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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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喻阳彦目光越过水面，眉宇间染上了如烟的愁色，道：“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

话落，海上便升起了一团浓郁的黑烟，它们迅速化作人影,怒气冲冲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岛上的众人皆神色一变，猜不透情绪。

云玖心下一咯噔，扫视了这一群人，个个身上魔气缭绕,修为高深，抬头一看，便见碧蓝的半空中，有两抹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并肩而立。

黑袍男子手执着一柄骷髅手形状的扇子,径自笑着，端的是风度翩翩,这正是楚思,魔宫的左护法,而他身边的女子，花容月貌,堪比西子。

一双桃花目微微眯着，粉唇不点朱丹而红，纤腰盈盈一握,风姿绰约，凝霜的细手轻轻地执着一把小巧的油纸伞，端的是如看风景的美人，此乃魔宫的右护法，楚蓉，是楚思的妹妹。

清脆如珠玉破碎的声音中隐含着丝丝怒意，云玖身姿端正，直视着黑袍男子，道：“楚思护法！你们的主子已经答应了我，永远不找我们麻烦，你难道想违背他的意思，难道想让他做个不忠不义不诚不信之人吗？”

楚思晃动了一下扇子，面色不变，毫不在意道：“承诺与你的是少主，我们又没有与你打赌，我可不甘心你们就这样逃离，所以我自作主张派人来了。”

楚蓉如葱玉指一捏，笑得有些张扬，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们魔界中人，最不看中的就是承诺了，什么忠义诚信，在我们眼里，不值一提！”

呵……若是华轩不授意亦或是摇头，他们根本不可能会追来，云玖直视着他们，冷冷一笑。

楚思并不想再多说话，骷髅手轻轻一挥，一群黑影如鬼魅一般向他们几人扑来，长剑发出清鸣，火鞭游蛇般舞动，黑影重重叠叠，瞬间就是一片混战，黑影人多且是魔族中的精英，结果不出意料，黑影以压倒性优势抓获他们。

楚蓉望着岛上纵横交错的身影，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少主这么认真地办一件事情，而且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刚刚他脸色铁青，真是太吓人了。”似乎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的身子竟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楚思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道：“少主骨子里是很闲散的人，但是对他真正关心的人，却是很尽心的。千年前，少主的姐姐华凝，香消玉殒时，他可是与梓珂道人大战三天三夜不停息。”似乎是想到了从前，楚思好看的眉眼突然显现出些许恍惚的神色。

转动了一下粉伞，楚蓉的目光定在了远方层层叠叠的山脉上，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中却含着浓浓的惋惜和不值得。

“千年前，华凝姐姐作为魔界最有天赋的女子，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葬送了自己。她为他在扶摇山下拔除妖娆的桃林，唯独种满了红莲，只因他爱莲；她日日跟在他身后，了解人间疾苦，严惩不听话危害人间的小魔，只因他是仙，救济苍生是他的责任；夜夜在魔宫吹奏这出水莲，只因他喜欢这首淡雅的曲子……她当真是爱他入魔了，可是，他却如万年冰霜一般，冷漠待她，甚至那一日，她满心欢喜地带他去看她种的红莲，他却残忍地杀害了她！”

“当真如此狠心，我看他竟是比魔还更让人胆寒！冷心冷情冷漠的人！”想到这里，楚蓉那双桃花目里满是不甘，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极致的爱滋生极致的恨，当她用所有的真心对他时，他却当作泥巴狠狠地踩在脚底，当她看到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斩杀于剑下时，她完全看清了这个男人，他根本就没有心！不懂得情爱，不懂得怜惜，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大道。”楚思长叹了一声，仿佛他便是华凝，可以感同身受般。

“到魔宫了，我们进去吧。”楚蓉看着面前突显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怔了怔，然后抬脚走进去。

两人在祭殿前停下，示意黑影将那六人带入祭坛，放置好方位，楚思缓缓踏入，这祭殿是华凝死后，少主特意建立起来，想收集她的七魂六魄，妄图复活她。然而，千年前她灵魂离体时，以血为咒，以魂魄为祭，所采取的是魔族的禁术，待少主赶去时，她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奄奄一息。

他以万年养魂木滋养着这薄弱的一息，将其藏于极阴极煞之地，欺骗自己，她还活着。然而那一日，烛火坠落，没了声息，他不能不接受华凝已死的事实，他异常沉默，呆坐了一天，特别不正常。

此时，大门忽的抖动起来，一股寒风夹杂着冷怒气息迎面而来。华轩邪魅的脸上没有半分懒懒的气息，反而却骇人得紧，他微眯了眯眼，危险地看着云玖，然后再瞟了一眼周围的五人，突然恶狠狠道：“不准再耍花招！否则，后果很严重！”

云玖本来在孤岛上就受了伤，这下突然看见他如瘟神一般降临，恶毒地望着他们，他那狠辣的眼神当真是极其吓人的，她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他向她走近，银红的衣摆拖曳在地，如风卷残云般带起了阵阵落叶，气势骇人，他俯视着她，玉手捏着她的小脸蛋，尽量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碰过一盏灯？”

灯？什么灯？她大脑一懵，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她不说话，神思似乎飘远，他手下的力紧了紧，本来凝霜的肌肤此时却被掐出了红痕，痛得云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眼圈红红，楚楚可怜道：“你快点放手，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不是在说谎！”他警告道，见她小脸被他捏的有些扭曲，他微微放轻了力道，声音颇有些飘忽，“那一息烛火乃是我的姐姐华凝，留在人间的最后气息，千年前她被梓珂贱人所杀，你说，你是不是碰了她？”

云玖一听，便明白他所指何事了，落山秘境时，她被一群怪鸟带到了一个满是骷髅的黑洞里，她很清楚地记得，有一座如仙人居住的宫殿立在她面前，大殿的正中间有一幅巨大的画，用金霞为框架，翡翠为装饰，画中有一朵巨大的红莲，嫣然绽放。

当初她看着这宫殿就觉得眼熟，但当时却没有想太多，如今却甚是明晰，那宫殿可不就正像念尘峰的石竹殿？当时她入了魔怔，可不就是因为华凝？

她坚定地摇头，语气轻叹道：“我并没有碰她，而是她向我伸出了魔爪。”

他不信，于是手心凝出法力，抚在她的胸、口，看着她心脏处疯狂旋转的月牙形玛瑙，好看的眸子神秘莫测。他努力去感应华凝的气息，却总是若有若无。而玛瑙内的魔气却特别重，这么浓郁的魔气，若没有被封印，这个小丫头早就在一出生就死了吧。但是她并没有死，只是好好地活着，就意味着有人在她一出生就封印了玛瑙。

云玖并没有在意他的想法，只是盯着他那只狼手，竟然袭、胸！她用力的想要推开他，两只小手齐齐用来扳开他宽大的手掌，奈何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挪不动一丝一毫。

等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感觉到有两只柔软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他低声道：“别动！”

他轻轻倾身，手心微微用力，五爪轻轻一按，顿时明白了。原来连同灵根也一起封印了，这倒是极为高明。莫非下封印之人知道是姐姐下的咒？再一想，这丫头出生时，天生咒月，虚虚实实，想不知道也难，想到这里，他便收回了手。

云玖并没有想到，这只狼手在她无比抗议的时候，竟然还……她顿时羞愧不已，小脸蹭的一下红透了，就如同被火烧着一般，他一放开，她默默地抱着自己，蹲在地上不说话，心里却是委屈极了。

他看着她像小白兔一样可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他轻咳一声，示意楚思，祭坛可以开始了。

她如一片树叶一样被扔在了庄严的祭祀台上，如原先一样，夏思竹、喻阳彦、南桃、遣凤山的林飞语和秦书容，五人组成了一个五芒星。与最初不同的是他们身后也分别有五人进行施法，最初摇摇欲坠的烛火也由一圈闪闪发光的水晶石替代。

整个祭台既透出一股既幽深幽深又亮堂堂的诡异感觉。

他，如古潭般沉寂的眼神亮了亮，飞身而上，银红的衣摆划出好看的弧度，他悠悠地立在半空，倨傲地看着下方，双手一翻，无数条红光射如五芒星内，千变万化，煞是好看。一圈水晶石感应到了力量，不停地颤动着，仿佛在吟诵着好听的佛音。此时的祭台已经笼罩着一层迷蒙梦幻的气息。

十五息后，云玖蜷缩着身子，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转动，仿佛要破壳而出一般，而她却是钻心的痛，痛得几欲昏迷，只有仅存的意识在支撑着她。

华轩双手合十，准备着最后一个步骤时，门突然如惊雷一般炸开，力气大得祭台都颤动了一下，这使他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往门这边看来。

只见一袭月牙白长衫的男子飘然而落，俊逸出尘的容颜，他缓缓却又极有风度地向他走来，风轻轻地卷起他的衣摆，仿佛波浪一般一层层地晕染开来。本来诡异而透着杀气的祭台，因为他的到来，仿佛云消雾散，日月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