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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非常道。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予以观其微。”
“道冲,用之或不盈,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载营魄抱一,抟气致柔,涤除玄览,天门开阖,明白四达。”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清正平和的声音在脑海深处悠然响起,明明是轻缓的声调,落下时却像炸开了一道道惊雷,震得识海动荡,翻腾不休。
沈晞和仿佛陷入了一个纯黑的空间,忽然惊雷劈开了黑暗,带来了光和热,她徜徉其中,乐不知返。
“六叔,都三天了,半夏这烧还是没退下来,您快想想办法吧。”一个穿着灰色布裙的女人看着烧的不省人事的女儿,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赵文竹,也就是这个哭的眼睛红肿一脸憔悴的女人的六叔,小凤村里医术最好的人一边换了一只手把脉,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眉心蹙成一团,面容严肃。
“这不该呀。”他表情困惑,看着床上的少女,十分纳闷,“半夏身上既无外伤,内脏也都安好,更没有骨折,只有脖子扭了一下并不足以引起三天高烧不退。”
“难不成是惊着了?”
不是他往怪异乱神的方向想,实在是这孩子的情况超出了常理的范围。
“那我去叫瞎婆婆来看看。”
听赵文竹说起惊着了,赵佩兰下意识就想到了村尾那个独居寡言的婆婆,她是十三年前来到小凤村的,因为瞎了一只眼又有些神神异异的本事,又被大家叫做“瞎神婆”。
“我也听说之前村子里有孩子被吓到惊了魂,大人怎么哄都不管用,吃药也不见起效,请她来叫了一次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沈三端着一盆凉水走了进来,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看着女儿,虎目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既然六叔也觉得半夏可能是被什么给惊着了,那我这就去请人过来看一看。”
赵文竹捋着胡子,站在门口的位置,点了点头。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人命关天,总要试一试。
沈三放下手里的水盆,转身就往外走。
赵佩兰自觉的掀起搭在水盆上的一条白巾,浸湿,将半夏头上的那条早就没了凉气的布巾换了下来。
然后顺手给她擦了擦脖子和手腕,只是赵佩兰擦着擦着忽然觉出了不对,“六叔,你看半夏这是怎么了?”
她举起女儿的一只手臂,指着上面黑乎乎油腻腻的一层污垢道,“之前还都没有的。”
她又翻了翻女儿的裤腿,果然那里也渗出了一层黑泥。
只是因为太黑了,先前都没有注意到。
与此同时,一股子臭味直冲脑门,熏的赵佩兰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咳咳。”
她忍不住扭过头,屏住呼吸。
赵文竹也闻到了那股臭味,准确的说,他早就闻到了,只是一开始以为是半夏大小便失禁而侄女没来得及收拾,他不好意思开口。
而且那时候味道也没这么冲。
但现在看来是他猜错了。
“给她洗洗吧。”
虽然不太清楚缘由,但当务之急显然是让这股味道散去,不然一会来人后可就尴尬了。
赵文竹拿袖口掩住了口鼻,一边避嫌的退了出去,一边从外面打开了窗户。
赵佩兰想到瞎婆婆一会就到了,也顾不得臭了,连忙将水盆端了过来,解开女儿的衣服就擦拭了起来。
干净的白巾很快就成了黑巾,不一会连水都成了墨色,可半夏身上的黑垢却不见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赵佩兰眨了眨眼睛,是错觉吗?
她起身想要换盆水再继续给女儿擦,却听见丈夫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婆婆,我女儿就在前面。”
赵佩兰一惊,连忙将女儿卷起的裤腿和衣摆放了下去,刚做完,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就进了屋。
下一秒,一道陌生的女声传入耳中,“那孩子在哪?”
像是砂砾磨过地面,粗糙又沙哑。
“在这里,婆婆。”
赵佩兰让开身子,空出前面的位置。
瞎婆婆拄着盲杖走到了床前,摸索着坐了下来,然后一只消瘦如鸡爪的手精准的落在了女孩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脸上。
“什么?”
瞎婆婆蓦然睁大了双眼,声音又尖又高,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珠上下转动,一错不错的盯着半夏,让人莫名的背后发毛。
赵佩兰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见她一脸的阴沉,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婆婆.......”她张开嘴,刚想说说什么,就见一只黑猪蹄一把掀翻了鸡爪,“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独属于女孩的嗓音同时响起,“干什么?!”
床上的女孩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一手拍脸上的鸡爪,一手反握住那只皱巴巴的枯手,一双仿佛被水浸洗过的眸子明润生辉,又如宝剑出鞘,带着冷锐的锋芒。
“半夏,你醒了!”
赵佩兰高兴的扑了上去,同样被少女避开,“你谁?”
沈晞和的视线从面容秀美的年轻妇人脸上略过,落在那张干巴巴的没多少表情的脸上,在她那无神的眸子上一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还有你,想对我做什么?”
即便对方是个瞎子,看起来又瘦瘦巴巴的一吹就倒,但是沈晞和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强者的威胁。
“半、半夏。”赵佩兰被女儿这两句问话给弄懵了,“我是你娘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老妇,“这个是村里的瞎婆婆,你小时后还抱过你呢。”
“你不记得了吗?”
沈晞和看看她,又看看那个被她攥住了手腕却一言不发仿佛丝毫没感受到的妇人一眼,眸子略垂,“我,我不知道。”
沈·新晋影后·晞和低着头,松开了老妇人的手腕,双手抱头,身子发抖,声音慌乱,“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佩兰闻言也慌了,她连忙冲着外面喊道,“六叔,你快过来看看,半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赵文竹对瞎婆婆能不能治好半夏很是好奇,因此并没有离开,不过也没有进来,而是靠在门口一个视角和通风都极好的位置,安静的注视着屋里。
半夏醒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听到她说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赵佩兰的话音还没落下,他已经走到了床前。
“劳驾,让让。”
他对瞎婆婆客气的道。
瞎婆婆默默的起身,让开了位置。
赵文竹脸色和蔼,“半夏,我是你六叔公,别害怕,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
沈晞和警惕的看着他,仿佛没听见。
赵文竹和赵佩兰对视了一眼,两人又放软了声音,轮着劝道。
“差不多行啦。”小德子见赵佩兰都快哭了,跟着劝道,“再演就过了。”
“我有数。”沈晞和回了它一句,声音平静,丝毫不见半分之前的慌乱。
她慢慢的伸出了手,赵文竹动作轻缓的给她把了把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珠,最后将她的手放回杯子下,对赵佩兰使了一个眼神,赵佩兰跟他走了出去。
“半夏身体没问题。”
赵文竹道,“至于失忆,可能是在山里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又或是高烧影响了脑子,让她丧失了部分记忆。”
“那她?”
“放心,从她的神态、说话和反应来看,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神志是正常的。”
听到没傻,赵佩兰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连带着一旁没挤进去的沈三也放了心,“不记得以前的事就不记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人没事就好。”
“对,人没事就好。”赵佩兰重复道,脸上还带着一种庆幸。
“我给她开几副安神的汤药,你先给她喝几天,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安神药也不用再喝了。”
赵文竹写完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目光经过另一个房间的时候,一顿,沈三察觉到他的视线,神色也有些沉重,“六叔,那个少年.......”
三天前将女儿从落凰山找回来的时候,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赵文竹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少年的伤势太重了,又失血过多,旧伤加上新伤让他的身体就像个破败的稻草人,到处漏风。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
屋内,沈晞和看着仍旧站着没走的老妇人,眯了眯眼睛,仿佛没看见她似的,没吱声。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现在对方实力为明,她又初来乍到,当然是少说少做避免出错。
“呵。”半晌后,瞎婆婆轻笑了一声,像是老树上飞过的乌鸦,又哑又涩,“小姑娘。”
沈晞和身上的毛顿时竖了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拄着盲杖,转身朝外面走去,“望你惜福,切莫辜负了这一场造化。”
“铎铎铎。”
盲杖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的时候,沈晞和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小德子,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说话半遮半掩的,像是天桥底下摆摊的神棍。
“或许。”小德子道,“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术法的气息。”
“不过那气息杂乱浑浊宛若一潭死水,应该荒废了许久。”它总结道,“不足为惧。”
“是吗。”沈晞和却不敢苟同。
这世上杀人的人可不一定是壮年,还可能是老人和孩子。
不过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
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举起胳膊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我身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听到小德子说是洗精伐髓出来的体内的污垢后,她更是一口气没喘匀,呛在喉咙里。
“咳咳咳。”
门外的夫妻俩听见动静立马走了进来,见她弯着腰不停的咳嗽,顿时急了。
“半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晞和艰难的咽下一口气,用力的抓住了赵佩兰的胳膊,“水,不,我要去河里。”
方才弯腰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截熟悉的凸起,当时在林子里的时候天黑身体又虚,没时间也没气力去想,现在再次看见,便由不得她忽略了。
没想到上一世拥有马甲线的她这一世居然穿成了一个吨位一百八的大胖子!
水桶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需要了,她需要去水里,河里,或是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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