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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鸢从车里探头望出去,目光在房相如脸上扫了一圈,“房相今日是怎么了?大好天光之下,一脸哀怨戚戚之色,叫人看了不赏心悦目!”
房相如微微侧瞥她一眼,在马背上直起腰身,冷哼道,“臣一朝为宰,行的端坐的正,凭的是本事,而非其他。大可不必如艳臣一般,以相侍人。公主这时候嫌弃臣年老色衰,不如打发臣远远的,也不必总是纠缠。赏不赏心,悦不悦目,臣都这张脸了。”他说完,孔雀似的一昂首,踢了下马肚往前去了。
漱鸢被他说得愣愣的,目送着他慢慢前行的背影心里没好气,探出身子冲他嘀咕道,“你今天怎么跟个妇人似的......”
宰相也不回头,始终和她保持着半马身的距离,叫她怎么巴望也看不见他的全身。公主赶紧叫人加快牛车的速度,终于勉强又赶上他,这次她趴在车窗上歪着头,扬起脸轻轻一笑,问道,“你不会是吃味了吧?见我同子彦关系好,你受不了了。”
房相如高声压下她,说笑话,“谁吃他的味了?别说一个宁九龄了,就是崔家二郎,陈舍人之三子,公主要结交,臣都不说二话。公主喜渔色,善交友,臣一概管不着。”
她琢磨了一阵,忽然大叫好,“渔色!房相的\'渔色\'这个词用得好啊!《礼记》有云,\'渔色,谓渔人取鱼,中网者皆取之,譬如取美色,中意者皆取之,若渔人求鱼,故而谓渔色。\'我一直以来想要抓的大鱼,不就是房相你吗?”
房相如听得额角一跳,几欲从马上昏厥下来,她读书的那点心思全都用来记这些闲玩之事了......所以她这是自己都承认自己在撒网捕鱼了吗?就连子彦,都被她当作猎物兜走了。
宰相心里凉了半截,他若是首个,子彦算是第二,那日后还有多少人要被她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公主心思甚广,今日和你掏心掏肺的倾诉衷肠,说只喜欢你一个,明日她也可能对旁人这么说去。喜好全凭兴起,哪有什么长情可期待。
他不年轻了,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如果真的要找一人度过余生,他当然希望彼此都专情一点的。公主还是个年轻不稳定的性情,凭着容姿大可把别人玩弄鼓掌之中,要想做她的唯一,那该有多难。
房相如轻轻皱眉,环顾四周起来,生怕别人听见她这些胡言乱语,牵着马绳不紧不慢道,“话又说回来了,公主这拢朝臣,通人脉的手段从哪里学来的。子彦考进士科,公祖居然还想着叫臣给他开捷径。公主疼爱朋友......”他说到这两个字眼,不由得垂下眼,有点不是滋味,“公主结交朋友,臣说不得什么,可事关科举和前朝选拔,臣就不得不口冷提醒了,公主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怎么个谨言慎行?漱鸢白了一眼,不当回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朝臣的那些小心思吗?你同窦楦与晋国公长孙新亭势头鼎立,私下不也是在拉帮结派,我不过是想叫子彦依附于你,日后对你也多一个相助之力,不好吗?”
房相如没想到她懂得如此之多,倒成了为他着想似的,他皱眉低声道,“晋国公怎么说也是公主的舅舅。公主怎么能直呼其名?”
漱鸢嗨了一声,“皇后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长孙新亭怎么能算我的舅舅呢。出了事,他们只会顾及九兄,才不会管我。我这么叫他一声晋国公,也不算失了礼节吧。”
房相如听后沉默下来,觉得公主倒是心思清明,看得很透彻。大典之前,群臣在陛下的内书房议会的时候,长孙新亭一派主和,谁想到长孙新亭那时候居然向陛下提议,将李漱鸢选做和亲人选,以平息未知的战戈。后来,他和窦楦据理力争,反对此举,这才将这事情暂放下来。
也难怪当时听她说起,长孙新亭出了殿后问她年岁几何的问题了......
漱鸢眼巴巴地看他,见宰相面色冷寒,也不知在思索什么,“怎么,晋国公在父亲那说我坏话了么?”
“那倒没有......”他的思绪被她的声音拉扯回来,抬眼见丹凤门就在前头了,淡声道,“大明宫就快到了,臣就不相送了吧。”
阳光下,巍峨伟丽的门头映入她的眼,像块大石似的将她今日雀跃的心情压了下去,漱鸢的好兴致被浇灭,咬着唇不情愿道,“你一会儿在中书省就没有事情可做了么,不如送到中庭吧,还可以一起多走一段路呢。”
他听后有些犹豫,宫里耳目众多,如若有不好的传言遍布宫闱就不好了。漱鸢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眯着眼侧视他,像是看破了心思,道,“是不是怕我光天化日之下......对你......”
房相如启唇一动,吐出两个字,“住口。”
中庭就中庭吧。他其实无事可做,为了送她一路安好的回去,他就算没事也得假装找点事做。大概荒唐二字说的就是他自己了。
宰相心虚地轻轻摸了下额角,无奈道,“不过也好。送完公主,臣刚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顺路可以去中书省......”
穿过丹凤门的时候,宰相和公主脚前脚后地一同入宫,金吾卫还是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漱鸢在车里听那人盘问起宰相,心里不快,一把撩起帘子道,“本宫出宫一趟,不小心脚崴了,多亏房相碰巧遇到,这才送本宫回来。怎么,有功之臣,也要被你一个小小阖者质疑吗?”
阖者其实就是看门的意思。公主已经很客气,没有直接叫他“看门的”,金吾卫知道自己多事了,不敢和永阳公主再说什么,赶紧放行了。
御桥前,公主被搀扶下牛车,改坐玉辇回去。内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辇,又谨慎地抬起来,往内廷去了。房相如跟在她的下头,抿了抿嘴,低声道,“其实公主不必如此。金吾卫只是例行询问,臣如实回答就好,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漱鸢幽幽瞥了一眼他,正色道,“我就看不惯旁人多嘴的样子。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街坊的无端传言了,满足了自己的口舌之快,却害了别人。如果不教训他们几句,谁知道明天又会说什么?”
房相如听得一皱眉,抬头看向她,“公主好像很在意别人的看法?”金吾卫也是,方才的宁九龄也是,她似乎对这些人过于敏感了一些。
漱鸢轻呵一声,不冷不热道,“从前不懂事,什么传言都不在意。如今却看得多了,觉得还是在意点比较好。”她说完,自辇上丢下来个温温的笑,道,“房相觉得呢?”
房相如沉默地随行着,似乎若有所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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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的宫道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一路穿过宫门行至中庭,还是到了要分别的境地。
隔着一道宫墙,里头有仕女打秋千的嬉笑之声传出来,内禁与中庭和外朝像是两个人间似的。
玉辇停在延英门外,公主爬在辇栏上,目光依依不舍地朝下望去,叹气道,“那我进去了......房相去忙吧。来日......来日不知何时再见了。”
其实,她若是想溜出来看他,也不是不可以,从前她不是也这样多番做过了。方才被她这么一说,可怜兮兮的,仿佛两人真的要从此永别了似的。
房相如垂下眼睫,抬袖拱手,端方道,“公主好生修养。”
他起身,微微抬起视线看向她,却见她还不走。两人这样沉默着目不转睛地对视了片刻,他终于率先心虚地调开视线,抬袖道,“公主有话要对臣说么?”
“房相......”
“公主请讲......”
“唉......房相呀......”
“......”
漱鸢赖着不动,道别是如此的艰难。如果她先走了,他会一直目送自己吗?如果她走到一半回过头,见他却早早地离开了,那该多难过啊。
她轻轻叹口气,与其那样,还不如她做最后离开的人......抿了下唇,情深意重地气吐如兰,道,“还是房相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宰相心里钝了一下,脚底下的步子有些挪不开似的。许久,他才慎重一拜,淡淡道,“那臣先告退了。”然后他起身,旋走,一步步地远去。
甬道不长不短,中书省殿就在前头,在这个地方不止一次和他相遇了。公主坐在玉辇上侧望着那个背影,衣袖飘飘,步履潇潇......看不得了,再看,她怕是又要一连好几晚都做梦梦见他了。
“走了——”她淡淡地冲抬玉辇的内侍令道,然后就往内禁去了。
房相如走了一阵,总觉得背后那道柔柔的目光一直追随而来,他忍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回头看一眼,却发现她早就不在那里了。
暑夏的蝉响刺啦刺啦地响着,宫道空空的,他无奈地扬了下嘴角,像是自嘲一笑——只为自己那个无趣愚蠢的想法。
正要进中书省,身后有一声尖细,“房相。”
宰相回头,见是元珞立在那,也不知站了多久了。房相如哦了一声,从容点头,“元内侍?可是有事?”
元珞微微一笑,道,“房相,陛下请您去思政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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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热,若是一路从蓬莱殿穿行过去,没有什么荫凉,大概要晒蔫。漱鸢叫人绕个路,自清辉阁那头走个远路,择榕树影子下头走,虽然远,但凉快点。
矮木林后头有隐隐约约的嬉笑声,见树下时不时有秋千飞起来,大概方才听见的笑语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漱鸢起了好奇,叫人抬过去看看,见是自己的几位姐姐和几个女眷正在那嬉戏。
她微微一笑,不想打扰,刚要走,却见几个柔柔的背影中,晃出来个人,那人脖颈后头露出一点猩红,那样刺目鲜艳......
漱鸢愣住,起先犹豫片刻,随即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胭脂点画上去的“落梅妆”,因此那个颜色才更加自然显眼。她顺着那个背影慢慢抬眼望过去,这时候附近的内侍瞧见了公主,纷纷垂身朝她行礼,引得那几个人也回过头来瞧她。
公主嘴角的笑意凝固住,眸子里一瞬间闪过错愕与复杂,只见一张熟悉的脸慢慢回头过来,同样地惊讶,然后浮上来一层笑意,“公主。臣女拜见公主。”
漱鸢缓缓抬了抬手,内侍将玉辇放下,她一咬牙,忍着痛意站了起来,轻轻扯了下唇角,茫然道,“婉卢?你为何进宫了?”
婉卢道,“皇后娘娘召臣女入宫,臣女就来了。”
侯婉卢,将门之女啊。她怎么就忘了?
漱鸢眼中涌起疑波阵阵,慢慢走向她,盯着她的脸半晌,然后轻笑着抬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道,“你出了很多汗,又爱敷粉,和我去宣徽殿梳洗一下吧。”
婉卢有些迟疑,随后淡淡一笑,“多谢公主盛情。”
时间流逝的很慢,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宣徽殿,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说,或者是各怀心思。
宣徽殿布置得很精致端雅,千鹤穿云的屏风,通透碧白的玉枕,还有层层帷帐,交叠地掩盖住公主的卧房,这里处处体现着公主别致的风雅。
幼蓉带婉卢梳洗完毕后,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幼蓉垂首退下后,诺大的前堂只剩婉卢和公主两个人了。
啪啦——
一直没有箭簇的木箭倏地飞了出去,可惜没有投中壶里,而是掉在了地上。公主无动于衷,继续取来一支箭,轻轻昂首瞄准,又扔了出去,依旧未中。
婉卢怔了一怔,见地上已经有七八只箭,看来公主今日有投壶的兴致,一个人在这里玩了起来。
“公主。”她唤了一句,走上前来,“臣女梳洗好了。”
“是吗?过来陪我玩会。”公主声音有些寒冷,叫婉卢心里一紧,然后见公主半回过头来,却是一脸的温然笑意。
婉卢遵从,从漱鸢手里接下一支箭,只见嗖——的一声,竹箭干净利落地投中在壶里。
“好准!”公主赞叹道,转头看向她笑道,“果然是侯将军的女儿啊!”她拉起她的手心,手指轻轻在上头探索着,抬头幽幽道,“将军家的女儿都要练箭的吗?你的手上,居然有浅浅的茧子。太可惜了。”
婉卢抽回手,低头道,“叫公主笑话了。”
漱鸢冷笑一下,一步步走近她,鼻尖探了过去,在她的脸颊旁轻轻嗅了嗅,慢慢点头道,“茉莉花粉参杂着珍珠粉,再加三勺铅粉,一勺西域进贡的迎蝶粉......好香啊,这不是我许久不用的白妆粉吗?”
婉卢脸上渐渐浮起窘色,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你是有多离不开敷粉呢?”她起身,绕着她自上而下地打量起来,“我认识你开始,你每次都是白妆敷面。有时候我在想,我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你一样......”
婉卢淡淡回复道,“公主恕罪,这是臣女的习惯而已。”
“习惯?”漱鸢反问一句,然后停在她身后半晌,忽然抬指在她的后颈上轻轻一抹,那粒寻觅已久的红痣宛如白沙中的胭脂粒似的浮现出来,一下一下地叫漱鸢看着眼痛,“习惯隐藏这个吗?”
婉卢大惊,倒吸一口气转过身子,急道,“你要干什么!”
说完,发现自己行为不妥,强行稳了稳心神,缓了口气虚笑道,“公主突然这样,吓着臣女了。公主一向爱开玩笑的,臣女总是反应不过来。”
“吓着你?”漱鸢呵笑一声,漠然地盯着她,“花宴那日,你可让本宫大开眼界了!”
婉卢猛地抬起头,半退一步,强笑一笑道,“公主什么意思。臣女听不懂。”
漱鸢低头笑了起来,笑得婉卢背后冒冷汗,然后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我不敢相信啊......你为了宋洵,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第一次是在杏岗,那个红痣的背影与宋洵同时出现,之所以红痣露了出来,恐怕是杏林枝叶繁茂,不小心蹭掉一些粉;第二次是花宴上,她终于引了这个人出来,可差点自己受重伤;第三次,就是方才,怕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暑热天气里,汗珠自脖颈慢慢滑下,粉被冲散,那颗红痣这才显露出来。
她见到婉卢的机会并不是特别多,可每一次她都是精细地敷粉而来,半点都未叫自己知道这个红痣的存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辈子宋洵的外室女,居然就是婉卢。
一提到宋洵,漱鸢看见婉卢眸子里一瞬间汇聚了惊涛骇浪,然后手中的竹箭啪啦一声跌落在地,她神色恍惚一阵,随即恢复如常,冷冷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公主定定地看她,在重重纱帐的阴影下慢慢走出来,“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我以为你和我是朋友。”
“朋友?”婉卢呵笑起来,笑中带着苦涩,“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漱鸢眸中愣了一下,心底忽然抽痛起来,然后弯唇一笑,淡淡道,“哦,是吗?真巧,我也不喜欢你。”
婉卢柳叶似的眼睛一瞬间涌起一阵恨意,她猛地扭过头,回盯着漱鸢暗暗咬牙道,“你知道吗,我厌极了你,从小就是!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么......呵,你是公主啊,你想要什么,别人只有依从的份,哪里能拒绝!就连我喜欢的人,你都要和我抢吗?”
漱鸢立在那,听得胸口气血上涌,她强行按压下去,沉沉道,“你怎么觉得我喜欢宋洵?”
婉卢冷笑一声,“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在杏岗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名字?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接下他送你的皮影!你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为什么一定要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上辈子悲凉的回忆和凄惨的结局一瞬间涌进漱鸢的脑海,她被诬陷做了那样的事情,叫全长安城的人都笑话本朝公主居然与道士苟且。这一切全托宋洵和婉卢所为。
漱鸢嗓音寒透了,平静得像冬日结冰的湖面似的,有化不开的冷意,“我喜欢不喜欢他,你不用管;可是宋洵要是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真是疯了。”
“所以,你消失就好了。”她咬唇恨道,“你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漱鸢抬起眼,漫不经心道,“可惜,我命大的很......偏不能随你的愿......”
婉卢刹那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长期以来的积累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她指着漱鸢笑道,“是,你的确命大!大概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当年鸩酒一杯赐死你母亲的时候,本应该也赐死你的!若不是陛下怜悯,你岂会活到今日!你母亲本就该死——”
啪——
公主犀利的目光燃烧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扬手狠狠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无人的殿内,婉卢的脸立即就红透了。
“本宫劝你慎言。”漱鸢死死盯着她,冷声道,“除非你另一边脸也想挨打。”
婉卢看出漱鸢眼中泄露的一丝慌乱,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瞧,连你自己都知道你母亲曾经是有罪之人。什么突发急症......她罪有应得,不然也不会连皇陵都入不了!”
漱鸢一把抓过她的领子拽来过来,心一下一下地如打鼓似的沉沉跳着,她手指噶啦嘎啦握的生响,几乎抬手就要掐上婉卢的脖子,漱鸢双目垂视着她,压着颤声问道,“你胡说八道。她什么错也没有!她是风寒入肺死的。”
“你很想打我吧?可是我偏就告诉你,你母亲是前朝余孽,当年以色蛊惑陛下和隐太子,在其中挑拨离间,引起兄弟不和!最后连一向宽容的皇后都容不得她,这才赐死。”
“你给本宫住嘴!”公主震怒泼天,气得手抖不已,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大口呼气,“你胆敢污蔑本宫母亲,污蔑陛下后妃......其心可诛!”
“我是不是乱说,自有宗正寺的谱碟可查!位列国公的谁不知道此等丑事!怕只怕,你母亲的那份,要被永久的封存于世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女儿,哈哈哈——”
话音刚落,婉卢忽然被一股力道提了起来,后半截身子拖在地上,她心里一惊,抬头对上一双沉沉的眸子。漱鸢额头慢慢低下,狠狠道,“多亏你提醒本宫了。侯将军也是位列国公之一吧?若是你在内禁行凶之事暴露了,国公上下九族怕是要全都覆灭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的父亲得的只是个特封的封号。可是你小小庶女似乎并不得国公庇护,到时候,他是要保九族,还是保你,就要看你的命大不大了。”
婉卢倒抽一口气,忽然勉强笑了一下,“你没有证据,不是吗?”
“证据?如果本宫需要,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漱鸢额头渗出薄薄的细汗,方才的怒极叫她此时心脉阵痛,她闭了下眼,忍下疼痛,漠然道,“这件事情,我会叫它到此为止......”
“你......”
不等婉卢错愕的表情露出来,她绝望地听见李漱鸢毫无感情地继续道,“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本宫不会放过你的......你要小心了,更要叫国公小心了。本宫从现在起随时随地盯着你们,最好你多多烧香拜佛,不要叫本宫抓住什么把柄......记住了,国公如若犯大事,是要株连九族的。本宫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祸及满门,就不要怪本宫心狠绝情......”
漱鸢一把扔下她,扬声唤人,“幼蓉冬鹃——”她站起来,胸口一起一伏地艰难呼吸着,然后居高临下地垂视她,一字字道,“国公女见到本宫着实欢喜,喜形于色,言辞激动,不小心摔倒在地,摔伤了脸,好生照料,送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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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她长时间来忍耐的疼痛终于从脚踝处蔓延开来,她提衫低头看,只见右脚的骨头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原来,方才她为了保持最后的尊严,一直强行直腰站立着,让那本就受伤的脚腕此时更是严重不少。
可是比那里更疼痛的是心,她沉沉闭目,耳边蔓延着婉卢说过的那些刺痛的语言,思绪混乱不堪。
她拧着眉头长呼一口气,淡淡道,“来人——扶我进......”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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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夜幕上赤色的那颗星子,谓之荧惑,其色如血,凶也。
房相如自中书省出来,为南方修筑堤坝的事情草拟着文书,忙完后,他踏门而出,抬头见荧惑灼灼,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按理说,这些星象风水之说,他从来不信的。
见几个内侍提着宫灯在墙根下来来回回的快步走,神色慌张,他很是疑惑,看了几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那人一见是宰相,连忙行礼,然后慌张答道,“前些天宣徽殿出大事了!房相竟不知道吗?”
房相如心里一紧,压着不安淡淡道,“这几日并非朝参日,某有三四日皆未进宫了......这位内侍,宣徽殿出什么事了?”
“永阳公主不知怎么,突然汗潮不退,劳咳不止,夜里还呕了几口血——”
宰相大惊,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内侍的领子,几乎失态地问道,“呕血?——怎么突然这样?”
内侍也吓一跳,缩着脖子急急回道,“房相安心。太医令都去了,这几日一直施针,总算有所好转,只是公主还低热着,夜里犯咳嗽......”
房相如怔怔地顺着墙根那些移动的宫灯看过去,却不是从内禁出来的,他骤然大怒,问道,“你敢欺骗本相?他们根本不是去宣徽殿的方向!”
只听内侍苦言解释道,“房相,咱家哪里敢骗您,只是......公主急症突发,太医令也摸不清是不是肺劳症......宣徽殿周围都是各位娘娘和年幼公主皇子的居所,皇后娘娘怕这病气蔓延内禁,暂时将公主安置在东边的龙首殿了。”那内侍眼见一向淡然的宰相脸色铁青,赶紧道,“陛下也应准的!相传龙脉就在龙首原...西头向北,饮渭河之水,尾向朝南,吸天地之灵气,龙首殿就在其上,是公主养病的风水宝地啊房相......”
“荒唐!——”宰相听不下去了,一把丢下内侍,快步往东边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大明宫的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掉落。感谢关爱。。。
朕食用了金戈一片,总算摸了把七妃的手,路过六娘娘那儿看了一眼,想着去还是去七妃那吧。
本来计划有空瞧瞧朕的万皇后的,奈何想起来皇后的那张脸就萎了。药不能停啊。。。如果明天没更上,原谅我,补血去了。。。平时的节奏依旧是不出意外的话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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