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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朝宗醒来的时候想跟平常似的把顾攸宁揽到自己怀里,可身边空荡荡的,别说人影了,就连被褥也很凉,仿佛一夜没有人睡过一般。可昨夜,他们二人才牵着手去逛了苏州的花灯节,回来的时候,阿宁就在马车里睡着了,最后还是他把人背到房里,也是他替人解衣脱鞋,洗漱擦脸的。
难不成阿宁今日早早就起来了?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阿宁一向喜欢睡到辰时才起,尤其是这些年,他们看着阿野成婚生子,又看着阿野的孩子也成亲嫁人,他也就辞去了所有官务,两人如今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游玩,没了京城的纷扰,又因为年纪渐长,她平日的作息便越发懒散了。
有时候等他练完剑回来,她都不大见醒。
最后还是他怕人早间睡太久,夜里又睡不着,哄着人醒来。
脑中思绪纷纷,姬朝宗把放在身边被褥里的手收了回来,刚想起身去外头看看,目光突然就定住了……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无论是房中的打扮还是他的身体都不对劲。
他们这次是在苏州游玩。
别院雅致清逸,房中有一面很大的屏风,是他陪着阿宁第一次来苏州时,她从东市淘回来的。
可现在那面清风送荷的屏风却不见了,只留一架水墨竹叶的床屏杵在他的正对面,其余装饰也都与他平日瞧见的不同,但又不是陌生的物件,仔细瞧瞧,竟都是些他少年时的玩件。
还有他的身体和他的手。
他今年已经快六十了,纵使平日保养得再好,手也没法同青年时一样,可如今架在膝盖上的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细腻,赫然便是一双少年才该有的手。
心绪大颤,手指忽然微微颤动,但也只是一下就被他紧紧攥住了。
姬朝宗攥着拳头闭了闭眼睛,等睁开时却发现一切还是如原本一般,他长眉紧蹙,但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即使心中再是震惊也不至于表露于面上,他起身朝房中的铜镜走去,一如他所猜想一般,镜中那人的确是个清逸挺拔的少年,而那模样竟与他十五六岁时一模一样。
想到当年阿宁说的那个梦境,难不成……他也进了与她一样的梦境?
但又有些不同。
阿宁的那个梦,是她梦到小时候的他,而她的身形皆是原本的模样,而且她一醒来就是在南阳,而他呢?他的身形皆是少年时的模样,所处的地方也是自己在京城的屋子,并没有与阿宁可以联系起来的东西。
拧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姬朝宗还是打算先按捺不发,往外走去……周遭的一切都如他曾经历过的一般,但也不是所有都一样。
比如他祖父。
他祖父原本早在他四岁那年就已经没了,如今却还活着,而云狂、无双本是一对龙凤胎,这里却是无双要比云狂大两岁,而到外头,那些不同就越发明显了,尤其是阿宁家。
他醒来时不敢贸然出现在阿宁面前,怕有什么冲撞,却也着人细细打听了一番。
她出生背景一如往日,唯独顾家二房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他怎么打听,底下人回的都是一样的话语,“少爷说的顾家可是离咱们不远的定国公府?若是这个顾家,那他家只有一房呀,先去顾首辅的夫人身子不好只生下定国公这一脉,难不成……是外头还有什么私生子?可那位顾首辅看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
“六郎,怎么了?”吃早膳的时候,姬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担心的放下筷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话音刚落,餐桌上的其余人也都看向他,就连一向少言寡语的祖父也说了一句,“若是不舒服,今日就不必去学堂了,让人请大夫过来看看。”
姬朝宗刚想说无事,想到一事,便道:“孙儿近来的确有些心绪不宁,今日想去金台寺看看。”
众人一听这话却更加急了,纷纷询问要不要紧,姬朝宗出生时虽天降祥云,后来也的确如众人所期待的一般,天赋过人,但都说慧极必伤,家里人担心他因此折损身体便打小时候起就带着人去金台寺清修,后来金台寺的法相住持收他做了俗家弟子,但凡姬朝宗心绪不稳亦或是不舒服的时候都会跑去金台寺清修几日。
见家人担心,姬朝宗心中也略微有些愧疚。
但有些事已无法用他所知晓的东西去笼阔,他只能去金台寺问问他的师父,或许能从他那知晓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
金台寺。
姬朝宗和法相住持面对面坐着。
法相住持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可经年的清修却让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能看透世间万物一般,听姬朝宗说完后,他沉默一瞬,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倒了两盏茶,而后才慢慢说道:“你可知道庄周梦蝶的故事。”
姬朝宗颌首,“知道。”
这是幼时读书先生就说过的东西,他又岂会不知?
“庄周梦蝶,却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法相把手中茶盏推给姬朝宗,见他长眉微拧,又道,“我们所处的地方只是这万千百相中一处小小的世界罢了,你说人生百相,倒不如说百相人生。”
姬朝宗接过茶沉默一瞬才开口,“您的意思是说这世上有许多和我们所处天地一样的地方,每个天地中的我们都有着与这里不一样的人生?”
法相摇摇头,道:“这天地本就虚幻,曾有人说自己去了一处仙符之地,不过一局棋的时间再下山,世道就已过了百年,也有人生来就要比旁人聪慧许多,便是未曾教过的东西他也好似与生俱会一般……可见这世上多得是我们无法探寻的机缘。庄周梦蝶,许是这个小千世界他是蝴蝶,其他小千世界是庄子,就如我们在这品茗论道,可或许在其他小千世界中,我不过一个屠夫,一个书生,亦或是六畜,甚至是鬼神,这都是有可能的事。”
说完却又笑了,“这也不过我一方论谈,先师探索此道至临终也未解开,我亦如此。”
他说完稍稍停顿一瞬,见对面少年仍拧眉不语,便凝视着人继续说道,“留行,这世道万千,总有许多我们汲汲一生都无法探寻的东西,你既有此机缘乃是上天恩赐,与其耿耿忧愁,倒不如放开心怀,好好过这一生。”
上天的机缘吗?
姬朝宗不清楚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机缘。
当初知晓阿宁和幼时的自己相见时,他的确有些羡慕,爱一个人,自然想要见证她的一切,而于他而言,能和阿宁一同生活几十年是他的幸,但他总想着要更多些更多些。
他想知晓小时候的阿宁是怎么样的。
他想陪着她一起长大。
他想替她遮风避雨,让她再也不用如前世那般,一个人经历那样黑暗的三年。
他想要她父母双全,家庭和睦,一辈子做那个骄傲的顾家大小姐。
虽然如今这个世界没了顾家二房,想必阿宁的一家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凄惨了,可他……还是想陪着她。
他从不感恩上天。
于他而言,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
可如今他的确心怀感激。
唯独一件事令他心忧不安。
他明白师父所言,万千世界人生百相,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世界的记忆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不会去想他来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他又去了哪里,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他。
这个,他无比坚信。
诚然他醒来时的确有些浑噩。
但时间久了,有些他那一世未曾经历的一切也如纸画一般跳跃到他的眼前,冲入他的脑海。
他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纵使有些不同,但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们的情感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不会与他们感到生疏。
就如此刻面对他的师父,他也是十分熟稔。
可他还是担心。
那个世界,他的祖母、父母皆已故去,孩子也都长大有自己的生活,唯有阿宁……他长指微收,声音微沉,看着法相问道,“师父,可我突然有了这些记忆,是不是代表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殒身?”
他并不在乎生死。
何况活了六十年也实在是够了。
可他担心阿宁。
他的阿宁又怕黑又怕冷,最怕孤独,若是她醒来发现他没了,一定会哭的。
于他而言,能经历阿宁的小时候的确重要,可若是这一切的代价是让那个世界的阿宁失去他,独自一个人孤独终老,那他便是拼死也要回去。
他既有这样的机缘,不信改不了天换不了命。
法相闻言却是一怔,他笑笑,“你这个问题,我也解答不了,可我看过你的命数是圆满绵福之命,想必那个世界的你也应该是圆满终老的。”
就连师父也解答不了吗……
姬朝宗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但他也知晓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师父再厉害也不过是肉胎凡身,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未再说,只是起身朝人一礼,“徒儿还有事,就不在这叨扰师父了。”
他说完便要离开。
可法相却拦了他一回,“你心绪不稳,在这留一日再走吧。”
想自己如今这样回去,只怕也会惹祖母他们担忧,姬朝宗迟疑一瞬还是答应了,“那我先去禅房。”
法相点头,见人要走又笑着说了一句,“想必那位顾小姐对你而言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一向聪慧过人的徒儿困于这些问题之中。
姬朝宗闻言停下脚步,他转身,脸上扬起今日来第一抹笑容,他没有丝毫掩饰,笑容温柔,眉目如春,“是,她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说完,他又朝人一礼才往外退去。
法相目送他离开,笑着摇了摇头。
这夜。
姬朝宗辗转反侧,直到月上中天才勉强入睡,可入睡后,他却进入了一个梦境,梦中自己和阿宁仍待在苏州,屋中那架清风送荷的屏风栩栩如生,他看着自己坐在床边去喊阿宁起来,而床上阿宁即使老迈也依旧夺目的面容轻轻皱起,似乎是不大高兴就这样起来,咕哝一声又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最后却还是被他闹腾着醒了。
他看着他们起床洗漱,看着他们牵着手在园中散步。
……
梦很长。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他们的一生。
他们始于少年,终于暮年,虽然也有过争吵,但更多的还是陪伴和欢闹,他看着他们一起长眠于一个冬日,在离世的那一天,他们还一起牵着手去园中摘了一枝新鲜的梅花。
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背不动她了,可还是执拗地牵着她的手。
雪落满头时。
他和她一起长眠在梅树下。
他们的子孙如他所要求一般,把他们合葬于一个墓棺之中,而他看着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努力转头看着身边人,风很大,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从唇形看出他在说,“阿宁,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
姬朝宗的枕巾早就湿了,摸了下脸庞也是一片湿意。
眼睛还很酸,有些睁不大开,可他的心却很热,滚烫得像是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般,外头天尚未大白,可他却已经坐不住了,昨夜的愁绪已随这早间的清风彻底消散,姬朝宗起身穿衣然后推门往外走去。
路过小道时,有去做早课的僧人瞧见他楞得停下步子,“师,师叔,您怎么那么早?”姬朝宗虽然是俗家弟子,但自小记在法相住持的名下,辈分比许多僧人都要大。
姬朝宗听到声响停下脚步,笑着应了一声,说了一句,“你们回头和住持说一声,我有事先离开,过几日再来看他。”然后也没再说其他话,大步往外走去。
“师叔今天和以前不大一样。”有个小僧抱着早读本看着姬朝宗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
他身边的小僧显然也是抱有一样的看法,只不过他还是有点怵姬朝宗的,不管人在不在,他都不敢说他的话,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快走吧,快来不及了。”
法相知晓姬朝宗离开的时候正在用早茶。
听到僧人回禀,他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抬头问回话的人,“他离开时,脸上表情如何?”
僧人似是有些诧异他的问题,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如实答道:“师叔走时,眼眶虽红,脸上却挂着笑,脚步还十分轻快,想来是高兴的。”
“知道了,下去吧。”
等人走后,法相继续捧起茶盏,慢慢喝着,嘴角却微微翘着。
*
姬朝宗离开金台寺之后便一路疾驰纵马往京城的方向去,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定国公府,越靠近那个熟悉的府邸,他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
咚咚咚咚——
知道上辈子他和阿宁是一起离开的,甚至他还要比阿宁迟一些,他的心就安定了许多,他一直担心的不过就是怕自己先一步阿宁离开,怕她一个人留在世上伤心难过,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他所担心的并未发生。
他幼时总觉得岁月漫长,也从不贪慕永生。
可遇到阿宁之后,他却总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能让他陪她再久些……他虽然没有永生,但上苍却又给了一个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姬朝宗心潮澎湃,只觉得这周遭万物都顺眼了许多。
他期待着见到她,见到小时候的阿宁,今年阿宁应该才十二岁,还未去书院,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家里。
按照两家的关系,他若是拿着帖子进去拜见倒也的确不是一件难事,但也只会局限于给顾家两位长辈请安,亦或是由他的同窗顾天和接待,至于想见阿宁,却是很难的。
若姬朝宗真如他现在这个年纪一般,那此时的他必定是很急迫的,少年时的他纵使再聪慧过人,但也终究是沉不住气的,可如今的他,几十年的经历不仅磨平了他的棱角,也让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而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会便继续牵着马往前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看着眼前熟悉的围墙,似乎能想到从前翻.墙进去找她的日子,尤其后来顾天和为了防他故意砌高围墙,他和阿宁每每散步路过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相视一笑,似无奈又似好笑。
就在这样的思绪中,他牵着嘴角,本想先回家,不想却听到一阵女声。
“不怕不怕哦,也,也没那么高嘛。”女声清脆明亮又带着股小心翼翼。
即使与记忆中的那道声音并不相同,可姬朝宗还是立刻认了出来,他拉紧缰绳立刻停了下来,僵硬着脊背抬起头,朝不远处那高高的围墙看过去,首先瞧见的是一把高高的马尾,正在半空中晃啊晃。
心脏突然又快速跳动起来,握着缰绳的手也骤然收紧。
喉间似有一个称呼要脱口而出。
只是还不等他喊人就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出现在围墙上,她穿着一身红衣束袖的骑马服,马尾用一根红绳绑着,比起记忆中那张恬静温柔又美艳娇人的脸,如今的她远没有后来的美艳,但高扬的眉眼和永远翘起的嘴角却同样让人怦然心动,像一个永远夺目灿烂的小太阳,明亮璀璨。
顾攸宁并没有看到姬朝宗,而是拘于她这寸方之地。
她这会还站在扶梯上,一手抓着扶梯,一手抓着围墙,眼睛望着底下,只一下就又缩了回去,手轻轻拍着胸口像是在喘气,但又怕这样会站不稳,忙又扶住了围墙。
“缩头一刀,伸头一刀,我,我才不怕!”顾攸宁扶着围墙,一边说一边又朝底下看了一眼。
等到适应那个高度又不觉得晕眩了,她就小心翼翼伸出一条腿先跨坐在围墙上,终于等到两只腿都跨坐在围墙上,顾攸宁高兴了,翘着嘴角轻哼道:“也不是那么难吗!”
可她这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的扶梯砰的一下倒了。
落叶被飞溅起来,明媚的笑容僵在脸上,顾攸宁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能退回去的扶梯已经直接倒得不成样子了,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本来要是不敢跳还能往回跑,现在好了,还真是缩头一刀伸头一刀了。
又看了一眼底下,刚刚还觉得没问题的围墙突然就跟万丈深渊一般。
顾攸宁惨白着一张脸,终于知道前后都无路可退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了,可最后还是出去的自由打败了她的恐惧,生怕再犹豫一会就会有人找过来,到那个时候别说跑出去了,恐怕还要挨一顿罚。
虽然跑出去的结果,肯定也落不下一顿罚。
那为什么不先享受了再说呢?
十二岁的顾攸宁崇尚自由,不服管教,天不怕地不怕,越拘着她就越喜欢往外头跑……所以这会她又看了看围墙下的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跳了再说。
她打小就会爬树,以前那么高的树跳下去都没事,这区区一个围墙……总不至于让她断腿吧。
顾攸宁既然做好了决定就去做。
可姬朝宗哪瞧见过她跳墙的样子,又见她趔趔趄趄坐在墙头,一看就还是个新手,偏偏这个新手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撑着围墙就敢往下跳。
“小心!”他见她从墙上跳下来,白了一张脸策马过去。
顾攸宁在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发觉不对了,这跳墙比跳树难多了!而且她忘了一件事,以前跳树都有一堆人在底下接着她,而且地面也都是泥土,就算真掉下去也不怕。
就在她以为要脸着地,怕得闭起眼睛的时候,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咦?”顾攸宁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入目的是一张玉面郎君般的脸,只是这位玉面郎君现在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担忧,还有些生气。
“你……”
原本想问问他是谁,哪想到才开口就见抱着她的男人十分生气地同她说道:“谁让你这样爬墙的!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要是刚刚我不在,你是想毁容还是断腿?!”
一串串的音节砸入耳中,顾攸宁直接被他砸懵了。
姬朝宗出口后也发觉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重了一些,可他实在是害怕,要不是今天凑巧,他正好在这接住她,就她那个跳法就算腿没残废,也得在床上躺几个月,她又最怕苦,估计连药也不会好好吃。可看着她怔楞的脸,以及扑闪扑闪的睫毛,他的心还是一下子就软了。
和她生什么气?
她怕是现在也不好受。
刚想放柔嗓音哄她几句,却听怀中人先他一步气呼呼地开了口,“你凶什么凶!”
顾攸宁这一声既愤怒又委屈,愤怒还能理解,委屈倒是让她不明白了,可她现在也懒得去明白,直接冲人不高兴地嚷道:“我让你接我了吗?”
又见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扶着她的腰。
刚刚太过震惊没发现,现在一看,她的脸骤然通红一片,“你,你快松开我!”要是让别人瞧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她虽然从不怕别人说难听的话,但也不想随便背上什么莫名的锅。
姬朝宗见她又生气又羞愤,有心想和她好好说几句。
但顾攸宁见他还是不肯松手,直接咬了一下他的胳膊,趁着他吃痛的时候跳下了马匹,等落了地还特地离他一丈远,手指着他似乎是想斥责他,但想到这人终究是救了自己,一来二去,那些斥责的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悻悻然哼一声,转身往巷子口走。
姬朝宗眼睁睁看着她往前走,走到自己家正门的时候还特地转过头,跟做贼似的怕人发现,确定自家仆人没有发现才放开胆子跟只出笼的鸟儿撒欢似的往外跑。
宽敞的巷子里。
姬朝宗看着顾攸宁高高束起的马尾在半空晃啊晃,脚步轻快又雀跃,即使隔得很远还是能瞧出她的喜悦之情。
畅想过许多回他们见面的模样,没想到最后却是这幅模样,姬朝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终却还是骑着马跟在人身后,就阿宁这幅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出来,他怕她随便轻信了别人闹出事,还是自己跟着比较好。
……
顾攸宁并未发觉有人跟着自己,等出了巷子,走进东市,她就彻底被眼前的热闹给震住了,虽说她从前也跟母亲来过东市,但那都是坐在马车里头,前后环绕着婆子丫鬟还有父亲特地派过来的护卫,买什么都是由人送过来,亦或是清了场子戴上帷帽走进去,哪有如今这样真真切切感受过?
她现在的感受就是看什么都新鲜,那些吃的用的,还有杂耍猴戏都吸引着她往前去。
她也不怕,一个人就往前跑,半点都不担心会出事。
姬朝宗不远不近跟着,看着她买了不少吃的,嘴里吃着,手里都快握不住了还要买,他也不去阻拦,只笑着跟在她身后。如今再看到年少时的阿宁,他心中只有无尽喜悦和疼惜,哪里舍得阻拦她?马匹早就被他停在东市外头的一株柳树下,也不怕贼人抢去,那上头标记着姬家的徽记,但凡是个有眼见的都不会上赶着做不讨好的买卖,可他前面那个买了一大堆东西的小姑娘俨然成了那些贼人眼中的肥羊。
看着有人朝她凑近,她却仍一无所知,凑到人堆里买东西……姬朝宗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顾攸宁正听那摊贩介绍着东西,“这玉佩可是南洋送来的宝贝,那如意斋一百两一块,我这便宜,客官若喜欢,五十两拿去。”
顾攸宁身边那几个女客显然是被说动了,正在讨价。
可她却撇了撇嘴。
本来见这里人多还以为是卖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西贝货,她虽然不怎么出来,但打小就见惯了好物,自然知晓这玉佩不是什么好物件,刚想出声让身边那些人别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叫嚷,“你抓我做什么!”
咦?
有热闹!
她立刻转过身,却见一个白衣少年郎正抓着一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身高马壮,年纪也要比少年大上不少,此时却被那少年桎梏得怎么挣都挣不脱。
“你!”
顾攸宁看着这白衣少年赫然便是刚刚抱住自己的人,登时瞪大眼睛,惊呼道:“怎么又是你!”
又见那男人面色涨红嚷着,“快来看啊,没天理了,当街欺负人了!”嚷得不少人都围了过来,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偏偏那白衣少年郎一点都不怵,仍笑看着她。
顾攸宁看着他的笑就有点不自在,不清楚这人怎么在这,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朝她笑,只是看着这么多人围过来,皱了皱眉,不自在地放轻声音问人,“怎么回事?”
身边都是说他欺负人的,唯独他的阿宁问他是怎么回事。
姬朝宗心里又暖又软,就连眉目也变得动人了许多,他仍笑着说,“看看你的钱袋。”
钱袋?
顾攸宁一怔,顺着他的话朝自己的腰间探去,“我的钱袋呢?!”
话音刚落,就见姬朝宗从那男人腰间拿出一只绣着牡丹花的荷包,围观众人一见这明显是女子才会用的荷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对姬朝宗指指点点的一群人全都看向那个先前叫嚷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知道自己行迹败露哪里还敢说什么,鼓着劲想逃,另一只胳膊却也被人抓住了。
这次抓住他的却是顾攸宁,小姑娘气呼呼地说,“你这贼人居然敢偷我的荷包!跟我见官去!”
顾攸宁说着就要带人去见官。
可还没走出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回头看,仍是那个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并未看她,而是皱着眉把她的手从那大汉的胳膊上扯下来,原本笑盈盈的一张脸此时也阴沉得不行,目光冷淡瞥了一眼那个大汉,竟让那大汉僵在原地,纵使被松开了手也不敢逃跑。他也没再理会大汉,找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细细替顾攸宁擦着手指,姬朝宗做起这些事旁若无人还十分熟稔,就好像曾经做过千万次一般。
顾攸宁也正是被他这个熟稔的模样震住了,以至于一时忘记松开亦或是斥责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衣少年早就抽回手了,顾攸宁又气又臊,还有些羞,她觉得这个白衣少年真是奇怪,每每想让人感激他的时候总能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可若说他孟浪登徒子又不像,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十分自然,没有一点猥琐下流,让人看着十分亲近。
而她……
竟也不觉得不舒服。
顾攸宁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让她觉得荒唐无比!
这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男人又是抱她又是抓她的胳膊,现在居然还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擦手,她居然还觉得没有问题?!顾攸宁反应过来就要叱他,却有几个官差走了进来。
那几个官差本是照例巡视,瞧见这里围满了人便走过来瞧一瞧,哪想到刚进来还不等询问就看到姬朝宗站在这,脸色猛地一变,忙凑了过去,弯腰恭声,“世子,您怎么在这?”
顾攸宁一听这个称呼就一愣。
世子?
难不成他也是什么公侯府的?但她以前从未见过他呀。
姬朝宗并未去理会周遭的惊呼,只是简单的冲两个官差说了先前的事,等两人押着那大汉离开,回头才看到他家阿宁还呆呆看着他,朝人挥了挥手,等她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便抿唇笑道:“回神了?”
他声音本就比旁人要低一些,尤其是刻意放低的时候就特别惑人心智。
顾攸宁也不知是被他的声音所惑,还是觉得自己居然看人看得出了神丢人,小脸涨红,偏偏还要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谁,谁出神了!”
姬朝宗也不去揭穿他,仍笑看着她,等把人看得又要生气脸红时才把手里的荷包递过去,“喏,还给你。”
看到这只荷包才记起刚刚这个男人又帮了自己。
短短几个时辰内,又是接住从围墙上下坠的自己,又是帮她找到荷包……顾攸宁就算心里再觉得这个男人奇怪,也还是没法厚脸皮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可她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来奇怪,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从前被她爹领着进宫见天子,她都敢趁着没人发现偷偷去看龙椅上的男人,更别说和几个皇子打闹了,可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和哥哥的年纪差不多,但就是让她有些,顾攸宁皱着眉,她形容不出心中的情感,不像畏惧,只是每每看着他那双炽烈的眼睛总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手指紧紧缠绕着荷包那两条带子,她低着头,好一会才道:“今天,谢谢你了。”
姬朝宗听她道谢,眼中那抹笑意便更深了,他抿着唇,轻声说没事,只是想到她那副肆无忌惮又勇往直前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劝说起来,“你以后要小心些,像今日那样翻.墙的行为万不可再做了,便是真想出来,我……”原是想说我带你出来,但想到如今两人的关系,又换了个说辞,“你也得带着人出来。”
“今天还好,只是对你的钱袋打主意,若是日后旁人见你如此大手笔把你绑了,你该如何?”
顾攸宁听他絮絮叨叨,刚才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来了,她不由仔细回想,她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为什么他能这么熟稔地同她说教,尤其说起话来的这个派头俨然跟她爹娘、哥哥一样,就好像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一般。
她皱着眉想去反驳,想问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但当她抬头看到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传递出来的关心时,她的心脏还是没忍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十二岁的顾攸宁还不知道看到一个男人心跳加速是什么原因。
她只是看出了他的关心和担忧,以至于喉间原本要反驳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小半天,她只能撇过头,不大高兴地低声咕哝一句,“说得好像和我很熟一样。”
但也只是细弱如蚊的一声,又和人不甘不愿地说道:“知道啦,以后我自己会小心的。”
当然会不会再翻.墙出来,带不带人,那是她自己的事~难不成他还能这么巧每次都出现不成?
姬朝宗早就瞧见她眼中的狡黠了,心中无奈,小时候的阿宁还真是贪玩,可就是这样鲜活玩闹的阿宁,正是他曾经缺失的一部分,他总想着见证她的成长见证她所有的模样,如今心愿得偿又岂会不高兴?
“你还想去哪里玩?”他放柔嗓音问人。
顾攸宁一听这话,目光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这个男人还想陪她一起不成?刚想拒绝,可眼前这位容貌俊美的少年郎又笑着柔声道:“我知道有几家小食店口感很是不错,只是位置隐蔽,你一个人去怕是找不见。”
“真的?”顾攸宁的目光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等姬朝宗笑着点了头也不顾男女大防,直接握着人的胳膊就往前走,“走走走,快带我去。”
……
顾攸宁这一天玩到落日降临才算是满足了,她手里还提着不少吃的,都是身边的白衣少年带她去的,这些吃的果然不错,而且还很奇妙的全是她喜欢的口味,她打算带回去给爹娘哥哥也尝尝,大概是和这少年相处了一天,她也没有之前那么忌惮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总算知道问他的名字了。
姬朝宗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什么,都不认识还敢跟着他到处跑,要真出了什么事看她怎么哭,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还是很温和的模样,柔声道:“我姓姬,名朝宗,字留行,在家排行第六。”
“姬朝宗?”
顾攸宁砸吧一下手里的糖葫芦,点点头,刚想说一句知道了,等反应过来,眼睛登时睁大了,“姬,姬朝宗?”她目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连糖葫芦都顾不上吃了,只知道“你你你”,半晌才咕哝一句,“你跟哥哥说的不像啊。”
姬朝宗一听这话就眯起了眼。
他跟顾天和一向是王不见王,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看来那小子没少在阿宁面前说他坏话呢,也怪不得上一世阿宁最初这么不喜欢他,他心里算盘打得响亮,面上倒是什么异样都没有,仍笑着,“你哥哥怎么说我的?”
顾攸宁又岂会那么傻把哥哥说的那些话同他说,佯装无事般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又看了眼天色也不肯跟姬朝宗再说话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直接往家的方向跑。
完全忘了身后那人和他走得是同一个方向。
姬朝宗看着她如火般的身影窜在人流之中,无奈地摇了摇头,提步跟在人身后,倒也没再跟先前似的跟人一道走,而是和来时一样跟着人,目送她安全到家才骑上马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心里倒还记着,看来想让阿宁对他没这么深的误解,还是得先解决顾天和才行啊。
*
姬朝宗也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会来得这么快。这天,他和京景明刚从家里出来,在去书院的路上听到一阵叫嚷声,他坐在马上远远瞧着,原来是几个公侯家的小子把顾天和给围堵了。
顾天和在书院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又喜欢扶弱凌强,不少人都嫉恨他。
平时他身边都是人不好下手,想必今日这群小子是特地蹲点就等着顾天和一个人下手,选的地方也是那种隐蔽,平时不大会有人路过的地方。
京景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群人竟也不怕顾家。”
顾家如今正如日中天,就连他家都得避其锋芒,这群人胆子倒是大。
姬朝宗却笑,“他们是笃定顾天和不会和家里人说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跟顾天和虽然从小王不见王,但到底也有过几十年的相处,自然知晓这人的秉性。
他说完就翻身下马。
京景明不解,问人,“你做什么去?”
姬朝宗头也不回,“帮他。”
顾天和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人围堵,其实这些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从小跟着父亲学武,军营里也没少跑,就这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可这些杂碎大概是知道他的本事直接先拿了一张网把他套住,然后拳头腿脚往他身上招呼……他气得紧咬着牙,一边忍着痛,一边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招呼下这群杂碎。
不然——
操!
这群杂碎下手还真重。
顾天和就算咬着牙也没忍住泄出一声痛呼。
那群人见一向威风凛凛的顾天和落得这幅样子,自是嚣张无比,领头的一个还叉腰笑道:“现在知道疼了?让你坏我好事!”他一边说一边踹,一点都不留情,他可一点都不怕顾天和的报复,顾天和这人看着厉害,实则最要面子不过,今天的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家人和他那群兄弟知道的。
反正他不怕丢人,以后走哪都带一群人,顾天和敢来,他就再招呼他!
心里想着,脚也没停,还想再踹几脚就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道十分动听的男声,跟四月春风一般,“这么热闹呢?”
众人惊吓回头,就瞧见姬朝宗一身白衣,一边卷着袖子一边笑眯眯地朝他们走来,“既然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不如……带我一个?”
等京景明跟进来的时候,巷子里已经倒成一片了。
而他的好兄弟是唯一站着的那个人,他好像只是活动了下筋骨,十分闲适地把卷起的袖子解下,任地上那堆人怎么哀叫也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怎么这么不耐打呢。”
语气还很可惜。
京景明还是第一次瞧见姬朝宗这幅样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去扶顾天和先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就被姬朝宗拦住了,“我来吧。”
京景明&顾天和:???
谁不知道姬朝宗最是洁癖,两人这下是彻底呆住了,尤其是顾天和,看着自己的死对头笑着朝他走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好脾气地问道:“你没事吧?”
“你吃错药了?”顾天和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
啧。
看来他家阿宁小时候这么不乖全是跟这小子学的,姬朝宗眯着眼笑,“顾少爷,我帮了你,你就是这个态度?”说完也不等人回应,自作主张道,“行了,我先带你回家。”
“谁要回家了,你放我下来!”可任凭顾天和怎么叫嚷,硬是没办法从这个被他以为是“白斩鸡”的男人手中挣脱出来。
路过京景明的时候,姬朝宗说了一句,“你先回书院,我过会去。”
京景明总觉得姬朝宗今天怪怪的,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点了点头。
……
等姬朝宗把顾天和送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顾夫人和顾攸宁全出来了,看到伤势严重的顾天和,顾夫人的脸都白了,顾攸宁倒还好些,只是红唇也一直紧抿着。
刚刚在外头还骂骂咧咧的顾天和现在乖得跟个鹌鹑似的,也不顾身上疼痛,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当然还是没忍住朝姬朝宗的方向扫去几道刀子般的目光。
让他不要把他送到家里,非要送!
现在好了,害阿娘和妹妹担心,指不定还要一顿盘问!
他就知道姬朝宗这小子没安好心!
姬朝宗自然不会理会他的目光,仍是噙着一抹笑站在一旁,他救顾天和除了跟这小子打好关系之外,最重要的自然是打进阿宁的家……至于顾天和那点愤恨的小心思,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大夫已经来了,顾夫人抹了下眼泪,就感谢起姬朝宗。
姬朝宗在人前一向是人五人六的,更不必说他如今还有几十年的经历,看到眼前这位他从来不曾相处过的岳母,他自是恭敬得很,“您客气了,我和天和是同窗,若没瞧见也就罢了,瞧见了自是该帮一把的。”
顾夫人见他模样清俊,言语温和,又想到京城关于他的那些声明事迹,心中自是十分欢喜,“我们两家祖上也是有些关系,只是我身体不大好,平日很少出门,你日后若有时间便常来家中,我家这小子最是顽劣,你若有时间便教教他,也省得我们总是为他操心。”
在里头诊脉的顾天和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顿时叫嚷起来,“谁要他教!”
顾夫人原本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一听这话立马转头斥道:“闭嘴!”等里头消了声,才又回头笑着看向姬朝宗,模样温柔,竟好似先前那一叱并非出自她口中一般。
姬朝宗看着顾夫人,又听着里头他家阿宁正在絮叨,大概也是让顾天和听话的话,眼中不由又泛起一些柔和,“应该的。”
顾天和还受着伤,姬朝宗自然不好久待,又说了几句便提出告辞了,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里头,小姑娘还没发觉,正跟他哥哥斗着嘴,他笑了笑,没在这个时候继续叨扰,和顾夫人又说了一句留步便往外走。
等顾攸宁出来的时候,姬朝宗早就已经离开了。
“阿娘,那人呢?”她看了一眼屋子,又看了一眼外头,问顾夫人。
“什么那人?别总跟你哥哥不学好。”顾夫人没好气地嗔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一边携着人往里走去看顾天和,一边和顾攸宁说,“按着年纪,你还得叫他一声哥哥,他这次帮了你哥哥,回头等你父亲回来,咱们是要好生宴请人家的。”
“他算我哪门子哥哥,我才不要叫。”顾攸宁轻声嘟囔一句。
顾天和也恰好听到他阿娘说的,顿时不高兴嚷起来,“就是!阿宁又不是没有哥哥,干嘛要叫那姓姬的哥哥!阿宁别叫!那小子就是个笑面虎,不安好心,你和阿娘都别被人骗了!”
在人前端庄大方的顾夫人此时威胁似的眯起眼,冷声问顾天和,“你皮痒了?”说着直接拿起一旁的板子打着桌子,“让你上学,你倒好,居然给我去打架!”
“阿娘你别打我呀,哎呦!你儿子还有伤呢!”
屋子里闹腾得不行,而站在一旁的顾攸宁笑盈盈地看着这幅画面也没上前帮忙,只是想起哥哥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自主反驳道“其实那人没有不安好心,也不是笑面虎,那个人……”
想到那日他陪着自己逛了一天,任劳任怨,还帮了她两次,顾攸宁就忍不住低声呢喃,“挺好的。”
顾夫人教训完儿子,见顾攸宁杵在一旁一脸呆怔的模样不由问道:“阿宁,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
同样被询问的还有姬朝宗。
他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过了第一节课,可他一向是各科先生的心头肉,见他迟到别说责罚了,还容色担忧地询问了一遭,姬朝宗没有把顾天和的事说出来,只道有事耽搁,临了却帮人请了个病假。
书院里的其他学子自然好奇,谁不知晓他们二人平日最是不睦,今日居然会帮顾天和请假,但也没人敢跑到姬朝宗那边去问,唯独京景明不怕他,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便压低嗓音问人,“你跟顾天和,怎么回事?”
姬朝宗笑笑,“我和他没什么事。”
见京景明挑眉,表情狐疑,他也没过多解释,他做这些是为了阿宁,跟顾天和的确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今日围堵顾天和的人,姬朝宗长指轻叩桌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人一把。
等顾天和养好伤回到书院的时候就听说上次围堵他的那群人都被书院除名了。
能做这样事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顾天和揣着满肚子疑惑和不满找上姬朝宗,也巧,姬朝宗刚从徐院长的屋子出来,两人迎面一撞,姬朝宗挑了挑眉,看了人一眼,“养好了?”
一开口,顾天和不自觉就觉得矮了人一截。
他原本就要比姬朝宗矮一些,又加上一个救命之恩的恩情,本来要指责人的话这会就有些说不出来了,但还是没好气,很不满,“姓张的那波人,是你做的?”
姬朝宗点了点头。
顾天和皱眉,“你不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吗?这次怎么那么闲?”
姬朝宗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这次来找徐先生是收回自己离开书院的请求,明年就要科举了,他醒来之前就跟徐先生递了帖子,打算这阵子就不在这待着了,反正书院教的,他也都会,但想到不久后阿宁就要来书院,他怎么可能舍得让人一个人待在这?不过看了眼他身边这位未来的大舅子,以及那与阿宁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下步子开了口,“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顾天和一听这话就抬起下巴,“当然是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小爷不是好惹的!”
大约是见惯了后来成熟稳重的顾天和,此时看着这样的顾天和,姬朝宗还真有些不大适应,他没看人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顾天和皱起眉。
姬朝宗停下步子,看着人说,“你打他一顿,他打你一顿,就这样周而复始?”大概是知晓如今的顾天和的确不靠谱,他沉下脸,声音也低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只是一个人,若是日后他们把主意打到阿……你妹妹的身上该怎么办?”
顾天和脸色大变,“他们敢!”
姬朝宗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这些人自然不敢,毕竟天子脚下,顾家又是数一数二的士族,可若顾天和依旧是这样的脾气,跑到外头去结仇呢?
他看着脸色一下子转青一下子又转白的顾天和,叹了口气,“你们家这一辈就你一个男丁,以后你还会上战场,难不成面对战场面对敌人,你也要和他们比谁的拳头更硬吗?”
顾天和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半晌还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姬朝宗也知晓自己这番话对如今的顾天和而言还是重了一些,他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想到两人如今这个关系,还是没下手,“我还有事,走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谢谢……”
想到那日阿宁也曾向他道过谢,姬朝宗的眉眼不由又泛开一抹笑意,他轻轻嗯一声也没回头,只挥了挥手继续往前。
这日之后,众人便发现姬朝宗和顾天和竟然时常走在一起,顾天和还多次请姬朝宗回家吃饭……顾攸宁第一次见哥哥带姬朝宗回来的时候是震惊的,她曾不止一次听哥哥吐槽姬朝宗,没想到如今两人居然能成朋友。
次数多了,她也就不惊讶了,因为见得多了,她和姬朝宗也慢慢变得熟悉起来,比起最开始的忌惮和奇怪,如今她已十分习惯和姬朝宗相处了,有时候哥哥忙,她还会帮着接待姬朝宗。
就这样——
终于到了顾攸宁去鹿鸣书院上学的日子。
这天姬朝宗刚路过马场那边,想到这个时候阿宁正好在上马球课便想过去看看,没想到刚走到树林那边就瞧见阿宁气呼呼地从一条小道走了出来。
两厢一见面,顾攸宁先愣住了。
她还在绑自己的头发,脸色也不好看,瞧见姬朝宗也不知道怎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很显然,和姬朝宗相处越久,她就越在乎自己的打扮,尤其是今年又长了一岁,以前跟着他们去骑马打猎穿什么都无所谓,现在知道姬朝宗也在的时候,她就会悄悄往自己的发髻上扎一朵蝴蝶结,或者戴一对珍珠耳环,身上也会喷一些香香的东西。
想到自己现在这副乱糟糟的模样被人瞧见,她都要气死了。
“怎么了?”姬朝宗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如何,只笑着问人,“谁惹你生气了?”
顾攸宁嘟起嘴,跟以前似的,和人说,“还不是那个永兴侯家的沈长林,莫名其妙把我喊到树林,扯我头发就算了,还非要给我一堆吃的,有病!”
她越说越气,这会也顾不得自己的打扮了,“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人,要打架就好好打,跟女人一样扯我头发做什么!”
扯头发,给吃的?
姬朝宗脑海中回忆着沈长林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微眯眼眸,又见对面的小姑娘还气红一张脸,大有要撸起袖子找人去干架的架势,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在他家阿宁还未开窍。
“既然他有病,你就别理他了。”他柔声哄着人,“回头我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顾攸宁最受不住他这个声音,不由红了耳朵,脸颊也染了热,刚才的气愤变成羞意,但还是义正言辞拒绝了,“不要,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不许插手。”
姬朝宗自然乐得哄她,从善如流,“好。”
又让人先回去,目送她离开后就回了自己的书斋,走进去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一眼沈长林的方向……既然答应了阿宁,他自然会信守承诺,只不过顾天和那边,他笑了笑。
转眼就把这事同顾天和说了。
顾天和俨然是个妹控,知道沈长林居然敢背着他找阿宁,当天就把沈长林揍了一顿,还让人保证绝对不再骚扰阿宁,不然就让他光屁股!
收拾完沈长林,顾天和一副兄弟好的模样搭着姬朝宗的肩膀往外走,嘴里说着,“这次多亏你察觉,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小子打这样的主意,该死的,回头我要好好看看还有没有牲口对我家阿宁有意思。”
最大的牲口:“……”
看着顾天和一脸感激的模样,姬朝宗都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只能换了个话题,“你过些日子就要去宣化了吧?”
“是啊。”顾天和笑起来,“我爹让我去历练下,我阿娘也同意了,就是……”想到书院豺狼虎豹一大堆,要是以后他不在了,阿宁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姬朝宗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放心,阿宁这边我会看着的,不会让其他人有可趁之机的。”
顾天和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了,他拍了拍姬朝宗的肩膀,“好兄弟!”
这个时候的顾天和还没想到姬朝宗所谓的不会让其他人有可趁之机,是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妹妹身上,他不动声色,长期蛰伏,一步步重新俘获他前世爱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来晚了,没有存稿的日子真煎熬
删删改改
虽然是平行世界,但还是给了老姬这样一个设定,因为对我而言,平行世界如果只是做梦的话,那两个人还是要从头开始认识,我不喜欢这样的感情
我要他们一开始就炽烈!
大家就不要和我讲逻辑了,删改了几千字,我已经没逻辑了。
反正我要他们每个世界都在一起!
后面就是副cp了,写哥哥和公主,太子和表姐,都不会很长,因为没存稿,所以啥时候写好啥时候发,爱你们,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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