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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派萨宾图协助戴梓前往当地调查,结果就是这样,其他因由,靳辅奏折中应该写明。”胤禔禀告道“还有陈璜,儿臣将他送到了清梵寺,也派了侍卫看守。”
康熙欣慰的看着长子,这孩子果然是稳重可托,如今他也有十七岁了,娶妻成婚。康熙心想,等这两年再有战事,让他跟着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回来也可为他封爵。
总是拖着也不好。康熙虽然记着太皇太后当年说的话,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总是拖着给他封爵,反而容易让人多想,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一趟你差事办的不错。”康熙看着靳辅的奏疏,微微叹气“朕会召戴梓过来,陈璜先让他待在清梵寺罢。”
这个意思就是将陈璜交给胤禔了,大阿哥领命,按时按点的叫人关心陈璜。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陈璜有些郁结于心,在清梵寺还病了,所幸发现的早,从而保住了性命。
这是后话,现在康熙看着奏折,又看了看站在下首的胤禔,忽然想听听长子的看法。毕竟,胤禔办了这个差事,前情后果也算清楚,也算半个当事人了。
“胤禔,你怎么看待这些人的。”康熙笑问“比如靳辅、比如郭琇,比如明珠。”
胤禔开口就让康熙吃了一惊“回汗阿玛,以儿子浅见,既然之前有御史弹劾靳辅党附明珠,如果他们所说的是靳辅为了朝中无人掣肘从而给明珠送礼。
那么朝廷若是处置明珠、靳辅,也该处置郭琇、徐乾学等人,谁让他们在下游有大量土地。”
“瓜田李下,大家都不干净。将国家治河大计当成自己谋利的玩意儿,这种人简直该千刀万剐”
胤禔眉头死死地皱着“儿子见中运河修的挺好。其他人也就罢了,只是靳辅和陈璜,倘若现在真的将他们降罪革职,还是蛮可惜的。”
这几乎是明说“明珠跋扈擅权,靳辅就算送礼也是委曲求全、情有可原,求皇上惜才。”
康熙忽然生出一点好奇,他非常直白的问了出口“明珠是你亲舅舅,你就不怕朕处置他。比如,要了他的性命”
“汗阿玛儿子还记得小时候舅舅带我明府花园。”胤禔撩起袍子跪下,声音哽咽道“儿子不敢置喙您的决定。但求您看在舅舅多年来,也算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份儿上,饶他一条性命,求您了。”
康熙微叹,亲手将胤禔拉起来,道“你不用替他担心,明珠是个什么人朕也清楚。你先去罢,去看看那个陈璜,你说得对,挺有才华的人,别浪费了。”
目送胤禔退出去,康熙想到,明珠这个人或许有擅权敛财的毛病,但是他绝对不会践踏底线。明珠从来都拉拢一堆文臣,什么时候见他将手伸到军中来。甚至和康王府联姻,都没见他和康王走的特别近。
明珠啊,那可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康熙想着还一笑,真要处死他,自己也挺舍不得的。不说胤禔,看在成德的份儿上,康熙也不会对明府下死手的。
再说这么多年以来,旗下大臣,就是鳌拜那种涉嫌谋逆的,也不过是夺爵圈禁了事。康熙失笑,胤禔果然还年轻,又一心跟着自己这个父亲,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些。
不过全心全意被儿子依靠信赖,感觉还是挺好的。皇帝微笑着看着靳辅的奏折,笑容马上又收了回去,这个到底怎么办呢。要不要再次举行御前会议,叫各方都来说说,毕竟小于总督还是想治水的。
胤禔派巴特去清梵寺看着陈璜,巴特一向最让他放心。他自己则回到头所,看看小福晋最近过得怎么样,关心一下媳妇,然后拉着媳妇去看看额娘。
道琴的日子过得不错,除了跟着惠妃给皇太后问安之外,季兰也常来找她。两个人一起画画什么的,姑姐和弟妹相处的非常融洽和睦,前几天还给皇太后画了幅抱着猫的画,给太后哄得很高兴。
胤禔听秦吉了说的话,深觉“一技在手,行走不愁”,他家福晋厉害啊。这样就好,能在范围之内享受生活,这样日子才能过的舒服,才不会那么郁闷。
再说了等过两年他们出宫开府,那会忙的事情会更多,恐怕没有时间玩了。
二月末的最后几天,朝中对靳辅的攻讦达到了一个新高潮,包括漕运总督慕天颜等在内的诸多江南、黄淮地区的官员纷纷上书,攻击“靳辅无能,浪费公帑”,甚至有人暗示,应当杀掉靳辅以正视听。
而靳辅也不甘示弱,不止明珠和佛伦在京中替他说话,他自己也送上了第二封奏折,指出慕天颜、孙在丰等人都是黄淮下游两岸的豪强地主之家
而治水为了衡量损失和赔偿,一直都会清丈隐占,这样会进一步削弱那些人的利益。靳辅在奏疏最后也写到,这才是自己引发“仇谤沸腾”的根本原因。
康熙面对这个情况,决定一件事一件事分开办,他先下旨叫靳辅回京当面和小于成龙总督再次面对面讨论治水的事情。皇太子旁听,而参与差事的皇长子也列席这场辩论。
包括佛伦、熊一潇等工部官员,和几位御史,还有两江总督董讷,南书房大臣如高士奇、朱彝尊等,以及当事人靳辅、于成龙在内开始,几十号大臣在御前吵的口水横飞。
小于成龙显得非常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说靳辅多年来劳而无功,而等康熙询问他要如何治河的时候,他居然扯出了理学,说什么“方法不足虑,人之当为干城”
别说康熙,就连胤禔、胤礽兄弟俩对视一眼都觉得甚为荒谬,你于总督理学学的再好,治河还是要具体手段的。小于总督这不就是唱高调吗
康熙就更泄气了,就这一句话他马上意识到,小于成龙根本不懂治河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是仿效靳辅的办法,然后让幕僚来办,这老小子才是靠着专业幕僚治河的。
但靳辅在会上也显得咄咄逼人,更重要的是,康熙如今也希望靳辅稍微关注一下下游。但靳辅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继续搞中运河,他对和皇帝的观点冲突并不在意,依然固执己见。
而在几天的御前讨论尚未结束的时候,康熙又收到了奏折,来自于湖广巡抚张汧。这位张巡抚上书对皇帝说,如果靳辅不再做河督,请求皇帝将他派往湖广,张汧想请他去疏通漕运。
另外就是靳辅的中运河已经完成,这是靳辅的功劳。康熙捏着两份奏折,原本打算暂时将靳辅去职的念头又被压了下来,靳辅毕竟是个治河能臣,如今看朝中无人望其项背。
御前会议之后,未参与的各方大佬,如索额图、明珠,徐乾学等等,自然从各个渠道得知了消息,自然也各有举动。
就在康熙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在御前会议前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郭琇再次发了大招,这一次他联合陈紫芝公开上书,直指湖广巡抚张汧是受明珠指使,为靳辅开脱。
又说张汧在任上“莅任未久,黩货多端、“甚至汉口市肆招牌,亦指数派钱。”桩桩件件,倒也是证据确凿,看的康熙目瞪口呆,而且极为失望。
张汧这些年口碑很好,被称为是“居官勤敏,善理繁剧,驭属吏严而有恩,友诸弟,俸廉不以毫发私。”谁知道背地里在地方居然这样吏部这么多年来干什么吃的
最后皇帝上谕中说道“张汧贪婪,无人敢言。陈紫芝独能参劾,甚为可嘉。”下旨将张汧革职问罪,而靳辅、陈璜一事也暂且搁置了。
不成想,一审之下,张汧毫不推诿承认自己行贿,可他居然拿出了行贿的证据、记录,他是给明珠送了古玩字画不假,可大头的银子,他送给了徐乾学、陈廷敬,高士奇等人。
一时之间,“大家以为明珠肯定要倒台”没有立刻实现,“满朝汉官都被扫了进去”才是大大的笑话。而诡异的是,郭琇没有停止自己的弹劾,他似乎宁可让座师徐乾学跟着一起倒霉,也要把明珠拉下马。
郭琇再度上书对康熙劝谏“明珠把持权柄,在朝辅政、主持内阁前后长达二十年,对于官场堕落,明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余国柱、科尔坤等人,都唯明珠马首是瞻,简直是万马齐喑。”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也是实话,吏部这些年是明珠一系轮流坐庄,领导责任是推卸不了的。
如今满汉官员,朝廷上下都在盯着康熙,看他打算如何处置明珠和张汧的案子。而宫外,索额图等人也在密切关注。胤禔派全都出宫,偷偷去了明府找揆方,揆方却表示他阿玛似乎半点不着急。
胤禔就奇怪了,他舅舅的心理素质真的那么好吗或者说,他在等待什么呢
大阿哥不清楚,明珠却知道,康熙的消息源应该现在才把一些消息传回来。
比如高士奇的各种姻亲关系,其中和徐家也是七扭八歪连得上的。再比如李光地对徐乾学的评价“谲诡奸诈”,又比如索额图、熊赐履和徐乾学的勾搭。还有,小于成龙对康熙密奏,说明珠和余国柱卖官。
而在康熙询问高士奇和朱彝尊的时候,高士奇说“人都怕死,所以不敢说。”朱彝尊却道“受贿有,卖官之言有些过了。”
明珠在花园里,和夫人听着小旦唱昆曲,享受着春日闲暇。他半点不着急的想到,等皇帝想好了这些,就会下决定。而算算日子,索额图这个笨蛋也该出手了。以索三老爷的耐心,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恐怕忍不住了。
果然,四月中旬,一位御史上书,说当年安王的女婿郭络罗明尚不过因为二千余两银子就被判了斩监侯。如今这些朝廷官员,涉案银两何止万余,为了整肃纲纪,应当严惩。
看上去没问题的上书,可深究一下,这御史是新任文华殿大学士伊桑阿的门生。而伊桑阿是谁呢
他娶了索额图的爱女乌云珠,他是索额图的女婿,也可以说,这是皇太子的姨夫
索额图他出手了,而且张口就想要了明珠的性命,而在头所正在安慰小福晋的胤禔,听说这个消息却哑然而笑。他知道舅舅在等待什么了,看来大局已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明府无虞。
“好啦,听我的,别哭了啊。”胤禔用热毛巾帮道琴敷眼睛,“你阿玛不会有事的,别怕。”
道琴抽抽噎噎,她就是觉得羞耻又害怕,刚成婚不到一年,没说给丈夫帮上什么忙,反而让他跟着蒙羞。她断断续续的说“外头都说要杀了舅舅和我阿玛。”
胤禔就让人退出去,轻轻亲了一下福晋的额头,然后看着小福晋惊讶的红眼睛,笑道“这又不怪你,也不能怪你阿玛。至于杀人是万万不会的,那明尚是诈赌,国朝禁赌,他撞上了死线。
我舅舅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岳父也只是被扫到了,这没关系。只要那日松和索伦图他们没事儿,再过十年,家中照样能兴起,不怕的啊。”
“哇呜”道琴没忍住哭的更大声了,她被胤禔哭笑不得的搂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念叨“我觉得对不住你,让你跟着丢人了,呜呜。”
“夫妻一体呀,再说了,那我舅舅更丢人。”胤禔笑道“可他们丢人就丢人呗。我还是阿哥,你还是我媳妇,这个没变不就得了。”
胤禔没好意思说,对于他而言,一个体量过大的“明党”不是助力,反而是负资产。因为胤禔的年纪太小了,这永远是弱势,对于那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他也没空整日和他们斗心眼。
如今明党被康熙亲手拆了个七零八落,伤筋动骨,但是没有伤到什么人的性命,这对胤禔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他能对皇位升起念头,根本上是因为他是皇帝年长的长子,而非他是明珠外甥。
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想明白,胤禔自己都很清楚,所以,他轻轻拍着小福晋,在她耳边慢慢宽慰她,让她别往心里去。甚至他说“不信你去延禧宫,额娘只会待你更好。”
因为惠妃也会觉得,科尔坤纯粹是受了明珠拖累,既然是一党,那就得荣辱与共了,不带苛待人家女儿的。所以真的没什么可担忧,日后弟妹多了,这种事说不定更多呢。
这才算是让小福晋破涕为笑,不那么难过了。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皇帝下旨,明珠被去职、勒令其在家反省没俩月他又成了内大臣。而科尔坤被削掉了吏部尚书衔儿,佛伦挨了处分,余国柱被赶回老家,张汧也被高举轻放革职回家。
至此,明党算是大体上被拆了,但表面上看起来伤筋动骨,实则实力还在。就在处置了明珠身边这些人后,明珠的外甥、胤禔的表兄傅拉塔因为居官谨慎,接替了弹劾靳辅的董讷,成为了两江总督;
佛伦被拟任山东巡抚;成德为国负伤,也从盛京归来。他不能回墨尔根了,康熙给了他一个二品正黄旗副都统,叫他管管旗下事物。而明珠的佐领给了揆叙,揆叙正式入职做了侍卫。
而涉及张汧案的高士奇和陈廷敬,因为康熙不想扩大化而没有提及,但徐乾学上书自请去职。他这一年被明珠搞得心力交瘁,明白自己抗不过这老头,还是早走早安生了。
眼看着靳辅和陈璜也要逃过一劫,小于成龙终于急了,在中运河将要开河的时候,搞出了一场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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