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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穆哈觉得自己冤枉,他只是觉得皇帝宠爱太子,所以在礼部这个位置上,也没什么大事能让他有机会讨好皇帝,显摆一下他的才能。
那还不如讨好太子,所谓“曲线救国”,到时候太子夸他一句,真是比什么都重要。他试图向皇帝解释,“因为是奉先殿祭祖,所以皇储作为嗣子应该”
但通过徐元梦这个倒霉蛋,我们都会知道,打工仔越辩解、老板越觉得你推卸责任乃至于不安好心。
康熙原本只是训斥,现在好了,皇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愤怒道“沙穆哈昏聩,将其罢官,回府反省”说着礼部尚书就被侍卫给拖了出去。
乾清宫一片死寂,这个情况谁还敢说话,大臣都装成鹌鹑,康熙气的呼哧呼哧喘气。皇帝的目光盯着下头的人,开始思考这件事怎么会弄成如此荒唐的局面。
此刻,“甩掉负资产”的效用显现出来,康熙压根没往胤禔和明珠身上想,康熙怀疑的头号嫌疑人,是索额图,还有皇太子本人。
胤礽是否也想同自己这个皇父并立,站在朝廷的顶点,共同处理国家大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康熙不认为熟读诗书,从小被大儒教导学问的太子,会不知道这句话。既然知道,他是根本不知道,还是别有心思
皇帝揉揉眉心“你们都退下罢,直郡王留下。”
胤禔一点都不想被留下,这种私下谈话往往会触及敏感话题,很累心。正如他所想,康熙将他留下,说些咸不咸、淡不淡的话之后,康熙就道“你好像许久没去毓庆宫了”
“”胤禔想说也没有很久,胤礽家小格格夭折,他还去毓庆宫道恼来着。就听康熙叮嘱他“去毓庆宫看看,就说是朕让你去的。”
这怎么个意思,胤禔一头雾水,这是让自己给胤礽带话可康熙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沉重。还是让自己看看胤礽的态度,但康熙又让自己去过毓庆宫就回府。
太子在毓庆宫已经听说了沙穆哈被罢官,以及他为什么被罢官,此刻胤礽表面上还撑得住,内里却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虽然只是处分了沙穆哈,但在胤礽和许多人看来,这等于皇帝亲手抽了太子一耳光。如果皇帝真的想要息事宁人,不想让储君共祭,那将沙穆哈的奏折留中不发也就是了。
但他偏偏公开发作,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的尽人皆知。胤礽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和胤禔打架那一次,他觉得自己委屈又无助,汗阿玛当时的眼神就是怀疑他故意去打大阿哥眼睛,现在他一定也怀疑这是自己授意的。
可是他真没有,太子最近除了忙着詹事府送来的政务,就关心自己的大婚仪。他根本不知道沙穆哈上奏折替他请旨,而他方才也紧急打发人去问格尔芬,确定索额图也没有多此一举。
“我阿玛就算要为太子争,也得等着您大婚之后,非得这会赶着做什么呢”这是格尔芬的原话,胤礽勉强维持着风度,实际上他已经想破口大骂了,沙穆哈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太、太子爷。”
胤礽唰的扭头看过去,“没规矩,拖出去”已经在嘴边了,那小太监赶噗通跪下道直郡王奉皇命来毓庆宫了。
当胤禔站在毓庆宫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管康熙是怎么想的,自己都陷入了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他要么劝太子,不管别的先去和皇上低头以胤礽的脾气,他是不会去的,因为他可能的确很无辜。
要么劝胤礽,清者自清,无需多管。但这未免太废话了。总之,胤禔如果想在胤礽这里通过这件事刷一波好感度,那真是有点难。啧,瞧瞧这小子的脸,黑的像锅底。
胤禔站在胤礽的书房里,看见太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子见过锅底没有”
“什么,没有,我怎么会见过那个。”
“你的脸和锅底一样黑。”
这种轻佻的态度显然让皇太子非常不高兴,如果不是胤禔顶着“奉皇命”的旗号,胤礽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过来看热闹的。
胤禔道“沙穆哈那个蠢货。汗阿玛已经将他罢官了,大约会到此为止。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汗阿玛叫我过来做什么,但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走了。”
“你等会,你这就走”胤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奉皇命的人,他急急道“你总得告诉我,汗阿玛是不是”
话说到这,胤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种话不是皇太子该说的,更不是太子可以对皇上发出的质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胤禔一声叹息“皇上很生气,但他究竟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你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你先去见皇上。”
此时已经是康熙三十三年的清明节后,季兰带着半岁的儿子海亮,和侄女苏日格进宫。
宁寿宫太后想见见曾外孙,还想见见曾孙女,道琴的月份也大了,胤禔就将女儿托付给季兰,让秦吉了和宫女嬷嬷陪着进宫。
季兰带着孩子们走了,胤禔没打算入宫,他躺在马车里假装车中无人。正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有人过来拿刀鞘挑起了车帘子“你怎么在这”
来人正是班第,这位大额驸刚刚结束值班,打算回府。他看见胤禔身边的全都,和郡王府的马车,这才走过来,看见他才想起,自家媳妇带着孩子们入宫见太后去了。
“你怎么也来了,来了又不进去。”班第奇怪的看着他的安达。
胤禔耸耸肩“交给姐姐我放心,太后想见孙女和曾孙辈,说不定几个阿哥福晋也在,我跑去干什么。过来坐,干脆等她们出来,你们一起回府不是正好”
听上去很有道理,班第将刀交给下人,跳上马车,也在车厢里盘腿做好。
这马车大约经过了直郡王对工匠的耳提面命,虽然尺寸并不逾越,但比寻常马车要宽敞不少。而且里头铺着厚厚的毯子,从相见到现在,班第知道,这位阿哥一直都是个喜欢舒服享受的人。
“诶,你听说没有”大额驸突然问道“太子和皇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只处分了沙穆哈,然后又给内务府下旨,让他们务必要尽心竭力筹办皇太子婚礼。”
直郡王双目微阖“嗯,沙穆哈那事,到底太子脸上不好看。皇上下旨再三表示对太子婚事的关注,就是向大家宣布我还是相信太子的。”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办事方法,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给沙穆哈罪名,说他挑拨父子关系。这样不就彻底把太子和这团迷雾撕扯开,谁也别想牵扯他。”
胤禔睁开眼睛“这种话你没对别人说过吧”
“和公主提过。”
“季兰姐姐怎么说”
班第抓抓头发“她让我不许和外人说,还说如果真的憋不住,让我和你说。”
“真是我的好姐姐。”
胤禔坐起来,低声笑问“安达,你这么想,如果皇上也不能保证太子真的没有牵扯呢
一句话不过是上嘴碰下嘴就能说,皇上曲折的表达,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大家他信任太子。但这也表示他不确定真相,但他已经处置沙穆哈,难道他能有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分太子”
更何况,胤禔笑着靠在座位上,看着班第皱眉思考。如果说沙穆哈的罪名是“挑拨父子关系”,岂不是证明这对父子的确有嫌隙,呵呵,这种猜想是康熙万万不能容忍的。
胤禔觉得沙穆哈算是朝廷一类官员的缩影,他们讨好太子,是觉得讨好太子可以讨好皇上。但他们也知道,太子是异日的天子,所以当时沙穆哈才口不择言的请康熙“将旨意记录”。
但也是这句话,让康熙的疑心很难消下去,因为顺着这个思路来想,完全可以说是太子指使沙穆哈,然后沙穆哈没办成这件事,他恐惧太子报复,所以才恳求皇上记录,以便应付太子。
如今这个结果,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康熙那个人会因为担心党争,而不去深究官员贪污案。他更不会冒着太子真的参与其中的风险,去深究太子究竟和沙穆哈有没有关系。
皇帝的回避心态,在这件事上头体现的格外明显,所以他选择“包容”,也就是说不管太子是否参与,皇帝已经不想知道真相,他一如既往的维护了太子。
但如果有一天他包容不下去了呢
“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现在回想这句话,不能说不是康熙本人的鸵鸟心态,和种种客观情况,最终导致了胤礽的废黜。
胤禔已经不记得胤礽具体被废黜的时间了,但往后推二十年,大约应该是胤礽被朝鲜使臣说“暴虐”和他面对父亲生病“面无戚色”的时候。
康熙都记得,但是他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矫正儿子的行为,而是不痛不痒的处置,最终酿成了恶果。胤禔没心情给这对父子做心理医生,来个什么“皇帝父子心理矫正”,但这给他提了个醒,教育孩子可不能学康熙。
要是将来他家苏日格,或者道琴肚子里那个小的,同自己的亲子关系与这对父子一样,胤禔真是哭都没地哭去。如果那样,就算他做了皇帝又如何
最终可能是人亡政息,那可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空忙一场。
“你想什么呢”班第看胤禔面色忽然凝重,担心的问道。
直郡王平静的告诉班第“你知道吗我刚发现,教育才是头等大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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