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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选在了春日,三月十三,春暖花开时节。

而这一日的发生的事,也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了极为浓厚的一笔。

据说,那一日有百鸟投林,大片的飞鸟飞过湛蓝的穹顶,在空中盘旋,如此祥瑞的征兆,引得百官跪地叩拜。

当帝后二人携手出线在众人视线中时,百官恭敬道:“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高坛庄重肃穆,那如神仙眷侣的二人并肩踏上台阶,一步一步通往最高处。

两侧站立着的宗室皇族,垂下腰,恭迎皇后娘娘。

高坛之上,青烟缭绕,红绳飘摇。

众人簇拥着太皇太后立在正中央,老人家慈祥的面庞堆满了笑容,从香炉中取出香线,递到二人手中。

沈放与姜千澄接过,一前一后对着历朝皇帝的牌位行礼。

待礼成之后,皇帝退到一侧,礼部侍郎走出,宣读册封的宝书。

姜千澄跪地,眉目间一股娴静温柔,安静听那宝书上夸赞她的话语,唇角噙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宝书早由皇帝亲自拟好,上面的话,时而夸她贤良淑德,时而夸她才情逼人,样貌出众,实在天花乱坠。

姜千澄跪了半刻,膝盖都有点酥麻了,而礼部侍郎依然在读,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侍郎口干舌燥,指腹划开一页纸,突然顿住。

空气安静了一瞬,在场人看向他。

只见男子面色微僵,大概是惊异于宣纸上内容之多,喉咙哽动了一下,半天之后,才继续朗读起来。

可读着读着,声调越来越奇怪,尖利得像妇人说话声。

立在皇帝腿侧的小公主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旋即感受到头顶兄长一道目光扫下来。

小公主赶紧捂住嘴巴,乖巧地立着。

年轻的礼部侍郎,昨晚感染了风寒,嗓子正难受着,加上头一次面对如此庄重的场面,不免紧张,头上汗越来越多,脸色涨红。

他望着宝册上皇帝飘逸的字迹,忍不住腹诽:封后而已,为何要把这么多夸赞的话语全都往皇后娘娘身上堆,非得让大家知道娘娘有多好吗?

礼部侍郎弄不清楚皇帝心思,只埋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诵读。

直到读完一页,翻开一页,再翻开一页,礼部侍郎目光僵硬,嗓子冒烟,彻底的哽住了。

“皇帝陛下......”

侍郎声如蚊蝇,弱弱地朝皇帝望去一眼,这意思,就是表明读不下去了。

立在皇帝身后的荣福,手抵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朝他使眼色。

见礼部侍郎无动于衷,荣福心里着急,脚步迈出,准备走过去替侍郎读完,却见有一道身影,已先他一步走出,接过了侍郎的册子。

帝王金线绣龙纹的袍角从眼前划过,慢慢往前,与皇后娘娘金灿的裙摆走到一块,交叠在一起。一阵柔风拂过山岗,二人袍角流动出水流的形态。

帝王冠冕上十二东珠相撞,发出清彻的声音,珠玉之下,男子的一张面容俊美无俦,他垂下眸子,看着跪在身边的皇后,双手打开册子,薄唇轻启——

竟是要自己宣读宝书上册封的话语。

礼部侍郎一怔,伸出手制止道:“陛下,这不合周礼。”

哪有皇帝亲自宣读册文的?

历朝帝后的关系,先为君臣,后为夫妻,否则也不会有“册封”之礼——

表明这皇后的封号,是由权利上级的皇帝,给予了下级。

如今皇帝要亲自读册文,哪里像行君臣之礼,倒更像是在行夫妻之礼。

礼部侍郎手心出汗,若任由皇帝读下去,日后还不知道怎么传呢,封后大典,可是要写进史书的。

荣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上前道:“陛下,要不然奴才来读?”

皇帝陛下闻言,瞥他一眼,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究竟你当皇帝要封皇后,还是朕封皇后?

荣福收起笑容,面容严肃,退到一边。

观礼的众人也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面面相觑,一阵低低的骚动声。

只听皇帝声音清朗,如旷野上飘过的风,一字一句,将宝册上的内容娓娓道来,众人不再喧闹,认真倾听。

好半天,有人发现不对劲,不禁皱眉。

怎么又从最开始的地方重新读起来,来夸皇后娘娘了?

外人在想什么,姜千澄不知道,她安静地垂下眼睫倾听,偶尔听到太过夸张的地方,忍不住唇角上扬。

不经意的一个抬眼,却正巧撞上皇帝陛下的视线。

皇帝陛下挑眉,不读了,静静看着她。

眼下众人可都盯着这里看呢,皇后娘娘抿唇,嗔了他一眼,低头盯着膝盖下的蒲团。

沈放这才读下去,硬是让所有人都听了一回皇帝心中的皇后娘娘如何的淑良貌美。

封后大典遵循周礼,每一套流程都做足了,算下来足足花了两三个时辰。

待沈放读完册文之后,肃穆的鼓乐声响起,帝后二人捧着杯盏,齐齐朝东方长庚祝酒。

立于高坛,可俯瞰苍茫旷野,千里江山皆在眼前。

太皇太后手捧结红珠的细绳,轻轻缠绕在二人手上,抬头道:“帝后二人,当同心同德,永结鸾俦,风雨共进,以佑大周顺遂,百年安泰。”

清风吹散她苍老的声音,张太皇太后目中湿润,和蔼的目光看着眼前人。

姜千澄低身行了一个礼:“诺。”

一根纤细的红绳,缠绕在二人手腕上,紧紧绷住,象征帝后情意不渝,白头到老。

自此,大礼便算成了。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将二人手搭在一起,用力握了握,道:“好好过!”

朴素的话语,藏着深切的关爱与期盼。

这世上,从来都是怨侣多,佳偶少,更遑论无情的帝王家?大周开朝这么多年下来了,就没一对能善始善终的帝后,多的是夫妻反目,因爱生恨。

姜千澄轻轻点头,方要张口,沈放已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紧地扣住。

他脸颊一抹淡淡的微笑:“会好好过的。”

柔和的阳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转过头,对上姜千澄的目光,那一眼,竟在不言中,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沈放对张太皇太后道:“我已经打算立琅儿为太子,以储君的要求来教养他成人。”

这话掷地有声。

原先就有风声传出,皇帝欲为姜千澄遣散后宫,如今又要立才满五个月大的小殿下为储君,足以见姜千澄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当然此事比不得皇帝遣散后宫来的冲击力大,众人愣怔了一会,很快就接受他们有未来太子的事实。

储君难立,更难废,一旦立下,即便日后皇帝变心,宠幸其他女人生下皇子,一时半会也难撼动储君的地位。

别人或多或少不相信他二人会一直携手到老,太皇太后却明白,沈放这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嶙峋的手握住沈放的胳膊,连连道了三声“好”。

却想起似乎以前有哪个朝代,帝后也是恩爱一生,却只生下了一个皇子,子嗣不丰,开枝散叶艰难。

老人家忙道:“你二人要多生几个孩子,这孩子不嫌多的,知道吗!”

姜千澄被当众叮嘱这事,耳朵发烫,“嗯嗯”了几声,暂且接下这话。

老人家的目光就落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微微皱眉,依旧不喜人插手他后宫之事,可面对老人家灼热的眼神,敷衍回了一句:“最近晚上没闲着,有在开枝。”

还好声音轻,只周围几人听到。

当然众人脸上神情各异:太皇太后瞪圆眼睛,一脸惊异;沈乔眨眨眼睛,听不太懂;荣福处变不惊,表示皇帝说的对,他们闹腾,连着他也睡不好,光听着就累,还得时刻准备着水。

姜千澄则是越发无地自容,扯了扯沈放的袖子,道:“别说了。”

皇帝陛下知道小娇妻脸皮薄,也不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大礼既成,二人并肩走下高坛。

姜千澄头上的凤冠沉沉,珠花晃动,压得脖子都快往下陷了三寸,她小心翼翼往下走,脊背笔直,维持优雅姿态。

只是凤袍繁杂,下台阶时,脚下一个踩空,不小心就要往下跌去。

满场哄然,还好沈放手快,一下揽住了她的腰肢,这才没让她跌倒。

沈放知道姜千澄恐怕心里正内疚这么重要的场合怎出这样大的纰漏,他低下头道:“无事的。”

他看姜千澄凤袍逶地,索性搂住了她纤细腰肢,半抱半提,一路依偎走下了高坛。

这副恩爱模样,落在外人眼中,又是好一番乐谈。

**

姜千澄为后已有三个月。

后宫没有其他妃子,她也清闲,除了管理皇宫的内务,倒也没什么事情可忙碌。

偶尔有祭祀、典礼,命妇入宫与她谈话,这时便是坤宁宫最热闹的时候了。

今日又值宫宴,坤宁宫上下溢满喜气。

皇后娘娘在正殿说话,与前来请安的高官妻子们寒暄,便把琅儿留在了后殿,让侍女和太监照顾。

荣福踩着春光走进后殿,一入内,就见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碧荷一人坐在摇篮边发呆,手里还拿着拨浪鼓逗小皇子玩。

阳光落在她脸上,清晰地可见绒毛,端是小家碧玉的样貌。

荣福悄无声息走过去,道:“碧荷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其他人呢?”

碧荷瞥他一眼,道:“什么姐姐?你年纪比我大上一二岁,还叫我姐姐?恁地不知羞。”

荣福谄媚一笑:“我这是尊敬姐姐你,我常在御前走动,随时可能掉脑袋,比不得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万一我日后做了事,惹了皇帝的不悦,还得靠姐姐你游说娘娘,去给我求情呢。”

小太监一张嘴说个不停,跟个鹦鹉似的,碧荷一听,也觉得有趣,和他聊起天来。

过了会,她抬手挡阳光,道:“你来有何事?”

荣福一拍掌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皇命在身的,他扭头一看外头,阳光将竿子照成一条线,时辰已过去许久,额头当即渗出一丝冷汗。

他走到摇篮边,双手探入襁褓下,要将婴孩抱起。

碧荷用拨浪鼓敲他手臂,轻声道:“不成,小殿下正在午睡,娘娘不许人打扰。”

荣福手上动作一停,朝女子笑道:“是陛下让我来的,陛下想见小殿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二人交谈声太大,一说完,襁褓里的婴儿便动了动,扯着嗓门哭起来。

荣福吓得手臂抖了一抖,慌里慌张将琅儿抱入怀中,一阵轻声细哄。

小孩哭声却越来越大,渐渐有震耳欲聋的趋势。

荣福耳朵都快震掉了,朝碧荷投去求救的眼神。

碧荷赶紧拿出拨浪鼓,左右晃动,发出“咚咚”的声音,摇晃间,上面彩色的花纹吸引了琅儿的注意力,婴儿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定定地望着拨浪鼓。

二人长松一口气。

荣福低头望着襁褓,道:“这一会闹腾,一会温顺的性子,真是完完全全继承了娘娘和陛下啊。”

琅儿听到头顶人说话声,转头看向荣福,睁着一双葡萄水洗似的眼睛。

荣福哈哈一笑,抬起一只手,指给碧荷看。

可怀中婴儿,下一刻发出来的声音,真是吓得他魂飞魄散,根根汗毛丝都竖起来了。

九个月大的琅儿,说出来人生中第一句像模像样的话:“父皇——”

荣福傻掉了,手中拨浪鼓“啪嗒”掉到地上。

沈放辛辛苦苦训了儿子几个月,每天让琅儿学着叫“父皇”,小家伙一直傻呵呵看他,迟迟不肯张口。

姜千澄宽慰他:“男孩子说话晚,得一岁多一点才学会,别太心急。”

谁能想到,皇帝陛下一直以来郁郁不得志,希望听到小殿下第一声“父皇”的心愿,竟然轻而易举地让荣福实现了!

那一刹那,一滴冷汗滑下荣福的脊梁。

他背后发凉,强自压下慌张。

还好殿内只有碧荷,不然让其他人听到,传出去肯定掉脑袋。

荣福长长地呼气,道:“我刚刚还以为小殿下开口说话了。”

庆幸的是,婴儿难得开口,下一声“父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见呢。

谁知下一瞬,怀中的婴孩,又朝荣福喊了一声:“父皇。”

话语清晰无比,不是语音相近的“呼皇”也不是“父花”,是真的“父皇”,沈放教得极好,字正腔圆。

荣福手脚冰凉,愣愣地看着襁褓,小家伙可爱极了,脸蛋粉嘟嘟的,像个糯米团子,荣福身体里那点残缺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圆满。

也是在此刻,他想起了干爹和自己说过的话:“当年我从先帝手中接过还是婴孩的陛下,第一眼,就知道得我恐怕伺候陛下一辈子了,有些事就是命里注定的。”

荣福不知道沈放以前有没有叫过干爹“父皇”,但他现在大概明白干爹说的话了。有些使命是要传承下去的,干爹在紫禁城里伺候了两代帝王,那么他荣福,也会鞠躬尽瘁地伺候完沈放,再伺候小殿下的。

阳光洒在小殿下身上,琅儿咧开嘴唇,朝荣福笑了笑。

春光暖,荣福心里也暖洋洋的。

下一刻,却见小殿下转过头,伸出粉嫩的小指头,指着碧荷道:“父皇!”

碧荷:“......”

荣福:“......”

空气凝固了一刻,二人望着小殿下,竟不知说什么好。

小殿下想找到了什么乐头,看二人呆呆的神情,乐呵呵的,嘴里不停地发出“父皇”“父皇”的声音。

直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步入殿内,沈放入内,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影子洒在脚下。

有一抹影子投到了琅儿身上,小殿下察觉到什么,不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

沈放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荣福手中抱着的婴孩身上,有点疑惑又有点迟疑地问:“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他叫了一声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  沈琅:感动不?

荣福:不,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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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大太监vs狗腿小宫女

作为厂督梁寒的对食,见喜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就是个给厂督取暖的玩意儿

厂督杀人她递刀,厂督放火她盯梢

厂督咬她脖子她就忍着疼

厂督捏她小脚她就憋着笑

见喜什么都听厂督的,也任凭厂督欺负。

后来,梁寒从她的小匣子里翻到一本《保命手册》,随手翻开一页:

厂督今天又生气了呜呜,会不会把我手脚砍掉!我一定要在厂督面前演好小白兔,不然小命难保qwq

梁寒嘴角笑意渐渐凝固,又翻开一页:

厂督今天又杀人了呜呜,好可怕好可怕π_π

梁寒脸色沉得滴水,烦躁地翻到最后一页,墨迹还是新的:

厂督替我教训人的样子好好看,厂督最好啦,我好喜欢哦>3<

都说那东厂提督权势滔天、手段狠绝,这小宫女跟他做对食,恐怕要被磋磨死了。

后来众人发现,见喜非但没死,反倒是打骂过见喜的宫女被砍了手脚,偷看过见喜的侍卫被东厂来人提走,据说被挖了眼,剥了皮。

梁寒永远记得从净身房出来的那一日,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疼痛欲死,是一个呆呆的小宫女拿来两块馍馍给他填了肚子。

她身上暖烘烘的,搂着他安慰道,“漂亮哥哥,你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这一生吃过太多苦,唯有见她才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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