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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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秘书一路把她送下楼，直到送到贺家司机的车上。

看着林漾坐进车里，刘秘书忍不住开口了。

“林小姐，我们贺总其实人很好的。”

最后先生那张脸，沉的都能滴出墨了。

他斟酌着措辞，“您…不要跟他硬碰硬，您和先生其实很有可能继续走下去的，毕竟先生——”

林漾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谢谢刘秘书，您人可真好呀~”

开玩笑，自己这种女配注定是要和男主有间隙的，何必让自己受委屈。

她摆摆手，“快上去吧，你家总裁在等你~”

说完，林漾吩咐司机开车，把放着歌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就当听不到。

车玻升上去，挡住了刘秘书那张老妈子脸，并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周围的环境一路变化，车最后停在了繁华却杂乱的城中村门口。

司机小心地开口，“林小姐，车实在进不去了，把您送到这里可以吗？”

“好，辛苦你了。”

“林小姐，那我明早还是在这里接您，可以吗？”

林漾点点头，推开门下车。

脚尖点在油腻腻的地面上，在再抬起，有种粘糊糊的拉扯感。

她有些不适地皱皱鼻子，还是强忍着走下来。

拎着一小兜菜，踩着黑漆漆的水泥楼梯，一直走到租的房子门口。

这个房间在二楼，一层有三个住户，原身住在最为狭小的中间户。

她避开另外两户堆放在门口的垃圾，侧耳听门里发出的声音。

隐隐约约能听到马达呜呜的轰鸣声，还似乎有少年的笑声。

这才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从门缝往里看去。

红色的小火车像一道红色闪电，嗡的一声从客厅划过冲向另一侧的走廊。

“吱——”

剧烈的刹车声响起，车前头由于强烈的惯性高高抬起，前轮在空中一阵疯转，后轮却稳稳的抓住地面。

车身一摆，后轮和地面发出一阵摩擦声，整个车生生掉了头又冲着门口疯狂加速。

林漾：……

他还玩的挺嗨。

她推开门，表情赞叹，“哇哦。”

“人车合一啊。”

跑地狂野的小火车动作一顿，车把也不受控制的歪了几下，只听砰的一声，整个车被甩飞出去，翻倒在林漾脚边。

阿悦：……

翻车了。

林漾看着摔在自己脚边的小火车，往外跳了一步避开他。

这才伸手把门关上，她都换完拖鞋了，可小火车依旧躺在地上，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具。

林漾喊他，“小妖精？”

小火车躺在那里装死，一动也不动。

林漾蹲下身子，趴在自己膝盖上瞅了他半天，慢悠悠地说。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小火车还是不动弹。

“像乌龟，就是那种被人掀翻在桌子上的小王八，四支腿蹬呦蹬呦却爬不起来，你知道吧？”

小火车一僵，顿了顿，两个车轮开始疯狂地转动，试图把歪倒的自己扶起来。

却发现车身太重轮子太轻，根本就站不起来。

“更像了！”林漾噗嗤乐出声。

小火车：……

“别理我。”

阿悦车头一扭，别过头不看她，闷声闷气嘟囔了一句。

“起来，我们好好聊聊。”

阿悦扭过头来，一双水灵灵的大车灯盯着她。

林漾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耐心的蹲在一旁等他。

沉默了许久，阿悦憋屈的开口，“我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他恼羞成怒。

“我就笑！哈哈哈哈哈哈！”

“不聊了！”

“不聊？”林漾脸上的笑嗖一下收了起来，“那你出去吧。”

阿悦也不慌了，无赖地往地上一躺，“那你把我扔出去吧。”

林漾：……

不气不气。

退一步海阔天空。

早死早超生，抓紧把他送走。

她一声不吭的站起身，阿悦没动，但是大车灯咕噜咕噜转悠了一下，视线粘在林漾身上。

见林漾走的干脆利落，他有点着急，不会真的不管他了吧。

一双大灯闪了闪，他原地转了个圈，刚想说话，就见林漾走了出来，手机还拿着一双筷子。

阿悦：？

他看着小姑娘步履袅袅的走过来，又伸出筷子对着他夹来。

这架势，这眼神，像极了看着即将被下锅的牛肉。

阿悦觉得浑身一凉，炸毛道，“你要干什么！”

“住手啊！离我远点！”

“喂喂喂！”

林漾：“你还想不想起来了！”

“一个大男生怎么唧唧歪歪这么多屁话！”

阿悦：嘤！真的好凶！

一双亮晶晶的车灯看着她，林漾莫名从中看出了委屈的情绪。

林漾：……

这小妖精……还怪会撒娇的。

莫名让她想起邻居家的大金毛，身高腿长一大只，浑身的毛发蓬松，看着就让人害怕，却每每都歪头咧嘴，一双黑不溜啾的眼水润润的。

她叹了口气，“别动，我把你扶起来。”

“用手不行吗？”阿悦小声抱怨，“筷子菜刀啊，怪吓人的。”

“万一你能摄魂怎么办。”

这种从未知的，具有高智商的物种，也许会具有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力量。

为此，林漾深深地觉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比如说一个筷子的距离，还是很有必要的。

男声重申，“我是人！我是人！”

林漾非常敷衍的应了几声好，惹得阿悦气恼不已，车灯闪了闪咔嚓关上，闭着眼睛不看她。

林漾：“你配合一下，你动啊！”

“你倒是动一动啊！”

“用力用力！”

阿悦：……

这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话，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看着表情认真，眼神单纯的小姑娘。

“喂…你声音小点…别喊啊…”

林漾：？

两人墨迹了半天，才把小火车翻过来，林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你真沉。”

阿悦抖了抖自己被筷子戳地生疼的身子。

车笛轻鸣一声，踩着油门，把自己开到墙角，车头怼在两墙之间。

羞耻和气恼混杂在一起，闷着头讲话，也不搭理林漾。

林漾：“你都不知道说谢谢的吗！”

“妖精不懂礼貌。”

阿悦没掉头，粗声粗气地回了她一句。

林漾被噎住，不满道，“你这是种族偏见，是会加剧民族矛盾的！”

贺悦：……

————

林漾拎着菜走进厨房，不多时传来一阵阵香气，有些辣又有些麻，光闻着这味道就让人难以自控，舌跟口水泛滥。

不光如此，还有肉香混杂在其中，惹的阿悦从墙角掉头，探着身子嗅厨房的味道。

他还在气头上，颇有骨气的不肯凑过去。

锅铲和锅壁相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是水龙头响起的声音，他似乎在涮锅。

阿悦冷哼，“就…就那样吧。”

刺啦一声，她似乎又炒了一道菜，酸酸的味道溢出，连舌尖都有些软了，慢慢地又有了些甜滋滋的味道。

这大概是一道醋溜的菜，一道时蔬。

阿悦如是推测道。

于是他立起身子，努力上自己看到高高的灶台，直到林漾出来，和垫脚站在厨房门口的阿悦视线相对。

偷看被抓包的阿悦：……

林漾扬扬眉，“香吗？”

她语气笃定，似乎刚刚说的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表情里带着一点可人的小骄傲，那股子娇嗔的劲儿让人挪不开眼。

阿悦盯着她手里的盘子，咽了咽口水，“还…还不错。”

闻着，真香。

————

水煮肉片上浮着厚厚的一层红油和辣椒，每一片肉夹出来的时候，两面都会沾上后是红呼呼的辣椒。

滑嫩的肉片，辛辣的味道，吃的林漾直吸喇嘴，还时不时张开嘴，空着的左手对舌头一阵猛扇。

期间再夹一块醋溜豆芽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配上鲜嫩多汁的豆芽菜，好吃到没朋友。

林漾吃的嘴巴通红，异常满足。

而阿悦，只能可怜巴巴地开着小火车在房间里转圈，试图摆脱这无处不在地香气。

直到林漾吃完，他才满身疲惫地停在窗旁，表情还有几分惆怅，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漾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肚子，心情有些转好，她喊住阿悦。

“来吧，聊聊吧。”

阿悦慢慢停下来，一双水灵灵的大车灯看着她。

他吸了吸鼻子，嗅着残余的香气，“聊什么？”

“聊你的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都呆在我家吧。”

阿悦沉默地看着她。

“先交流一下信息，你是谁啊？我要上哪儿，去给你找回身体？”

“贺悦，十八岁。”

林漾：“就这？”

“我失忆了，只记得这些。”

林漾：……

这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她总不能去警局查，全国范围内叫贺悦的十八岁男性有哪些吧？

她瞪着阿悦，看着他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半晌泄气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啊？”

阿悦：“不知道。”

“为什么会变成车啊？”

阿悦：“不知道。”

“怎么才能回去啊？”

阿悦：“不知道。”

林漾强忍脾气，“那你知道个啥？”

阿悦：“贺悦，十八岁。”

林漾：……

她看着大车灯里闪烁着迷茫的阿悦，两人对视许久，林漾放弃了自己的询问计划。

扭开头，从包里掏出一块旧手机。

“那你呢？”阿悦问。

“我什么？”林漾奇怪道。

“咱们，不是在交换信息吗？”他重音咬在交换上。

“？”

林漾诧异的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把我的信息告诉你？”

传闻，以毛发血液、姓名字号、生辰八字为媒介，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实现移魂换魄等科学世界观之外的事情。

林漾很纳闷，他为什么觉得会她那么蠢，会告诉他这些东西，让自己陷入被动。

阿悦：？

“！！！”

妈的！又被她诓了！

——

林漾抱着手机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就现在而言，赚钱是第一位的。

书中女配，没上过大学，什么专业技能也没有，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于是她决定回到自己的老本行——美食博主。

只是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窗台因为长久的漏雨都发霉长毛了，墙壁黄呼呼的看着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有些地方还贴着八|九十年代的壁纸海报，充满了年代感。

再回想破破烂烂的厨房，即使她已经收拾过了，可是依旧有黑乎乎的油脂，尤其是玻璃，都被熏的看不出颜色了。

林漾在那一瞬间，甚至想不然就这样放弃吧？

这实在没法拍视频啊！

林漾长叹一口气，“生活真的太难了。”

阿悦充满怨气的窝在墙角冷笑，“呵。”

她在沙发上赖够了，这才端着盘子进去刷碗。

收拾完厨房，又拿着一双扫帚回来，从一角开始打扫客厅，看着随着她打扫的动作不断挪动的阿悦，林漾眼睛一转。

“跟你商量个事儿。”

“不商量。”阿悦高傲地拒绝。

“那…能不能帮个忙？”

“不能。”

林漾看着墙角小妖精，嘴角一咧。

往上挽了挽袖子，正打算伸手威胁把他扔出去。

突然想起吃饭前的场景。

小火车躺在地上，满脸无所谓，“那你把我扔出去吧。”

林漾瞪眼瞪着油盐不进的小妖精。

阿悦仰头看着她，斜着车头瞅她，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忙可以不帮，就是这个样子——

太欠揍了，真的是很太欠揍了。

林漾几乎按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冷静冷静。

和个青春期的小屁孩儿计较个什么劲。

她磨磨牙，从鼻子里喷了个气儿。

“不用你了！”

小火车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最好～”

林漾拾起扫帚，一边扫地，一边用力地戳地板。

而且越想越气，这个东西怎么霸占她家霸占的这么理直气壮？

甚至还要反客为主？？

踢礼哐啷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起。

贺悦在墙角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一句她的软话。

而且这不停的动静，让他有些好奇。

小火车按耐不住，在林漾又一次从他身边时，启动马达，跟在她脚后。

林漾瞥了他一眼。

阿悦车灯一瞪，小声嘟囔，“看什么看。”

林漾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跟着她来来回回走了三趟，阿悦终于忍不住了。

“喂。”

林漾停下步子看着他。

阿悦：“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事儿？”

林漾：“为什么要和你说？”

“说不定我会同意。”

“晚了，不需要了。”

阿悦炸毛，“说一说怎么了！”

林漾地也不扫了，手撑着扫帚站直身子，反唇相讥，“你刚刚不是不听？再说了我说了你就会同意？”

“我改主意了！说不定会同意呢！”

“改主意我也不说了！说不定就不说！”

……

经过一番“友好的”、“成熟的”、“大人们间”的会谈。

俩人终于达成共识。

阿悦在确认不会把自己扔出去，不会伤害自己的情况下，免为其难的点头同意。

林漾歪头一笑，从架子上拿起一根绳子冲他走过去，“你马上就知道了。”

阿悦：？？？

……

“我不！”

小火车扭动着身子，试图甩开身上的绳子，以及绳子系着的抹布，包括抹布上压着的重物。

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虽然不记得是谁家的少爷，但是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她…她怎么敢把自己当成一个移动拖把！

“我不！”阿悦气急，就想把车把一扔，往地上一躺就地碰瓷。

“诶诶诶，”

林漾伸手拦住他，“你刚刚可是同意的！”

阿悦歪着的身子顿了，半斜着站了许久。

“不会吧不会吧。”

林漾连连惊叹，“这么点小事儿竟然还有人办不到！”

阿悦受不了她的语气，拧过身子，平整的立在地上。

骂骂咧咧地启动车子，“我说话肯定算话！才不会跟你一样忽悠人！”

小火车一边气哼哼的吐槽，一边呼哧呼哧地围着屋子跑，身后留下一串微微湿润的痕迹，那一片都光亮了起来。

林漾瞧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掰着手指开始数。

既然赶不走，那还是好好用吧。

擦玻璃，贴墙纸，换桌布……都可以安排上了。

——

金属相撞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林漾拿出钥匙，把缠着门和椅子的铁链子打开，大铁锁“砰”的一下碰到门把手上。

随后门把手内侧锁打开的声音，最后，是一个插销被移动的声音。

吭哧吭哧的，听到这声音就能想象到上边遍布的斑斑锈迹。

阿悦被这层层的开锁声吵醒，在他的专属纸箱里动了动，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他等着林漾给开箱，还他一片自由的空气。

却没想到，听到了她换鞋拿钥匙的声音。

“喂喂！”

阿悦急眼了，“你把我放出来啊！”

“噢噢噢对，”林漾像是才想起来，几个大步走到纸箱子旁边，“今天起的太着急了，差点忘了你。”

小火车眼前骤然一亮，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面前，脂粉不沾，在清晨的阳光下细嫩到透亮。

他看着少女清透的小脸，心里的抱怨奇异的平息了下来。

林漾掀开箱子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拎起包就准备出门，走之前她习惯性的报告了一声。

“我走了啊，晚上回来。”

阿悦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喂。”

林漾扭头，“什么？”

小火车一双大车灯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漾：“你快说，我赶时间。”

“我可能要走了。”

“走？”林漾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自己的身体啊？”

阿悦：“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要脱离这个车了。”

她带着几分解脱，几分诚心说道，“恭喜你啊。”

阿悦盯着她不似作伪的欢喜，尔后垂下眼睛，车灯半关，轻轻嗯了一声。

林漾拎着包关上门，语气十分轻快，“那再见啦，祝你好运。”

大门关闭，把阿悦隔在门后。

半晌，他才把车头扭开，低低哼了一声，“最好，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