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青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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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溯很想张口呼唤他的名字，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谢虞只一抬手，她腰际的岁寒便朝他飞了过去，很快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淡淡地嗤笑了一声，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明明好似温文尔雅的面容，在此刻却无端透出了一股阴狠的戾气，染在他那双桃花眸中，只叫人心头一惊，生出胆怯之意。

桑溯从未见过谢虞的这般模样，以至于，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竟出了神。

她好像，真的将谢虞不同的许多面，都看尽了。

“他碰了你哪里？”

纵使桑溯离谢虞还有些距离，甚至依旧站在那名男子的身后，但她却因为谢虞的这一句话，一分一毫恐惧也不存了。

站在桑溯身前的男子面色一沉，可握着铃铛的手却是轻轻颤了一下。

一股不知名的恐惧自心头蔓延而生，缓缓地侵入骨髓。他甚至连一句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身躯竟也开始随着手心颤抖。

而随着他放下手中铃铛的举动，桑溯的身躯也逐渐回暖了过来，开始可以受到自己意识的控制。

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很快便跑至了谢虞的身侧。

“没事吧。”谢虞抬手为她整好鬓边的碎发，可眸色却没有亮起一分，之后看着桑溯被攥红的了手腕，又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他碰了你的那只手，可以不要了。”

因着这句话，桑溯突地便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九天境之时。

那个时候，她对那些觊觎谢虞的小仙娥便是这么说的。

只是，那时的他却对这些话置若罔闻。

她原以为，他不会记得的。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桑溯因想起回忆而空濛的杏眸，谢虞温下了话语，仗着那名男子现下也跑不到哪去，索性不再看他，而是轻轻地握住桑溯的手，柔声问道。

“没有。”桑溯这才回过神来，往谢虞的怀中缩了缩，一时一股复杂的心情涌上了心头。

过去的她，是从来不会给谢虞添麻烦的。

无论她多么弱小，都可以执着剑站在谢虞的身前。

——因为她从不会畏惧什么。

可如今，一次又一次，无论他们遇到了何事，谢虞都会站在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甚至，她还给谢虞添了数不尽的麻烦。

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她所贪恋的，可却与她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我……”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谢虞已然背过了身去，举起了手中的岁寒。

“敢在我的眼前拐我的人，阁下可真是好胆量。”

说这话时，他微微蹙起了眉心，心中竟掠过了一闪而过惶恐。

虽然很淡，但他知道，这惶恐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若不是他那时在茶楼中，恰好听到了些有用的信息，所以才如此专注，没有盯着桑溯。不然，他又怎会没注意到桑溯那儿的情况。

好在岁寒是他锻造出的剑，多少与他之间还有些感应。

话音刚落，站在谢虞面前的男子还来不及讨饶，岁寒便从谢虞的手中飞出，生生斩断了他的左右两只手。

岁寒的速度很快，而那两截断手便也随着岁寒飞回谢虞手中的那个空挡，咕噜噜地滚至了小巷的墙边。

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蜿蜒而来，桑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听见夹杂在那男子哀嚎之中，有铃音轻轻地响了一下。

在那两截断手之侧，一个小小的青铜铃铛正躺在地上。

没有染上一分一毫的血迹，铜青的颜色一如往常得深邃而干净。

谢虞依旧冷冷地盯着伏在地上哀嚎的男子，没有打算上前一步，也没有打算与他说些什么。桑溯便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轻轻地蹲下了身来，捡起了那枚铃铛。

在她捡起的那刻，铃铛轻轻地震颤了一下，响了一声，而她的视线也突地朦胧了起来。

一道浅浅的紫光萦绕在那枚铃铛之上，虽然极其微小，且她的左眼又尚且模糊，但还是被她清清楚楚地收入了眼中。

“怎么会……”桑溯低声喃喃了一句，显然不明白这与九天境法器极像的东西，怎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朝境人手中。

见桑溯捡起了铃铛，那名男子灰白的面容，才开始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他匍匐在地上，蠕动地就要向桑溯靠近。

察觉到了那男子的举动，谢虞一挥袖，岁寒便钉在了他身前的路上，生生阻住了他欲前行的身躯。

“这是什么？”他转过眼来，看着桑溯手上的铃铛，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知道……”桑溯摇了摇头，捏紧了那枚铃铛道，“不过，我刚刚便是因为它，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随着这个人走出了茶楼的。”

“这铃铛还有摄人心魄的作用？”谢虞皱了皱眉，从桑溯手中接过了那枚铃铛。

他能看得出这铃铛是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可却无法看透这东西是如何锻造而成的。

“放开它！这可是我花千金换来的，齐大师所打造的法器！”

伏在地上那面目狰狞的男子，见他们将青铜铃铛拿在了手上，整个身躯都猛地震了一下，几乎是在转瞬间便不惧于插在他面前的岁寒，嘶吼着就要朝他们而来。

“这人疯了吧。”桑溯往后一避，躲开了那人的动作，可他依旧盯着谢虞手上正拿着的青铜铃铛，双目猩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虞只觉得手中执着的这枚青铜铃铛，仿佛因这人的举动而变得滚烫。

能令人如此痴狂，怕不是个邪物。

似乎是听到谢虞低声的喃喃自语，那人的的唇角一勾，眸色变暗，面上显现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这个铃铛背后藏着的，可是无数曼妙的少女呢……”

现下已至盛夏，虽他们所处的这个巷子中阴暗潮湿，却也免不了蒸腾起热气，可那男子的话语却宛如冬日里的一道凛冽的风一般，让桑溯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疯言疯语。”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怕是也不尽然……”谢虞将桑溯往后拉了拉，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目色却依旧炽热的男子道，“你可曾想过，为何齐梁生身为一个半仙，却始终不能羽化成仙，还能打造出与九天境法器极为相似的东西？”

“你是说……”

“有时候，仙魔本是一道。”谢虞阖上了双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后才睁开双眼，淡淡一笑道，“难道你觉得，你我之手，又有多干净么？”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求问心无愧。”桑溯从谢虞手中拿过青铜铃铛，轻轻地摇了摇。

一声清脆且空灵的声响，从铃铛内发出，而就在这一瞬，桑溯又产生了与刚刚一样的反应。

——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就连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她不敢再碰这个铃铛，而是转眸看向谢虞问道：“铃响之时，你就没有什么感觉么？”

“没有。”谢虞抬手抚过了她的头，猜测道，“莫不是因为我体内有神力相护？”

“我觉得也不大像……”桑溯困惑地摇了摇头，脑海中灵光一现，拉着谢虞避开那个因失血已然昏厥的男子，走到了巷口。

“不若我捂住耳朵，你再摇铃试试？”

“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谢虞并不觉得桑溯提出的这个是什么好主意，毕竟那铃声对她来说，或许真有不小的影响。

可这东西终究不能称得上是什么高深的法器，在他认为的可控范围之内，若能使用测试，怕是解开它身上谜团的最快方法。

“那你摇吧。”桑溯见他应允，抬手将自己的耳朵一堵，往巷口退了两步，又不忘提醒他道，“记得多摇几下，大声点更好。”

谢虞点了点头，见桑溯退到了一定距离，这才抬手摇起了那枚青铜铃铛。

叮——

谢虞不摇还没有意识到，一摇才惊觉这枚小小的青铜铃铛实质上竟能发出这样清脆嘹亮的响声。

但纵使如此，这声音于他来说，却与普通铃铛发出的声响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声音特殊了些许罢了。

于是他便又抬手多摇了几下。

因着桑溯堵着耳朵的缘故，倒是真一点也没听见那青铜铃铛发出的声响，见谢虞将铃铛放下，才放心地跑了过来，看着他一笑，问道：“如何？”

“确是没有任何异常。”谢虞轻轻地摇了摇头，目色中也添了一分疑惑。

可他话音才刚刚落下，原是空荡荡的巷口竟然列着队走来了几个少女。

她们穿着都是北洲寻常服饰的模样，动作整齐划一，好似失去了灵魂，就连本该是明亮的眸子，都空洞黯淡，仿佛陷入了一场深层次的催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