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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到了。”冯五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世子爷刚好将那份手记收进马车的暗格里。虽只是一份给自家小夫人看过的国都内部关系网手记,但是上面有些东西,可不是能随意丢弃的。

被有心人捡了,恐怕是要生出什么祸事来,能有法子解决,但是没必要多生事端。

“下车吧。”世子爷率先掀开车帘子想直接跳到地上,他一向没那种权贵为了彰显身份用什么人肉凳子,或者是为了好看儒雅摆什么木凳子的习惯,所以在看见地上的脚凳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想开口问冯五,又极快反应了过来。

马车上,还有个不通武艺的小夫人呢。

所以一向姿态潇洒的世子爷,如今的大将军,难得踩着脚凳一派儒雅的下了马车。

当然了,虽然之前世子爷下马车时有那么些不拘小节,但是因为其多为骑马而行,所以也很少有人见他那幅样子。即使见了,长相在那放着,也无人能说句粗俗出来。

怎么都算是龙章凤姿,不拘小节,潇洒肆意的模样。

臣子品阶不同,进宫时需下马车的宫门也是不同的。正一品官职者,是第三道,也就是最后一处宫门处,朝中以往只有二人能有此资格,其家眷,也只有其嫡妻可同享此待遇。今年,又多了一个新走马上任的大将军。

按照规矩,云娘应当提前下车,但是按照情理却不必,才随着世子爷一起到了此处才下了马车。虽是未守规矩,却并非无先例。

第二道宫门处需的下车步行的,是正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还有子女。

最外层,也就是第一道宫门处下车下马的更多,皆是早早便步行入宫了。

三路人走的并非一道宫墙,所以看见了世子和云娘二人的,只有在他们前面马车的永安王夫妇,和紧随其后的詹家马车上的人。

“王爷,世子。”为首的詹太傅詹大人已经年近中年,却依旧看起来精神抖擞,面色带着几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气。让人生畏,却不至于胆寒。

那人拱手的时候,其身后的几人皆是屈膝的屈膝,拱手的拱手,皆是开始见礼了起来。

“太傅大人。”世子爷拱手还了一礼,永安王夫妇却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云娘则是屈膝福了一礼,而她身边的人任何旁的反应,仿佛不管不顾,漠不关心。

先行转身就走的是永安王夫妇,詹太傅也不恼,永安王虽与他如今是平级为官,但是人家毕竟是先帝的亲兄弟,其夫人又有品阶诰命在身,就是在陛下面前,都敢随性处事的,肯给他个好脸,已经是给面子了。

世子爷并没有径直跟上自己的父王母后,而是往后退了半步,将路让了出来。一来,他资历尚浅,二来,又是小辈,所以并无什么地方奇怪。

“左面那位,唤詹信,为太傅长子,如今在户部任职,擅心算,速度极快,是个人才,但是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世子爷和身侧之人只错开半步,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云娘与他自己能听见。

“粉色衣裙少女,唤詹灵,擅武学,也擅舞,话语虽不多,却极为擅长揣测人心,遇上了小心些,不必藏拙,否则其必定生疑。”前一句还算得上是随口介绍,这句就略有深意了。

但是云娘却什么都没问,垂首耐心的听着,而后默默的在心里记了下来。军师的手记上,凡是和世子能联系起来的所有朝臣里,只有詹府一人也未出现过。

“纸扇在手那人,是个纨绔,表面好色,出手常出其不意,但是惧其詹灵。”

“若有人寻你,无关紧要之事,见机行事便是。”

“是,云娘记下了。”云娘脸上的清浅笑意愈发真了几分,也不知是在高兴些什么。

“王爷王妃到。”

“詹大人到。”

“大将军到。”

这三家到的时候,宴上已经有不少人了,提前有内侍通报了,殿内的人也远远的打了招呼,等三行人依次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时,一道尖细的内侍嗓音高高扬起,声音拉的有些长。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帝后相携而来,身上皆是明黄色衣袍,只不过一为龙袍,一为凤袍,皆是威仪万千。

皇帝的长相与世子其实有三分相像,只是气质却多了几分阴沉,就像一个见过黑暗,一个却活在光下。

这是云娘的第一感觉。

帝后在这样的日子里,皆是显得什么平易近人,君臣亲近。

所以这宴上看似十分其乐融融,但是意外往往是出在瞬间。

那道尖锐的声音发出之时,宴上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多得是推杯换盏之举。

“拿命来。”刺杀那人腰肢柔弱,手上的利刃却泛着寒光,宴上刹那之间就慌乱了几分,最上首的人却都神色自若,十分的淡定。

对方是单枪匹马,混在舞姬之间,乔装刺杀。

在四周的宫人和侍卫反应过来之前,率先拍案而起迎上去的,是皇帝左手边第二桌的世子爷,黑色身影如蛟龙,当即便拦在了那名刺客之前。

不过十招,便被拿住跪在了宴中。

“尔乃何人?”皇帝挥手示意四周的侍卫下去,不苟言笑的看着底下的女子,神色平静,语气却微有疑惑。

“翁氏家仆。”那女子身上的舞衣轻薄,纤细的腰肢露在外间,迫不得已伏跪着的姿势柔弱又勾人,却无几人顾得上欣赏近在眼前的美色。

那女子声音似是恨及,头低垂在地上,双手用力的紧握在一起,青筋四起。

云娘早在那女子脸上的面纱落地开始便垂了眼睑,闻言更是手指微动。

只可惜四下之人都关注着跪着那人,一时也无人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

翁家所剩之人已然不多了,这又是何必呢。义父说过的,翁家遭遇,不该怪罪何人,翁家后人,自有出路。

那个刺客,云娘小时候见过,是跟在一个女人身边的,一起被义父送了出去。

“翁氏家仆?”上首之人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即是翁氏家仆,为何行刺于朕?”

“不是陛下。”那女子坚定的摇了摇头,将头抬了起来,露出了妩媚的脸,但是上面的神色却是充满了恨意。

看向之人也并不是皇帝,而是其右手边的太傅大人。

“詹家小人,杀我主人,小公子下落不明,义小姐生死未卜,深仇大恨,当以命抵。”

其实在那女子说出翁家二字时,众大臣便知晓,这场刺杀,可能会轻拿轻放了。

皇室欠着翁家的,还没还清呢。

但是却也没几个人想到的,这样场合的行刺,目标居然不是陛下,而是太傅大人。

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既然不是要杀陛下,为何要选在宫宴上动手?”这次开口的便不是皇帝了,毕竟若是由他开口,未免会寒了几分人心。

开口的那大臣身穿大红色蟒袍,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宗室子弟,位子在中间靠前一点。

“詹狗出行护卫随行,难以接近,宫宴下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陛下,容易得手。”那女子苦笑了一声,她学艺不精,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才有机会。

“翁氏家仆无意惊扰陛下和娘娘,但是翁家血仇,但求一报。”

“尔可有证据,证明是太傅大人所为?”进入众人耳间的女声端庄娴雅,很是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有,致使主子伤了经脉的那些黑衣人,无意掉了一块玉佩,上有双鱼纹,乃詹家族徽印记。”

其实哪有什么玉佩,不过是伪造的罢了。云娘有些不忍,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知道,义父身前做了许多安排,有人对他们动手是真,是詹家人却未必,那玉佩,自然是假。

当初她问过,义父为何让那对母子带着玉佩走,义父说,她们,要去找该找的人。

仅凭一块不知真假的玉佩和一场未成的刺杀,皇帝自然不会直接动詹家。

但是查翁家这个家仆口中所谓的血海深仇,却是势在必行。

“世子,将人交给禁军统帅暂压,翁家的事情,也交由他亲自去查。”

上首那人连问都没问詹家人一句,便下了旨意,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翁家那位,虽然沉寂了多年,但是如今落了个被人所害,不管到底是不是和太傅府有关联,陛下也必然会恼上太傅府一阵的。

“是。”世子爷拱手领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上前之人,而后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属下领命。”禁军统帅跪着应下,便面无表情的将那女子带了下去。

在场之人安安静静,没人发出一点声响来。

若是说世子爷是陛下的极大助力,这禁军统帅,就是皇帝手上的最好用的利刃尖刀,也是最稳固的盾牌壁垒。

禁军统帅,是佟家人,皇后娘娘,也是佟家人。

佟家人丁单薄,但是每一个,但是绝对的保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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