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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栩最终还是被凤鸢给软磨硬泡着留下了。
于是画面就成了不怎么愿意被人碰的凤珩被凤鸢抱着,苍栩走在凤鸢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一大一小避开人流。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想,今日便是陪她过了上元又能如何呢?
或许他不会有无数次放任自己的机会的。
凤鸢也是在三人走在一起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戏弄师姐那一通,也被自家团子看去了。
她懊悔至极,自己的温柔严师人设这是崩得没边了吧?
但想了想小白团子一直没什么错愕,甚至极为淡定的神情,她又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崩了人设了,不然小白团子怎么一点都不震惊?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当哈士奇,跟温柔端庄完全沾不上边!
算了,哈士奇就哈士奇吧!等以后再挽救自己的人设!
现在开心更重要!
凤鸢非常果断地就抛弃了根本就不存在的担忧,撒开手玩去了!
上元节热闹非常,三人一起逛了些时间,又买了天灯,见着临仙河人多到根本靠近不了,就往人少的京郊寻漓江去了。
比之临仙河,寻漓江热闹,却不会人多到靠近不了。
凤鸢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宣纸和笔墨交给小白团子:“把愿望写在纸上,等会儿我们就把它放到花灯和天灯里。”
“好。”小白团子接过纸笔,毫不避讳地就在凤鸢身边开始写。
凤鸢没有偷窥的意思,便转头看向苍栩:“师姐不写一个愿望吗?”
苍栩本是负手立在两人身侧,闻言,他微垂眸看向凤鸢和她手里的笔墨,而后拒绝道:“不了,你和阿珩写吧。”
他之所求,并非写在天灯和花灯上便可以实现的。
凤鸢会写愿望,也不过是陪着小白团子,应个景而已,她也不相信这些天灯和花灯能实现愿望,毕竟与其说是实现愿望,不如说是寄托愿望。
因此她倒也没勉强苍栩,只是询问之后便重新低下了头,和小白团子一起写出愿望。
小白团子这七个月大约是得了师尊“真传”的节奏,用柔软的毛笔写起字来简直都是神速,不过她低头没多久的时间,他竟然都已经写好了。
“写好了?”凤鸢在小白团子停下笔的时候,看向了他,自然也看见了他白净脸颊上不知道怎么沾染上的一点墨。
“写完了。”小白团子点点头,又看了看凤鸢还握着笔的手,“师尊还没写完吗?”
凤鸢极力绷住脸上的笑,可奈何小白团子的脸实在是太花猫,她险些忍得破功,还是师姐清寒的目光一瞥而来时,她浑身就跟冻住了一样,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苍栩的目光自凤珩染墨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又落到了凤鸢身上,但只略微一顿,见得凤鸢明显是要为凤珩擦拭墨迹的模样,便又挪开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洛阳,眼底尽是灯火的光亮,那灯火耀眼,却映不亮他眼底的寂冷。
凤鸢凝视了苍栩须臾,见得他一身孤寒地立在苍茫天地间,即便映入满城热闹里,也依旧是满身寂寥,心里陡生异样的同时,又因为小白团子还在看着,不得不收回了视线。
她平复了心情,装作不经意地摸小白团子的脸,也为他擦去了墨迹,“阿珩太快了,师父追不上了,所以还要你等等师父!”
说完,得到小白团子的点头后,她就重新落笔了,也一边琢磨着怎么跟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师姐搭话。
不过为了不让小白团子等太久,她虽是想着事情,但落笔却很快,三两下就写完了。
放天灯要等风,现在没有风,于是凤鸢就先陪着小白团子放了花灯,自然也就正好有了借口拉着苍栩一起。
在江边放完花灯,三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了起风的迹象。
冬日里的风冰寒凛冽,虽然小白团子已经入道了,但凤鸢还是又仔细地为他捋了捋衣着和那顶虎头帽,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开始点燃天灯。
风有些大,凤鸢又没有用灵力的意思,因此即便是和苍栩一起,也是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就在她揽着小白团子,要和师姐一起放天灯时,寒风里忽然吹起了极大的冬雪。这样大的雪来得悄无声息,江边的人群愉悦地欢腾着,险些压下了雪地里的窸窣声。
凤鸢和苍栩却是在同一时间便对上了彼此警惕的目光。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和阿珩,我去去就来。”苍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冰寒的剑,身形也渐渐隐去,江边却无一人察觉到。
“好。”凤鸢点头,世俗界偶尔会有一些邪祟作乱,大多都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邪祟,师姐一人也足够了。
不过想起方才师姐那一身让人压抑的气息,她还是开口嘱咐道,“师姐小心。”
“...嗯。”苍栩身形微微一顿,而后便一身清寒地消散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小白团子看向苍栩消失的方向:“师伯是斩杀邪祟去了吗?”
“对,不过别担心,师伯修为高深,很快就会回来的。”凤鸢重新捧起天灯,“正好有风,我们放天灯吧。”
“好。”小白团子也捧着天灯。
然而风雪太大,陡然抖落的风雪竟是吹灭了燃起的灯火。
凤鸢无语凝噎地看着被吹灭的天灯,又看了看眨巴着眼睛的小白团子,然后笑了笑,揉了揉小白团子的头:“没事,师父再把它点燃就好。”
“嗯。”小白团子点点头,交出了自己手里熄灭的天灯。
点天灯本就是一种寄予了愿望的寄托,若是用了灵力,就少了上元的味道了,因此凤鸢只是一边用手遮挡风雪,一边用手点灯。
凤珩就蹲在凤鸢身侧,专注地凝视着她点灯。
早些时候是没有多少风的,可自夜深以来,风便越发地大了,这次她又点了好些次,要么没有点燃,要么就是点燃后又被吹灭了。
然而她却没有泄气的意思,只是低头专心地点着火。
她点着火,他也就那样专心地看着她。
可忽然之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负在身后的那只手像是触到什么柔软的一团。
应当是一只毛茸茸的团子,那东西感受到他手间的温度时,甚至亲切地在他手上蹭了蹭,像是在汲取温暖。
凤珩沾染了灯火暖意的眼眸骤然沉了下去,他讨厌一切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这种相似,自然也包括躲在他身后这只毛茸茸的团子。
他负在身后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忽然之间,一阵凄厉的猫叫声骤然划破天际。
本是在点灯的凤鸢倏然抬起头,“怎么了?”
怎么会有猫叫声?
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周,却又没有看见猫的影子。
凤珩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面容上却依旧是满是迷茫,他一边控制住还被他掌控在手里的猫,一边又小心翼翼蜷缩起被猫抓破的手。
他方才应当是把那只猫捏得疼了,它狠狠地抓了他一下。
他茫然地转头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猫叫声。”
凤鸢看着凤珩,微顿片刻,也道:“我也听到了猫叫声,可没看见猫。”
总不能是猫妖吧?
世俗界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不可能会修炼出猫妖,除非是修真界的猫妖窜到了世俗界来。
正在她沉吟间,忽然又听得小白团子“呀”的一声。
便见得本是转过头的小白团子手里竟然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奶猫。
这只小奶猫应当是被人丢弃了或者走丢了,因为它身上的毛虽然很是雪白,可却很是瘦弱,明显看着是好些时日没吃饱了。
“它方才叫好像是被卡在石缝里了才叫的。”小白团子捧着小奶猫,两个都是白白软软的一团。
大的团子还小心翼翼地为小的团子遮挡着风雪,“它好可怜。”
凤鸢看向小奶猫的脚,伸过手去查探了一番,便发现它的脚上虽然没有伤,但的确是有被卡住的痕迹,她放下心:“是很可怜,不过没有阿珩别担心,它没受伤。”
“没受伤吗?”小白团子也放了心,“没受伤就好。”
“嗯,没受伤的。”凤鸢轻抚了小奶猫两下,小奶猫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温柔的安抚,竟然毫不认生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她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凤珩,才笑了笑:“好乖。”
凤鸢盯着凤珩手里那只小奶猫时,眉眼都是弯弯的,明显是喜欢极了,凤珩眼中的神色更加沉了下去,但面容上却扬起满是天真的笑,“师尊喜欢它吗?”
“挺喜欢的。”可爱的毛茸茸,谁能不喜欢呢?
“那把它送给师尊!”
童音软糯,凤鸢这才抬眸看向凤珩,便见着自家小白团子抱着奶白的小奶猫递到了她面前,婴儿肥的精致脸颊上尽是天真无邪的笑。
小白团子抱着更小的小白团子,两小只。
凤鸢的心都被萌化了,接过小奶猫的同时,也抱住了小白团子,忍不住狠狠在他脸上啃了两口:“我们阿珩真乖!”
“师尊喜欢就好。”凤珩藏住满手伤痕的同时,回手抱住凤鸢,深不见底的目光却落在那只小奶猫身上,“等我长大后,还要给师尊送更多师尊喜欢的!”
“阿珩都知道孝顺师父了,不过只要是你送给师父的,师父都喜欢。”小徒弟送的,她怎么会不喜欢?
虽然这只小奶猫也许是有主的,但她不忍心在这时候打断阿珩,等明日再说也不迟。
“师尊送给我的,我也都喜欢。”凤珩抱紧凤鸢。
风雪里,两人相依偎着似在取暖,江边已经有人放了河灯和天灯离开了,但很快又有人来了江边。
人来人往间,唯独两人紧紧地相拥着。
风雪更大了,凤鸢抱了凤珩一会儿,便道:“阿珩喜欢就好,不过若是不喜欢,也一定要告诉师尊,知道吗?”
见得小白团子乖巧地点点头,她才又道,“雪有些大了,我们先点天灯吧。”
“好。”凤珩从凤鸢怀里抽身出来,温暖散去,凉意骤然侵袭。
凤鸢把小奶猫放在一边,取出一件衣衫为它披上,又给它取了些吃的出来,这才回首继续点天灯。
风雪极大,凤鸢这次点了好久才点燃,小白团子不像是一般孩子一样会因为等太久而哭闹,她点天灯的时候,他就耐心地蹲在她身边陪着她。
又一阵风起时,两人同时松手间,两盏天灯就顺着风飘向了天幕。
玄墨色的苍穹被千千万万盏寄托着世人愿望的天灯点亮,即便风吹雪打,天灯却依旧飘飘扬扬着向上。
“阿珩许了什么愿望?”凤鸢望着渐渐飘远的天灯,轻声问道。
“想让师尊一直陪着我。”
软糯的男童音自风雪中传来,如呢喃,却又字字清晰。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她呢?
凤鸢忍不住叹息。
天灯飘得更高了,那些寄托了世人愿望的灯火一直燃烧着、飘扬着向上,她却转头看向他,专注地看向他。
她唤:“阿珩。”
远处有烟火嘭然炸开,声响极大,几乎压下了凤鸢的声音,凤珩半是疑惑地看向凤鸢:“师尊唤我吗?”
“嗯。”凤鸢点头。
肆意的雪吹落了在银白枝头积压得很厚的松雪,却没吹落渐飞渐高的天灯,那天灯的光仿佛穿透层层厚雪映照到了凤珩脸上,温暖,却又氤氲着冰雪的冷寒。
她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沧山吗?”
她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他,可他一直这样忐忑不安也不是她的本意。
凤鸢虽然没有说是哪一次去沧山,可凤珩却又知道,她是说她去沧山救他的那次。
他摇摇头:“不知道。”
他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沧山,可她没有提及,他也就没问。
但他是疑惑的,甚至是极为想知道的。
因为若是知道了她为什么去沧山,也许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或许他就能彻底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了。
可即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知道却又一直不问,但如今她亲自开口了,他却下意识地想逃避的纷乱心绪也足够让他自己明白。
他不是不想问,他只是不敢问。
他怕她不会告诉他,更是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宁可自己一直龟缩着,忐忑地猜测着,却也不开口,甚至此刻她亲口提及,他还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凤鸢却是不容凤珩逃避地掌控住他,“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凤珩的心高高被提起。
“是。”凤鸢肯定地颔首,“一个故人。”
“是为珺璟?”凤珩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但他想起了那日里她因为陆时非而动怒了的事。
他从秘境里听她动怒时提及这个人后,就一直很好奇了。
凤鸢虽是有些奇怪凤珩怎么知道秦珺璟的存在,但她又想起,自己偶尔的确会提一句珺璟,阿珩记性好,若是听到后记下了,倒也不奇怪:“是,秦珺璟。”
凤鸢的话斩钉截铁。
她身后是满天炸开的烟火,璀璨夺目,映亮了整个夜幕,亦映亮了她的身影。
温暖的光晕铺在她温婉柔和的面容上,如有华光万丈,可凤珩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最后只余下与烟火霎那辉煌后坠落的无尽灰烬。
秦、珺、璟!
原来是姓秦啊。
他第一次完整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秦珺璟。
分明是因为她的有意保护,他是感受不到风雪的,可又一阵寒风肆意掠过时,他却忽然觉得面容被刮得生疼,连身体都冻僵了。
她不是为了他去的沧山,这本该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他们此前都不认识,她又如何会为了他去的沧山?
分明是早已知道的事实,可她真正说出口,他却又觉得浑身发冷,但事实上,她若真是为了他去的沧山,他才该害怕才是。
凤鸢不知道凤珩为何忽然沉默,她顿了顿,便道:“珺璟是你的叔叔。”
既然开口了,她便会将现在能告诉他的,都告诉他,至于旁的,她会等他长大后,再一一告诉他。
凤珩本是僵硬冰封的心像是被吹入了凛冽的风,冷寒酸胀,可却融软了它的坚硬。
秦珺璟是他叔叔?
凤鸢却是继续道:“我和你叔叔是旧交,十年前你叔叔过世了,我也是直到一年多以前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去沧山救你,照顾你,收你为徒,是因为我和你叔叔是好友,并非是心怀不轨。”
“所以,相信师父,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都告诉师父,若是想掐师父泄气,也不要打碎药瓶伤了自己,更不要再对师父隐藏自己手上的伤,好吗?”她的声音很是温柔。
也是说话间,凤珩手上被那只猫抓破的伤霎时间愈合。
凤珩身体蓦然一颤,她知道?
她竟然都知道?
他抬眸去看她,便对上了她一如既往温柔的目光,似乎无论他犯下什么样的过错,哪怕是他伤了她,要杀她,她却都会包容他,原谅他所有的过错,毫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
又一阵风雪吹过,枝头的雪和凤珩心里的融雪一样坠落。
她知道他方才掐弄那只猫,却没有责怪他,甚至没有点破他的伪装。
她也知道那日里他趁着她五感闭塞时掐了她,可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一丝一毫。
她更知道他要算计她的性命,可也都纵容了。
这些,她都知道,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还宽慰他,要他相信她。
甚至她去沧山也是为了他,而且不是心怀不轨,而是为了救他。
可她救他,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他的一颗心起起伏伏。
凤鸢深深看着凤珩,“虽然我最初是因为你叔叔才去救的你,这一点,师父没办法否认,因为师父是因为你叔叔才会知道你,但这么些时日以来,师父也是真的喜欢你,那日在秘境里,即便你和珺璟没有关系,师父也会救你的。”
凤珩本是冰封的心忽然间像是被钝刀劈开了一条口,那条口细细长长,却有无穷无尽的汹涌海潮澎湃着要涌入这开裂的万丈寒冰之中。
恍惚间,他又听得她道,“因为你是我的徒弟,无论你如何,你都会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都会疼你爱你如命,不会有你过往经历的算计,更不会有那些数不尽的暗害。”
她道,“你想要什么,为师都会为你找来,你只要安乐、自在就好,旁的,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为师也会为你撑起来的。”
她的声音是轻柔的,也是温和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落满上元的洛阳,却掩盖不住她温柔的眉眼。
有成片的雪飘落在他眼眸间,他眼睫微颤,融化的雪水便滑落在他眼角,似泪滑落。
过往种种犹如浮光掠影般,极快地自眼前一一掠过,很快,却又幕幕清晰。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过往种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他都记得那么清楚。
甚至连他要摔入知晚殿池水时被她抱起后,她说的“没事就好,你没事,为师就开心了”。
他都清楚地记得。
也是这一刻,凤珩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么多挣扎困苦都不过是一场无谓的荒谬,他早就在第一次见到光芒和她一同涌入暗牢时就开始不自觉地靠近她。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唯有她是那黑暗之外的颜色。
让他怎么会不想生生世世都留在她身边?
雪水分明已经滑落了,可却仿佛还有源源不断的雪水融化着,自他眼角滑落,击溃了他心里早已坍塌的城墙。
凤鸢半蹲在凤珩面前,取出锦帕轻轻擦拭着他眼角滑落的泪:“相信师父,那些都过去了,它们只会是过去,只会是你以后坚强的理由,不会再出现在你今后的人生里。”
可凤珩眼角的泪却仿佛更多,分明是朦胧的视线里,他眼里的黑暗却如潮水般褪去,眼前唯余下她一袭红衣铺开在雪地里的身影:“师尊——”
“师父在,师父一直都会在。”凤鸢轻轻将凤珩拥入怀中,“别哭了,都过去了。”
凤珩的泪都滑落在凤鸢心口,耳边都是她心口跳动的声音:“可是我一直在伤害您——”
是啊,她一直对他那么好,他却一次次不信她,一次次伤害她,甚至在她用命救他后还不肯信她,还险些掐死为了救他而重伤的她。
小白团子本该软糯的童音满是撕裂的沙哑,凤鸢更加心疼了,紧紧抱住了他:“你怎么会伤害师父。”
这个孩子压抑了太久。
他自幼活在沧山魔窟的魔修手中,人人都能轻贱他,不过八岁的年纪,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救他出沧山魔窟时,他满身满脸都是数不清的伤,被囚|禁、被凌|辱、被鄙夷。
这样的人生,让他怎么向善?让他怎么明辨是非?
所以他害怕畏惧她,防备试探她,她都一一纵容了。
在秘境里,他要她用命去救他,她纵容了。那日里他故意掐她,她也纵容了。
远远的有梆子声传来,一下,一下,敲在烟火绽放间,也敲在寒夜里,仿佛迎着凛冽寒风,敲落了满树的松雪。
那凉透的雪散落在凤鸢脖颈间,冰寒刺骨,也刺醒了她的神智,她抱紧他:“师父知道你试探师父不是为了要师父的命,你从始至终都有好好地保护师父。”
凤珩身体狠狠一颤,他哪里是在保护她,他分明是一次次地在利用她的信任伤她害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他却听得那温柔的声音继续道:“你在保护师父,所以你才会第一次故意用灵虚佩唤来师祖,所以你才会在师父受伤时,不顾自己伤势地催动灵虚佩。”
她是懒了些,笨了些,可却并没有真的蠢笨到看不透他那样明显的试探。
阿珩第一次催动灵虚佩唤来师尊时,一向慈悲仁善的师尊竟然是先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阿珩和他手里捏着的灵虚佩,她怎么会看不出异样?
她从来都只相信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怎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放心地把他放在陆承见身边?
只是他要试探她,她都默许着。
这是她欠秦氏一族的,即便他真的要她的命,她也会受着。
她在等,等他试探之后相信她是真的对他好。
她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她也以为她要为此付出许多,毕竟他有过那样暗不见天日的过往,又怎么可能轻易信她?
可他虽是没有轻易信她,但也没有她以为的要那么久那么难才信她。
即便他身处黑暗,可心里却还是始终存有一丝良善的。
他因为不安,因为害怕,因为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会试探她,会想要她舍命救他来证明她是真的在意他,但他也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对他好,没有义务要为他舍弃性命,所以他在试探她之前,也会真正确保她的周全。
否则他不会故意提前催动灵虚佩,唤来师尊一次。
她即便是最初真的以为他是不小心催动了灵虚佩,可出了意外之后,她又想起阿珩清晰地记得他催动了灵虚佩之后师尊是多久来的,她也该清楚了,他催动灵虚佩便是想知道她有生命危险时,师尊能在多久之内赶到。
再后来,他分明被黑雾吞噬着,连动都动不了,却因为看见她受伤,就完全不顾自己满身的伤,不顾自己强行调动灵力可能会惹怒邪祟丧命,也要催动灵虚佩,唤来师尊救她。
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她全部的爱重与信任,而不是她的命。
就为了一份爱重与信任,他甚至愿意为之赌上自己的命,却还不会忘记护她周全。
怀里的身体已经是浑身发颤,凤鸢低头,轻轻印在他额头,“你分明只是想要相信师父,又怎么算是伤害师父?”
凤鸢的声音交织在风雪中的梆子声里,不远处就有烟火嘭然炸响,震耳欲聋。
凤珩眼底的泪溃然决堤。
他厌恶凤无尤,厌恶沧山魔窟的所有魔修,可其实他更厌恶的是这世间的所有人,魔修对他见死不救是正常,可为什么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见着他都是唾弃,只因为他身在沧山魔窟吗?
所以他就是该被关押进沧山魔窟的名门正派凌|辱?
他不在意受伤,不在意所谓的正邪,不在意所谓的对错,甚至不在意生与死。
他害怕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舍弃与绝望。
比之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最让人畏惧惶恐的。
她救他出沧山魔窟,对他千般好、万般宠爱,可他没办法不害怕,怕这一切都是如以往一样的有所预谋,更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依然还置身那暗无天日的沧山魔窟暗牢,依然要日日过着那样痛苦、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希望的日子。
若是如此,他宁可死。
所以他用性命去赌了一场爱重。
赌赢了,他永远信她。
赌输了,左不过他赔上一条命,而她会因为那枚灵虚佩安稳无虞。
那场算不得意外的意外发生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毕竟这是他一手算计好的。
从第一次故意催动灵虚佩唤来洛迦便开始一步步算计好的,可真正临到时刻了,看见她浑身染血,连剑都拿不稳,却还要执着地为他斩开漫天黑雾,他却还是害怕了。
看见凤无尤偷袭灵力溃散待尽的她那一刻,他分明催动了灵虚佩,浑身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阵阵发寒。
甚至到现在了,她一提及,他都还手脚乏力的后怕着。
他撑着早已乏力得厉害的手,却又能紧紧地抱着她。
好在,他赌赢了。
好在,她知道一切,却还愿意让他一直在她身边。
凤鸢回抱着凤珩,任由他眼里的泪滑落她心口,她阖了阖眼,朦胧的视线里是高高绽放着的璀璨烟火,满心满眼。
风雪越积越厚,怀里凤珩的哭声也越来越嘶哑。
她很心疼,可有些时候,只有哭出来,才是真真切切的释放,才会真真切切的平复。
她一直抱着凤珩,轻轻抚着他瘦弱的背脊,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山雪与烟火。
漫天的天灯也在雪与烟火里摇晃着。
雪夜风寒,凤鸢为了让自己和凤珩不那么显眼,并没有掐诀避雪,因此当头顶的大雪不再纷纷扬扬时,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便对上了苍栩的目光。
苍栩撑着伞,二十四骨的纸伞撑开,风雪吹落,却再吹不到凤鸢身上,只偶有细碎的雪顺着斜吹的风飘落在凤鸢曳地的衣袍间。
茫茫白雪间,凤鸢一袭火红衣袍,如雪地里盛开的寒梅,清香凛冽,厚雪压枝不弯,苍栩凝视着凤鸢眼角的泪。
伞沿有雪被斜风吹落到他手背上,像是她眼角的泪坠落到了他手背,冰凉的,他却被狠狠灼了下。
“师姐回来了?”凤鸢望着苍栩,嘶哑着嗓音问。
他缩了下被灼烫的手,应道:“是,回来了。”
凤鸢轻轻顺着哭得昏睡过去的小白团子的背脊:“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邪祟。”苍栩想起那分明像是苍浔,却又不是苍浔的邪祟。
邪祟可以由人心底的怨恨歹念化成,但必须是人死后,那些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恨歹念才能化作邪祟,那邪祟分明是苍浔的模样,却又不是苍浔。
苍浔已经身死道消了吗?
苍栩找不到答案,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但看着温柔细致地问凤珩遮挡风雪的凤鸢,他又忽然觉得那些许的疲倦随着风雪消散了个干净。
于是他想起了那日里谢师兄说过的话。
——“你还没来得及见过阿鸢的小徒弟吧?真的挺乖的,有这么个乖顺的孩子跟在阿鸢身边,想来也能约束些阿鸢的性子,毕竟她要为人师,便得约束自己。”
他想,她何曾没有约束过自己?她要照顾他,如今还要照顾阿珩。
“阿鸢。”苍栩唤凤鸢。
“嗯?”凤鸢疑惑苍栩怎么会忽然这么温柔地唤她。
“我们回宗门吧。”他道。
凤鸢更疑惑了,他们就是要在上元节之后就回宗门啊,师姐怎么又特意说一次?
她迎着绽放的烟火,深深看进苍栩眼里,也在同时看清了他眼底几乎掩藏不住的倦意,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便意识到了他方才去追的那邪祟只怕是有问题,但她话到嘴边,只是道:“好,我们回宗门。”
苍栩凝视着斜吹的风雪扫在凤鸢血红衣衫间,更加将手中伞倾斜了,只任由风雪吹落在他身上,她头上的雪却再不会积厚。
他笑了笑,如冰雪初融:“我来抱阿珩吧。”
凤鸢几乎被苍栩眉目间绽开的笑意迷了眼,下意识般便将睡过去的凤珩交到了苍栩怀里。
上元还未过,苍穹之下的烟火依然华光万丈,雪地里,三人的身影却已经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多,本来想分开放的。
但是想了想,为了完整一点,还是放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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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洛阳的河结冰没,架空!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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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团子小时候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看在我这几天这么勤劳的份上,休息几天,下周一(3月1日)晚上9点再继续在《我以弑师灭徒闻名修真界》写小白团子长大的剧情。
虽然大红包要等全文完结再发,但为了弥补休息这几天的偷懒,也庆祝一下小白团子终于长大,这一章留评有红包。
100字以上的评论是100jjb红包,长评是500jjb红包,么么哒~
(自我发文两天之内有效,发文时间:2.23下午一点半)
还是先声明一下。
长大的剧情就是真的开始感情线,但是不是没有虐的。
基本上只要能找到糖的地方,就会都是以后的虐。
(ps:虽然我觉得那都不是虐,毕竟虐男主是我的爽点,但是就是看每个人的虐点了)
所以,快去隔壁收藏吧!
我先休息两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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