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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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离刚从电梯出来,就见花妩的房门打开，花妩提着垃圾口袋出了门。

“现在才回来？今天很忙吗。”花妩问道，如往常一样。

“不是,去吃了顿饭。”郁青离摇头,侧过身让花妩过去,“我也有垃圾,你帮我带下去？”

“哦,”花妩慢吞吞转过身,“好啊。”

于是郁青离去拿，花妩在走廊等着，郁青离开门时她问：“对了,你选好房子了吗？”

郁青离：“？”

“对啊，房子，”花妩故作疑惑,垃圾袋还提着,“今天我回来，保安大哥说你去相亲了，还说相亲成功，要换座大房子。”

保安：你别瞎说！

花妩一本正经说瞎话：“这么多年的邻居,到时候搬家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忙。”

郁青离站着没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花妩,从上至下打量一遍，他喉结动了动。

花妩莫名有些不自在,好像小心思被发现了一样，她动动腿：“怎么了，莫非保安大哥骗我？你相亲失败了？”

“不是。”郁青离淡淡说道,继续开门。

花妩心跳一停：“不是？所以说成功了？”

“我压根没去相亲。”郁青离进门，把屋子里的垃圾口袋装一起，很快把门掩上。

“走吧。”郁青离率先朝电梯走去，“我和你一起去扔。”

“哦。”花妩还在好奇相亲的事儿，被郁青离带了节奏也没察觉，“那你，你不准备找一个？”

“不准备。”郁青离没有丝毫犹豫，“我要是想找一个，也不会在这儿住这么多年。”

花妩呼吸一窒，直觉这个话题危险，她不敢再问。

好在郁青离也没继续聊，两人进了电梯，一路上沉默着，到了楼下，都提着垃圾去扔。

花妩以为扔完垃圾就回去了，没想到郁青离中途换了个方向，看起来是小区大门。

“你干嘛？”她问道。

郁青离：“我去问问保安，为什么要造谣。”

花妩：！

“别，你别呀！”花妩赶忙拉住郁青离，保安大哥压根不是她那么说的，这一问不就看出她在胡说八道了，“你去问了，保安大哥不就知道是我说的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郁青离不依：“他敢说，就要承受后果。”

“不行不行。”花妩涨红了脸，早知道会这样她刚才就不乱说了，不就是想知道郁青离有没有去相亲吗。

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反正你不许去！”花妩扯着郁青离衣袖，死活不放郁青离走。

“真不准我去？”郁青离问，眼里染上笑意。

“恩，不准。”花妩强硬地点头。

“好吧，”郁青离叹口气，带着些无奈，“听你的。”

花妩“恩”一声，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被宠溺的滋味是什么鬼？！

“不过如果我下次再听到保安说我去相亲的事——”郁青离拖长调子。

“不会了不会了。”花妩连连摇头，“以后保安大哥再说，我就不听不听。”

郁青离勾起嘴角：“好吧。”

他说着朝回走，花妩赶忙跟上，这才发现自己还拽着人家衣袖。

花妩唰的收回手，手背蹭蹭脸颊，热的。

肯定红了。

怎么有种被耍的感觉。

当晚的更新，她写了一章男主各种“欺负”女主的剧情，章节一发出去读者纷纷按爪。

有一条评论差点成了话题楼。

读者：啊啊啊男主好坏！女主好喜欢！

花妩：？？

男主那么坏，女主为什么还要喜欢？女主有病吗？

可是这本书是她写的啊。

她自认逻辑没问题，所以说，有病的不是女主，是她？

我有病？花妩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明明没病，所以为什么会喜欢男主？不对男主是女主的，所以谁是她的？

——我要是想找一个，也不会在这儿住这么多年。

*

花妩四十八岁那年，郁青离生了病。

早年郁青离可以算是被赶出了郁家，孤身一人创业，没有任何人帮助。太拼，以至于身体被提前透支，壮年还好，一到老年，问题就出来了。

虽然问题也不是太大，郁青离常年健身，生意有起色后也注重保养，只是这么多年奋斗在一线，平时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不生病才怪。

花妩那天晚上一直没听见对面的动静，她以为郁青离是在谈合作，有时候郁青离晚上请人吃饭，是会晚点回来。

不可能是出差，出差的话郁青离会提前告诉她。

反正晚上是码字时间，花妩在客厅坐着，一边码字一边分心听门外的声音，最后三个小时过去，她码了一千字。

郁青离也没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自己去睡觉不就行了。”花妩自己吐槽自己，郁青离不回来她还能连觉都睡不好？

又不是助眠药。

她洗漱好躺上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半个小时过去，她坐起身，认命的给郁青离发消息。

“我看你好像还没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啊，突然有点想吃小龙虾，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吧。”

发完消息一看，花妩又觉得自己真矫情，问个行踪都要遮遮掩掩。

隔了一会儿，郁青离回过来：“我在医院，今晚不回来了，你想吃小龙虾，我给你点个外卖吧，送到门卫室，你自己去拿，安全点。”

花妩看到“医院”两个字心里就一空，后面郁青离发了些什么她统统看不见，一个电话就给郁青离打了过去。

“哪家医院？”

郁青离最开始还不想说，花妩一直追问才得到答案，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花妩出了门。

看到郁青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你怎么了？”

特护病房里，郁青离一个人躺在床上，门外有保镖，花妩进去后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不是什么大事。”郁青离笑，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中午忘了吃饭，下午突然晕过去了，医生就说是缺少休息，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作，接下来几天就放心休息。”

晕过去了？

花妩怔怔看着郁青离，在她心里，郁青离一直和三十岁那年“初见”一般，成熟稳重，实力强劲。

没有郁青离做不成的事。

可是如今，她终于意识到，郁青离也老了。

“你都有白头发了。”花妩哽咽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难过。

那一根白发太刺眼了，她一下子就看到。

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能感受到衰老的力量。

他们都老了。

“你怎么哭了？”郁青离一下子就急了，从床上撑起身体就想下床，“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是想吃小龙虾？”

花妩赶忙把人拦住：“没有，就是，就是忽然有点感慨。你说说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还跟以前一样冲在最前面，你们公司没厉害的人了吗？他们都是草包？”

“原来是这样。”郁青离神色柔和下来，他轻声问，“你担心我？”

花妩梗着脖子，半晌点了点头。

多大的人了，担心就实话实说呗，还搞小年轻那套矫情干嘛。

“说真的，公司要是有人能用，就让他们去，你时不时看着点都成。”

“好。”郁青离没有思索就点了头，“我听你的。”

花妩一哽，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头。郁青离这语气，好像她管着他似的。

不过郁青离确实没说谎，这回出院后，他就开始着手安排公司以后的事。他有看好的继承人，人品和能力都很不错，把公司交出去他放心。

至于他自己，就做一个退居幕后，没事养养花钓钓鱼的闲散老人就行。

郁青离还特意买了一条狗，二哈那种精力太旺盛的不敢买，他怕狗把他送走，挑来挑去，选中了柯基。

稳重又好看，花妩肯定喜欢。

花妩确实喜欢，这么多年她都没想过养宠物，就觉得照顾自己已经够累了，实在没精力再去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现在好了，郁青离负责养，她负责撸，完美。

买了狗，郁青离又买了钓鱼竿，时不时把花妩叫去陪他钓鱼，花妩不喜欢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不动，于是又把狗带上。

郁青离钓鱼，花妩和柯基晒太阳，虽然很多时候花妩和柯基弄出来的动静会把郁青离的鱼吓跑，郁青离钓一下午什么也没钓到。

这样轻松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花妩五十岁生日。

*

白天花妩和亲朋好友一起过的，一般来说这种整十的生日都要大办，不过花妩不喜欢热闹，她和家里的亲戚也没多少联系，就请了几个熟人再加上父母，算起来十个都不到。

一群人在酒店好好吃了一顿，临走的时候，花母眼神复杂的看着花妩。

花母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和年轻时一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走路带风，花父陪在一边，仔细把披肩给花母搭上。

“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凡事注意点，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

“人到了这把年纪，见一次......”少一次。

“多回家看看。”

花妩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着点头，送走了花父花母，她回到家。

郁青离一早给她发了消息，说白天有事来不了，晚上给她过生日，她倒是不期待，生日年年过，没什么稀奇。

反而让她烦恼又老了一岁。

只是好奇，郁青离有什么事。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花妩上了年纪，平时早就睡了，今天能等这么久，全靠意志力撑着。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有人给她发消息。

花妩打起精神去看，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等到郁青离回来，记得问他要生日礼物，他身上装着一个黑色盒子，里面有很贵重的东西。”

落款是：一位珠宝设计师。

？？？

什么意思，花妩没看懂。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

花妩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果然是郁青离回来了，呼吸还有些急促，手里提着一个蛋糕，抬起手看了眼时间，他感叹：“还好赶上了。”

“花妩，生日快乐。”

郁青离把蛋糕递给花妩：“可能你白天已经吃了，这么晚也不好再吃，你就看看吧。”

花妩想笑，哪有这样的。

蓦地，她想起刚才收到的短信，仔细打量了郁青离几眼。现在是夏天，郁青离就穿了一件衬衣一条裤子，如果有什么礼物，肯定是放在裤子口袋里。

“我的生日礼物呢？”花妩问。

“恩，我又买了一只猫，送给你好不好？”

“猫？”花妩眼前一亮，想起什么，摇摇头，“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郁青离眼里飞快滑过一抹迟疑，被花妩迅速捕捉，郁青离还没察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盒子，”花妩立马说道，“一个黑色黑子。”

郁青离瞳孔骤然放大。

花妩懂了，真的有，她指向郁青离的口袋：“拿出来我看看？”

郁青离没动。

花妩急了，她有种感觉，一定不能错过这个盒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玩意儿！

“你确定？”

“我确定！快拿出来我看看！”

郁青离左右看了看，似乎还没放弃挣扎，趁花妩不注意，他转身就走：“太晚了，快睡吧。”

花妩一看还能这样，郁青离究竟藏了什么？越不给她看她越想看，脑子一抽，花妩扑过去，直接从郁青离裤袋里掏出了那个黑色小方盒。

“别！”郁青离吼道。

来不及了，花妩已经打开了它。

盒子里，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枚戒指。

花纹质朴，简单大方。

一切尘埃落定。

花妩屏住呼吸。

郁青离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偷看花妩几眼，他垂下头，即想要花妩给他回应，又怕得到回应。

花妩把戒指拿出来，就着走廊的灯，她慢慢摩挲着，过了一会儿，在戒指内侧，她摸到了几个字。

凑近灯光，花妩看清了，是“三十二”。

“什么意思？”她问。

郁青离喉咙干涩：“第三十二年。”

花妩：？

郁青离：“从十八岁开始，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十二个年头。”

花妩想笑，嘴角扬了又扬，就是笑不出来，她声音颤抖：“还有三十一吗？”

或者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郁青离又不说话了。

花妩深吸口气，直接走向郁青离房门，郁青离家的密码她知道，郁青离也知道她家的。

输入密码，进门，花妩望着郁青离：“找出来，我要看。”

郁青离没动。

花妩四处看着：“你不找，我自己找，反正就在这房子里，我总能找到。”

柯基疑惑地看着两个人，歪头哼唧了一声。

没人理它。

良久，郁青离终于动了，他去了卧室，花妩跟过去。

卧室衣柜下有个抽屉，郁青离蹲下身，缓缓拉开，花妩看一眼，里面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盒子。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

她一一打开，里面全是戒指，有便宜的有贵的，贵的应该是郁青离专门订做的，他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去拿戒指。

而便宜的，花妩看着戒指内侧的字，这是郁青离自己刻的。想想就知道，应该是郁青离最艰难的那几年，没有钱，买不起订做的戒指。

“你怎么，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花妩费了好大力气才问出这句话，她克制着，怕下一秒就哭出来。

“你知道的。”郁青离轻声回答，“但我也知道，你受了太多伤，对于爱情已经绝望。”

“我从没奢求过和你在一起，所以不用说。只要和以前一样，每天起床都能见到你就足够了。”

“你生气了？”

花妩埋着头，郁青离看不到她的神色，自然不知道她正在憋眼泪。

花妩回想过去那些年，她一直在寻找爱情，长途跋涉，奔波不停，然而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还碰到四个渣男，让她差点失去生活的勇气。

可原来，她找了这么久的东西，一直就在身边。

她和郁青离，已经三十二年了啊。

“天呐。”她仰起头，捂住眼睛，不明白这么多年她都做了什么。

三十岁那年，郁青离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

她下班，郁青离怕她出事，每天都开着车悄悄跟在她身后；

她不吃早晚饭，饮食不规范，郁青离想尽办法让她吃，还说自己的梦想是想当个厨师；

怕她一个人在家里憋坏了，每天都抽时间陪她看那些可看可不看的新闻；

教她写作，帮她参考，每晚忙完工作还要研究网文，不知道熬到几点才睡；

她单方面冷战，郁青离依然不离不弃，每天下班都在她门口站着，不知道要看多久；

每周陪她出去玩，给她做好吃的，自己生日忘了却始终记得她的，包容她的别扭，她的小脾气；

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说好。

这就是郁青离。

“花妩？”郁青离手足无措，不知道花妩到底怎么了，他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眼前的人，“你生气了吗？”

“天呐，”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花妩来不及擦，“我们都五十岁了，我们，我们浪费了好多年。”

“......花妩？”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底，郁青离不敢置信，花妩刚才的意思是说——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花妩抹抹脸，把眼泪擦干，她努力笑着，“下一个三十二年，我们要一起过。”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郁青离深深凝望着花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拉过花妩，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是三十二年来，第一个拥抱。

花妩回抱过去。

把脸埋进男人怀里，眼泪浸湿了衬衣。

她知道，这个男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一次“我爱你”，

但是，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一直很安静》，阿桑。

《黑化》到这里，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