凭空响了起来。

“莺儿。”

那声音不知是唤了谁的名字，不至片刻，从街头的小巷中，竟跑出了一个女孩。

她扎着麻花辫，看起来约莫也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湖蓝的绣银衣裙，打扮得很是随意，却又不失少女那种自骨子中而生出的活力。

“你们二位便是城主的客人吧？”她笑着迎上了前来，一抬手，便为他们指了个方向，“这城中好久没来新人了，不过看在你们两位生得漂亮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个秘密。城东的住宅最为漂亮，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其中的摆设也都不差，住在那儿定比住在其他地方舒坦。”

桑溯没有听懂她话语中的含义，蹙了蹙眉。

而谢虞比起她，并没有那么显山露水，只是微微一笑，对那唤作莺儿的少女道：“那还烦请姑娘带路了。”

莺儿扬眉一笑，便露出脸侧两个深深的酒窝来，若迎风的花枝，清纯又可爱。

她一垂眸，瞥见了桑溯与谢虞紧握着的手，捂住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二位怕不是殉情而来的吧？不过二位还请放心，这城中安稳得很，纵使以前受尽了苦楚，接下去要过的，可都是好日子了。”

莺儿越说，桑溯越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没有即刻否认，只是礼貌地冲她笑了一笑。

因着桑溯这个温和的笑意，莺儿对他们更加好奇也更加热情，纵是抬步走在了前头，也不忘与他们搭话：“二位是城主的贵客，不必如此拘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莺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在此刻，从旁侧的巷口不知怎的又蹿出了一个小孩。

他生得白白胖胖，一张脸圆嘟嘟的，扎着个冲天辫，一见莺儿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小脸一皱，就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莺儿忙捂住了他的嘴，拍了拍他的背道：“姐姐还有事情要做，你现在可别胡闹。”

“那我能跟着莺儿姐姐吗？”一听这话，小男孩的双眼都鼓成了两个泪包，好似下一刻泪水就能倾泻而出。

“可以啊，你就跟在我的身后，乖乖的，别调皮捣蛋就行。”莺儿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哄道，“这些年城中人来得少了，好不容易来两个人，又是城主亲口吩咐的贵客，我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我明白的！”见莺儿让自己跟着他，那小男孩的眼泪一下就收了回去，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靥来。

莺儿不好意思地敛了眸，对桑溯与谢虞解释道：“虎子年纪小，就喜欢跟着我，城中人也都不大搭理他，所以还请二位见谅。”

她这不说还没什么事，这一说，桑溯便觉得后脖子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儿明明就是一座空城，哪来的城中人，反正她是一个也没有瞧见。

再结合莺儿刚刚说过的城主的话，她便更为迷惑，一座一个人都没有的城，又何来城主？

莫不是那城主就是，刚刚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声音？

可现下莺儿就走在她的前边，她也不好与谢虞讨论此事，只好任莺儿牵着虎子，将他们向城东的方向引。

城东果然如莺儿所说，各式各样的建筑多了起来，设计也比他们刚刚经过的那条长街上的精巧许多。

可纵使那些雕梁画柱再漂亮，终也是无人居住，沦为了空屋。

莺儿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入了一座大宅子中。

刚进大门，一个极大的庭院便跃然眼前，院中有一个小池，回廊亭台一应俱全，甚至连回廊挂着的华灯上的绘画，都栩栩如生。

桑溯随着莺儿一同踏上了回廊，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直到走进了内院之后，她才突地恍然大悟。

通常如这样的院落之中，会栽绿植，或是花梨楠木，或是银杏海棠，再不济，寻常的榆柳也能瞧见几棵。

可这个偌大的宅院，虽是飞阁流丹，丹楹刻桷，却没有任何植被，这美则美矣，但也了无生机。

——这座宅院给她的感觉，就与她初踏入整座空城时，全然相仿。

桑溯拽了拽谢虞的衣角，抬眸看向他。

而谢虞显然与她一样，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心领神会地对她点了点头。

桑溯安下了一半心来，随莺儿一同走入了这座宅院的厢房之中。

待他们停下来了之后，莺儿又对他们展露出一个笑颜来，一手牵着虎子，一手一指厢房之中道：“二位可以先住在这儿，若有什么需要，再来与我说。”

桑溯坐下了身，望了一眼莺儿。

就在莺儿要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谢虞一抬手，施了个定身术，就将她定在了门前。

“果然是灵体……”他打量了一圈莺儿，将抬起的手收回了袖中。

莺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而本是呆在她身边乖巧的虎子，也在谢虞施法的同一刹那冲上了前来，抬拳就要向谢虞打来。

但谢虞只是轻飘飘地一挥衣袖，便将虎子也定在了原地。

“你们不是城主的贵客吗？你们要做什么！”莺儿虽是不能动，可那双明亮的眼睛转瞬便盈上了泪水。

“不做什么……只不过，在未知的事情到来之前，先发制人罢了。”桑溯虽知在不晓得那所谓城主是否对他们存有恶意时就这么做是有些无礼，但此刻的他们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毕竟于他们来说，谨慎与自保应当放在第一位。

但秉着有些歉疚态度，她还是放柔了声音道：“你们大抵不是人吧？”

“我以为你们来时就该知道了……”或许是发觉桑溯他们其实并无恶意，莺儿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继而怯生生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们是人么？”

“若要非要说……也不算是。”桑溯默了默，但又顾及她与谢虞的身份不方便说出，索性换了个说法，“不过不似你们此刻的状态，我们是活着的。”

这两个字仿佛触及了莺儿与虎子的痛处，他们的脸色在这个刹那又变换了几分。

最终，还是虎子愤恨地道了一句：“既然都是活得好好的人，你们来这儿又要做些什么？”

“那你们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呢？”谢虞丝毫不介意虎子的态度，而是抬眸反问道，“你们都该知晓，不入轮回，强留于世间，你们的存在并不符合这天地间的规矩。”

“谁稀罕那些破烂规矩，那规矩又是谁定的，非要遵守？”虎子瞪了谢虞一眼，看他那副模样，怕是没被谢虞定身，便会扑上来将谢虞狠狠地揍一顿了。

可谢虞还未再开口，莺儿却先一步打断了虎子的话。

“虎子，不可无礼。”

她虽被定在原处不可动弹，但刚刚的慌乱与胆怯却早已从她的眸中一扫而空。

“二位既是城主的客人，那我便相信二位的此举只为自保，没有害人之心。我与虎子，还有城中大多数人，的确不是活人，多是因有不得不留在这世间的缘故，才依仗城主留在了朝境。”

“她之所言应该不假。”

桑溯看向了谢虞，而谢虞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抬手，便解了莺儿与虎子身上的定身术。

“这座城中的人大概都是以神力凝住了魂魄，形成了灵体，才得以都留在这世间的。可是他们身上的神力，却与槐村那棵神树上的不甚相同……”

谢虞皱了皱眉，显然不明白这是为何，毕竟，他是循着与那股神力相似的力量，才带着桑溯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觉得你并没有错。”桑溯摇了摇头，抬手抚上左眼，轻声道，“自从来了这儿之后，我体内那股不属于我的神力便流窜得更厉害了，甚至与这城中散落的神力产生了一些共鸣。”

“莫不是……除了将他们魂魄凝成灵体的神力，这儿还有其他的神力？”

“怕就是如此……”

许是因为听不懂桑溯与谢虞在说些什么，莺儿便拉着虎子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桑溯才看向了站在角落的他们，温了面色，轻声问他们道：“莺儿姑娘，可以带我们去见你们城主么？”

莺儿的眼眸微微下敛，面露难色，张了张口，才虚虚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也从未见过城主。”

“没有见过？”桑溯下意识地对上了她的眼眸，可却没在其中寻到一分一毫的心虚。

“我们原都是城主收留的孤魂野鬼，他同情我们的境遇，以神力为我们凝了灵体，允许我们在城中呆到夙愿完成之后再离开，可我们也从未见过城主的模样。”

因着最开始城主便称谢虞与桑溯为“贵客”的缘故，就算刚刚他们所做有些无礼，莺儿也从未将他们当作外人看，所言之词没有一句是假。

“如此……”桑溯顿了顿，“莺儿你来这城中多久了？”

“约莫也快百年了。”

“那你应是也不知道这城是何时开始存在于世间的吧？”

“不知。”

莺儿摇了摇头，但她身边的虎子却是嘴快，道了一句：“莺儿姐姐，虽然我们都没见过城主，可落眠姐姐应该见过吧，毕竟她大抵是城中留得最久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