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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章节重复内容已经用新内容代替,字数只多不少,给大家造成的困扰,抱歉了!)

桉桉的周岁宴结束那天,许箴言留在酒店迎送宾客,她跟孩子都身心俱疲,他让她们先行回去。

回去路上,磕磕绊绊才拿到驾照的程安好,开着他给她挑的白色保时捷,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开到半路,突然响起的手机就像烫手山芋,她手忙脚乱地接通。

听到电话的内容,她一时愣住,连对方早已挂完电话也没反应过来,是后座的眠眠伸腰摁断电话。

“妈妈,怎么了?”他帮睡着的桉桉盖好小毯子,一边盯着程安好侧脸,疑惑地问。

她凝眉,小心地盯着反光镜,在路口拐弯,偏离了原定路线。

“妈妈要去取个东西。”

游乐园时光信箱的老板娘打来电话,因为园内建筑拆迁整改,他们不能再继续开店了,所以最近几周一一打电话给这几年在信箱投信的顾客,秉承负责到底的态度,询问他们对信件处理的要求。

大多数人或许都忘了自己曾经在信箱投过信,一般让老板自行销毁。但他们一直联系不上许箴言,只好把电话打给上次跟他一起来店里的程安好。

许箴言最近换了新号码,联系不上他很正常。对于他那封寄给十年前的信,程安好在那短短几秒内做出决定,潜意识告诉她,那封信不该就这么被扔进垃圾桶。

拿到信后,回到家里。眠眠温柔耐心地带着妹妹玩耍,程安好直接走进房间,关上门,背靠在门后,手心紧攥的,是那个已经泛黄的信封。

她微微闭眼,内心挣扎片刻,颤着手,打开那个信封,折叠整齐的信纸在她手中铺展。

致十年前的我:

没太多矫情的话,如果真有时光机能回到从前,我想我也不会把未来的一切都告诉你。

因为失足和跌倒,是一个男人成长的必修课。

真要跟你说什么,不如就说说我拿起笔此时此刻的想法。

坐我对面的女人,以你年少轻狂的眼光,顶多称得上清秀尚可,并没有多少值得你把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的地方。

但我想说,她是我现在的妻子,也有可能,几天之后就成了前妻,但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很爱她。

你应该跟她见过,但你该死地忘了,我不怪你,因为你也不知道你轻轻掠过的一眼会定格一个姑娘的十年。我更谢谢你,对那时不起眼的她伸出援手,才种下后来极深的羁绊。

我再次跟她见面是四年前,第一印象,跟你无差,只觉得她是个平平无奇,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女人。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跟她结婚,美满安宁,一切都好,但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她对我温柔敬让,我们像寻常夫妻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结婚前那段时间我对理想婚姻的想象,她全符合。

可有时候她睡着了望着她的侧脸发呆,心里空落落,那种期望落空的空虚感,在深夜极为明显。但是,我并不知道我的期望是什么。

直到那次去雪山旅游,我背着苏温尔走回去的路上,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敢跟程安好说,怕她生气。

她问:“许箴言,你还爱我吗?”

冰天雪地里,我只用了三秒,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不。”

转头刚好撞上她湿濡的眸子,跟以前一样含着泪,梨花带雨,可我竟然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揪心和心疼的感觉,甚至,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幅场景--

暴雨倾盆的丽水门口,有个被雨浇得瑟瑟发抖的单薄女人,她望着我时眼里也含着水光,但那不是眼泪,是一种坚定和义无反顾的光。

那一刻我终于懂了,她于我不仅仅是“合适”二字,我才是那个自私的垂钓者,遇到她迫不及待地收竿。

我伺机等待一个契合的伴侣,一段安稳的婚姻,但骨子里的叛逆又让我不安于此,私心渴求一段一生一世的爱情。

所以她走进我心里,比我想象中早很多。

那晚确定她心意,我担心她的伤势的同时,心里空缺的那块,像是瞬间被填满血肉,鲜活起来。

虽然我疑惑温和似水的她,突然疾言厉色地宣布主权,她的底气从何而来?但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

我们有一辈子啊,一辈子不够我们好好过,把一切说明白吗?

如果你跟我一样幸运,也能走到这一步,我希望你能跟她坦白地面对面问清楚。没有从她口中得知那段往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遗憾。

我这人性格冷,拙于言辞,不善表达。爱情在我心里是漫漫人生咸淡有味的人生调剂。你可以说我自私,现实就是在我心里,总有比小情小爱更值得去做的事。

所以,我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能一个人维持十年之久的纯粹的感情。

写到这里,原谅我小小地自豪一番,我遇到了。

我对面这个女子,她默默无闻地爱我,爱了十年。

我以为这样长久而不求回报的爱意,只存在于父母对孩子的感情,但可惜,我不是幸运的孩子,但我幸运地遇到一个愿意这样爱我,却没有骨血之亲的人。

我说不清我得知过去这段往事的心情。惊喜,悲愤,还有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的窃喜。

后来我们经历了很多事,她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程安好,但只要她站在我身后,我就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做命运的逃兵。

从那时起,在我心里,我就像孤独散落的游子,终于能尘埃落定。

我常常想我到底有多幸运,能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

这封信写到这里,笔快没墨了,也是我第十次抬头,偷看她。

我不是腻歪的人,但你不懂,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她像温水就露珠小火慢炖熬出的茶,平淡温和,过舌后久久弥留的苦涩,割不断洗不去。她骨子里的偏执决绝能用十年漫无目的地等,也能用一天时间跟你断个干净。

这四年,一百四十多个日夜,我真切感知等待的滋味多难熬。

现在是下午六点,外面夕阳余晖正浓,她写完信后蹲在地上,耐心地给我们的孩子撕开棒棒糖的糖纸。

对,你没听错,是我跟她的孩子,这点我从没怀疑过。

她再狠心,也给我留下一丝余地,让我能死皮赖脸地再次接近她。

写到这里,我猜你很好奇她的样子。

她长相称不上惊艳,名字也很普通,笑起来梨涡很甜,但开怀大笑的时候其实很少。

如果你真的能看到这封信,可不可以请你在那时夸夸她:你很好,你简单纯粹得让我目眩,甚至未来有时会羞于自己,能否与你般配。

嗯,我这人从不求人,但可以为你破例。

因为那时候的她,很需要赞美,尤其是你的。

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

因为这不妨碍未来的你,现在的我,知晓她曾爱我如生命,疯狂地,想再次抓住她的手,一辈子不放开。

许箴言

十年后留笔

握着信的手落下,程安好长睫浸在溢出的眼泪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选择看这封信前,她犹豫过,她怕他给十年前写的信,里面可能没有属于她的只言片语。

可现实,他字字真心,但选择把这封信埋藏于时光信箱的缝隙,如果不是游乐园拆迁,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

她从没想过要在谁的人生里搞出一个石破天惊,但她还是等到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是她也是他。

门外,他迟迟归来,抱起桉桉转了几圈,没看到她,皱眉疑惑地问了句:“眠眠,妈妈又出去了吗?”

眠眠望着房间的方向,没来得及应答,房间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手心紧攥着那封信,一把扑进他怀里。

惯性使得他胸膛一震,但还是牢牢接住她,看向地毯上盯着他们的俩孩子,表情微赧。

“怎么了。”他抚抚她柔顺的发,轻咳一声,耐心等她回答。

程安好手搁他脖子后面,抱得更紧,整个人快挂他身上了。

他扶着她的腰,小声提醒:“孩子在这呢。”

她不是爱腻歪的个性,平时在孩子面前极其注意分寸,今天倒像是吃错药了。

眠眠熟练地把桉桉外套后面极大的帽子往前一翻,桉桉瞬间被遮住眼睛,小手不知所措地摸哥哥。

而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玩玩具,心里叹口气。

他早习惯了,爸爸妈妈以为自己在他们面前很正经,但他们感情怎样,小孩子也是能感知的。

之前幼儿园老师有问过一个问题:你们几岁开始不跟爸爸妈妈睡觉?

有人说三岁,有人不记得,程知眠的答案很干脆:跟爸爸妈妈住一起开始,就没跟他们睡过。

老师夸他是最勇敢的孩子,顺便好奇问了句:眠眠有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吗?

他点头。

面不改色地回:我爸爸说,他要努力让我早点有妹妹,我不能打扰。

刚工作不久的实习老师,听到这个答案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许久,程安好突然在他耳根附近落下一吻,许箴言身躯一震。

“许箴言,我爱你。”

即使我们始于人海中平平无奇的遇见,即使这一路太多坎坷和心酸,但我跟你一样,不后悔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

***

雀跃(上)

许知桉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娃娃亲未婚夫。听说他一岁左右来家里看她的时候,她还只能睡在摇床上,她的小未婚夫毫不客气在她床上尿尿了。

以致于许知桉很长一段时间,想起霍非深,都是有味道的。

俩人六岁前见面机会甚少。因为他住在郊外的别墅区,她住在丽水,相隔太远,也不能上同一所幼儿园。

但在六岁这年,因为要来市里上小学,霍家也搬到了丽水。

他搬家那天,程安好给许知桉换上漂亮的新裙子,把她偏黄偏细的头发,梳成了花辫儿。

小时候的许知桉,瘦小得像是营养不良的小豆苗,但五官可见精致轮廓,人也乖巧,在幼儿园上课总是坐得最板正的,班上很多小男孩喜欢逗她。

目睹几次妹妹被班上男同学拉手手,捏脸,揪辫子等说不上过分但着实让他不爽的举动后,上小学的程知眠板着脸对她说:“桉桉,你要学会跟班上男同学保持距离。”

“为什么?”她觉得大家都是好朋友,亲密一点没关系。

程知眠轻咳,脑子灵活转动,想起了一个好用而且这笨丫头也能理解的理由。

“你有娃娃亲你知道吧。”

“霍家小二虽然不跟你在一起上学,但他怎么说也是未来要跟你结婚的人,他看到你跟别的男同学那么亲密,会生气的。”

所以,在程安好给她扎好辫子后,随意地问了句:“桉桉,你知道今天要搬来我们隔壁的是谁吗?”

小丫头眨眨眼,小心地把裙边理理。

“我知道。”

“未婚夫,以后要跟我结婚的人。”

程安好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她一直盼望小女儿无忧无虑,健康舒心地长大,所谓娃娃亲,到底是大人们的戏言,他们两家也没说一定当真。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带坏她纯稚可爱的女儿。

桉桉跟妈妈走到隔壁,她有模有样地摸了摸自己黄不溜秋的辫子,牵着妈妈的手汗湿了,莫名有点紧张。

她没懂什么叫真正的结婚,但陪奶奶追电视剧时,每次结婚的场景都是神圣而喜庆,让她不由肃然起敬。

走进霍家客厅,里面争吵声不断,霍家的大女儿霍晴天正跪在沙发上,压着白白净净的小男孩霍非深往死里打。

“你个杀千刀的,谁让你拆我的限量版钢铁侠!你是手残还是脑残啊?”

“霍非深,你丫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温穗从里间出来,看到这幅习以为常的场景,无奈扶额。

“见笑见笑,晴天是个躁脾气,阿深又是一声不吭干大事的性格,这姐弟俩天天打在一起。”

许知桉对沙发上那个白到发光,漂亮好看到像童话书里总用大篇幅描写的王子的人,吞了吞口水。

程安好捏她小手,提醒她问好。

“晴天姐姐好。”

“阿深…你你好,我是许知桉,可以叫我桉桉。”

沙发上的人停下动作,大眼瞪小眼盯着她看。

霍晴天不愧是马上要小学毕业的人,极为懂事地换了副神情,笑容甜甜地跟她问好:“许小妹,以后常来我家玩呐!”

而旁边的霍非深,小小年纪,深得翻白眼要领,偏过头,不大不小用刚好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一句:“阿深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丑八怪丫头都能叫的。”

这回,连温穗都想打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了。

晴天已经下手为强,死死揪住他耳朵。

“小屁孩,人家好心找你玩,你什么态度啊?”

“快把你存钱罐砸了,赔我一个新的钢铁侠!”

霍非深灵活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路逃跑时,还不忘给她做鬼脸。

“就不,你做梦。”

姐弟俩围着客厅开始猫追老鼠的日常,温穗没辙,这俩一个要强一个倔强,谁也不肯低头,一闹,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消停。

就在他们追个没完的时候,顶着羊角辫,瘦小的小姑娘,勇敢地张开双手,挡住霍晴天的去路。

她背后,霍非深也不明所以地停住了。

“晴天姐姐。”

她笑,那时还其貌不扬的她,笑容却极富感染力。

“我把我的小猪砸了给你买钢铁侠,不打他好不好?打死他,以后就没人跟我结婚了。”

偌大的空间,静谧了半分钟。

最后,程安好和温穗看着彼此,捧腹大笑。

连霍晴天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叉腰笑了。

“霍非深!看在你未来老婆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说完,忍不住揉揉桉桉的脑袋。

“桉桉乖,以后常来找姐姐玩啊。”

许知桉赶紧点头,心里却忍不住为身后的人悲叹。

晴天姐姐很好,但唯独对他凶残。不像她,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爱她。

想到这,她转过身,看那个比她高半个脑袋的小男孩,眼神带着些许心疼和可怜。

“阿深,我带你去丽水玩吧,丽水很大哦,还有滑滑梯。”

霍非深冷哼一口气,别过脸,小表情颇为不屑,耳根却是红的。

“无聊。”

许知桉没听到他的反驳,拉起他的小手,直接往外面冲。

在五岁的她心里,滑滑梯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从最高点嗖地一下滑落,再屁颠屁颠爬楼梯上去,可以反复靠自己获得的乐趣,廉价,但是独立简单的快乐。

而对霍非深而言,很多年后,他依旧记得那天搬家的午后,一个丑丫头突然闯进他的生活,自来熟地叫他阿深,这一叫,就是许多年。

那天,太阳刺眼,他烦躁不耐地躲在游乐设施的小房子里面躲太阳,望着不远处滑滑梯时露齿大笑,像个傻子一样的许知桉,嫌弃地哼哼鼻子。

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黑了,太阳底下滑滑梯,能不黑吗?

还傻傻地排在三岁小孩后面,等着坐上最长的滑梯。

察觉到他眼神,她没心没肺地对他招手,笑容灿烂。

霍非深“切”了声,小表情不屑一顾。

他那时不知道,那天眩目的阳光,一晃,晃到他心里。

***

之后,他们开始上小学,很幸运,又分到同一个班。

于是乎,每天早上,丽水巡视的保安都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穿着校服笔挺板正的小男孩,翻过两家院子围着的栅栏,站在隔壁的草坪上,深深皱着眉头,对着里面大喊:“许知桉你这个懒虫!迟到了,你还没好啊!”

一般一分钟之内,里面就会冲出一个马尾扎得歪歪扭扭的小女孩,跑到他身边站定,气喘吁吁。

“阿深,走吧。”她笑得元气满满,没心没肺。

霍非深抬抬自己的死鱼眼,一脸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爸妈和霍晴天逼他,他才不会每天等着这黄毛丫头上学。

四年级的许知桉,皮肤稍微褪了几分黝黑,但依旧跟白皙扯不上关系。眼神灵动,可能跟她乐天的性格有关,但五官凑在一起,站在从小长相出挑的霍非深旁边,的确平平无奇。

因为早上喜欢赖床,又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她常常头发随意往上一提,抓出个马尾辫来。

从小有洁癖的霍非深看不惯她七零八落的头发,于是拿了霍晴天的一把小梳子,常年放在书包侧兜,每次等公交车的时候,他就会极为不耐烦地喊她:“转过身。”

手上动作却是温柔的,替她取了发圈,微黄但柔顺的头发在男孩略显稚嫩的手掌滑过,他动作利落干净,很快,一个整洁漂亮的马尾辫就梳成了。

许知桉摸摸发尾,惊喜又感激,眼神亮晶晶地看他。

“阿深,你真厉害,连扎头发都厉害。”

“切。”

死鱼眼往上翻,他才不在乎她的夸赞。

走这趟路的公交车司机见得多了,有时还会在他没给她扎完辫子时等他们俩小孩几秒。

一上车,就打趣他:“又给你媳妇儿梳辫子呢。”

司机嗓门大,话音落下,车里众人的眼神砸来。

霍非深抿唇,表情颇为视死如归,靠窗户的那边脸出奇地红了,垫着一张纸,贴在窗户上降温。而许知桉没心没肺地往他那边靠,想给站着的人们多腾出一点空间。

在霍非深心里,他以为他对许知桉一直是嫌弃多于喜欢,被逼无奈多于心甘情愿的。

他从小优秀到无话可说,而她,期末要靠他帮她突击才能勉强上八十分。长相普通,没特别的才艺。他们同时学钢琴,他轻轻松松过了八级,她还在中级班里徘徊。性格傻气较真,他跟同学放学踢足球,随口说了句让她在教室等他,今天晚点回去。不幸中途下雨了,他躲在同学伞里回了家。回家后接到程阿姨电话,说她一直没回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傻帽可能还在教室等他。教学楼的灯熄了,保安把大门反锁了,她缩在角落的课桌上,睡得正香,看到他来了,还笑着没心没肺地伸个懒腰,感慨一句:你终于来了。

她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再怎么嫌弃,她不会计较,也不会伤心,对他始终如一的信任和依赖。

小学六年级,她微黄的皮肤像鸡蛋剥壳般开始显白,稚嫩单薄的五官也慢慢立体起来。

下课后,围在她课桌前找她聊天,或是路过时故意叫她名字的男同学越来越多。

霍非深那段时间很不爽,之前回家常常是她在说,他偶尔有兴致回一两句。最近,变成了她一个人从头说到尾,像是独角戏。

她迟钝,单纯,但也不傻,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不想听她絮叨,慢慢地,也一路无话。

之后打破沉默,是一周之后放学,他们回到丽水,说完再见后准备各回各家时,许知桉拉住他校服的衣袖。

“阿深,后面两周,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学放学了。”

“为什么?”他问得急切。

“我请假了,之前跟妈妈逛街的时候,有一个叔叔觉得我很适合去演电影,我要去演戏了。”

“爸爸妈妈跟哥哥都征求我的意见,我喜欢看电影,觉得挺有趣的,想去试试。”

说完,她眼神沉静有带着几分期待地望着他。

“哦。”他皱眉,语气淡淡。

“你去吧,我以后不用为了等你踩点上学了。”

说完,他别扭地垂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死活不肯多说一句话。

是她着急地挡在他身前,抓着他的手臂,圆眼睛不甘又执着地盯着他。

“阿深,我第一次拍电影,听说会碰到很多大明星,你有没有想要签名的,别的同学想要我都没答应,但你可以的。”

他眨眨眼,无所谓地“哦”了声。

“我不追星。”

许知桉愈发紧张地眨眨眼,满是希冀地问道:“那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从小按部就班长大的姑娘,第一次接触一个全新的领域,难免会害怕。

霍非深摸摸鼻子,不自在地伸手重重拍了下她的头顶。

“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想做的事就要做好。”

许知桉满足地点头,挥手,斗志满满地同他说再见。

她走了,霍非深刚抬头就看到霍家门口,已经上高中的霍晴天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眼里似笑非笑。

“看什么看。”他臭着脸,语气不耐烦。

“我看桉桉,又不是看你。”

“对你啊,我只有三个字—注孤生。”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哦。”

想起刚才自家弟弟在人小姑娘面前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霍晴天头疼,觉得家门不幸。

难道真是母胎互补?她从小乐观开朗,像朵逢人就笑的向日葵,而她弟弟霍非深,从小也在幸福有□□长大,怎么就长歪成了这幅说话能把人冻死,漂亮的杏眼永远半吊着,寡淡冷然的病娇样。

也就许家小妹跟他一起长大,不嫌弃他。

许知桉走的第一天,早上上学,霍非深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熟练帅气地跨过花园的栅栏,落在隔壁的草地上。

站在熟悉的位置,他才记起,昨天晚上,她已经去另一个城市拍戏了。

不用在大马路上给人扎辫子,不用应付嘴馋的她拿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零食,不用担心这傻妞吃可爱多太入迷,根本不看路上的车。

一个人的世界恢复清静,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只过了一天,他就开始不适应了。

“笨蛋”、“傻帽”、“蠢瓜”,这些在嘴边熟悉的,几乎脱口而出的称呼,再也不会有人傻傻地跟在他身后,应答一句—“诶!”

杀青那天,赞助商送给她一个全新的手机。父母对她没有过于严格的管教,但该有的原则不会少,原本不打算让她在小学接触智能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所以,她一直没有自己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她很高兴,跟爸爸妈妈和哥哥报完平安,她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霍非深。

他自制力好,学东西快,去年买了手机。她用了一天,把他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

“喂?”小少年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比之前声音微哑。

许知桉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到嘴边,只是喊出他的名字,语调格外软,思念味儿浓,微微哽咽。

“阿深……”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他就知道是她。

“怎么了。”他站在窗边,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声音不同往日冰冷,格外热切温柔。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断断续续跟他唠个没完:“我电影拍完了,拍电影好累啊,但是导演表扬我,说我有天赋。”

“我落了好多功课,马上小升初,会不会没有初中要我。”

“我好想吃小卖部的可爱多,导演说不能长胖,我一直都不敢吃。”

“还有……阿深,我好想你啊。”

说完,她吸吸鼻子,好像哭了。

霍非深吞吞嗓子,第一次,耐着性子,对她说了很多话。

“哭什么,回来我给你补功课。”

“还有,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新的冰激凌店。”

“嗯”许知桉眼神亮了。

“一起去吧,我请客。”

她回来那天,天气晴朗。

她迫不及待地穿上小白鞋奔向他,在他身侧站定。两周不见,剧组的造型师给她剪了一个很衬脸型的刘海,头发长长了,扎成马尾总一晃一晃,不时扫到他肩膀,她望着他,笑得乖而甜。

等公交车的时候,他扯她校服的后摆,把她扯到自己胸前。他们的身高差距扩大到十五厘米,他微低头,拆了她的皮筋,重新给她梳头发。

许知桉疑惑地摸摸自己鬓角。

“又乱了吗?”明明她今天出门有把头发梳好。

“嗯,很乱,难看死了。”

骑自行车经过的霍晴天,猝不及防看到自家弟弟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本领,一时语噎。

两个月后。

许知桉拍的电影上映了。她饰演一部悬疑片里的子役角色,搭档都是圈里赫赫有名的演技派,但她第一次演戏也毫不怯弱。

她有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是那部黑暗沉郁电影里唯一一道希望的光,在结尾处光影斑斓里她纯稚动人的笑容,是这部电影的点睛之笔,观众仿佛看到了阳光的颜色。

一时间,她成了学校里面的名人。利用空闲时间,她又接了几部电影。对于这个决定,霍非深还同她吵过,他觉得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考初中,而她,为了躲开周围同学或崇拜或好奇,但总归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眼神,也不想错过好的剧本。

年少成名,她瞬间拥有常人没有的困扰,当然,她也是幸运的,找到她暂时热爱想从事一生的事业。

决定初中去b市全国最好的艺校就读,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圈内前辈从那里毕业,并且推荐她去学习。她如果想走好演戏这条路,她刚刚起步,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

对于她这个想法,霍非深没有干预,但那个暑假,他没有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

最后是她出发去b市前一天把他叫出来,两人坐在小时候常玩的游乐设施区域的长椅上,相对无言。

“阿深,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

她望着天空,刚洗完的头发被风吹散,他能闻到橙子味洗发水的味道。

“嗯。”他一时语噎,沉沉应了句,随后自然地补充:“但也没那么讨厌。”

她水灵的大眼睛紧盯着他,听到这个答案,低头甜甜地笑了。

“我很舍不得你,阿深。”

他耷拉着眼皮,冷酷地哼了声。

“那就留下来啊,我是赶你走了吗?”

“你考得上哪个初中就读哪个呗,你能考上的,我未必还不能去?”

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一不小心,心里的抱怨和不舍得说出来,他愈发不自在。

许知桉望着落日后的云彩,轻轻摇头。

“上次去电影院,你看得入迷了,还夸我演得好,你还记得吧?”

“阿深,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但我,可能爸爸妈妈把聪明全遗传给了哥哥,我读书很费劲,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比现在更差。”

“但谁不希望被看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所以阿深,好不容易发现我喜欢的并且可以称得上有天赋的事,我不会放弃。”

“我会努力让你们看到我更好的样子。”

“.…..”

许知桉走的那天,许家人跟她一起去新学校报道,霍非深和霍晴天也到机场送他。

看到他,她眼圈又红了。

长大后第一次,霍非深主动抱了抱她。

在那短短几秒,她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全擦他t恤上。

“一路顺风。”

他的告别语依旧简单。

许知桉攥着他手臂,不依不饶地边抹眼泪,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阿深,你要照顾好自己。”

“以后如果有喜欢的女生,一定要跟我说,我不会当狠毒的未婚妻,刻意阻拦你们的。”

说到这,她哭得愈发痛心。

他听不下去,狠狠戳她额头。

“许知桉,你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演多了,想什么呢?”

霍晴天在一边举着相机拍视频,笑得合不拢嘴。

读高中的程知眠,黑着脸把她一把拉到身后,看向霍非深时目光略冷。

“家妹不懂事,喜欢乱说。”

霍非深无所谓地耸肩。

很快,登记广播开始播报,他们要过安检了。

他站在原地,一直默默目送,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安检口,霍非深心里因为离别浓重的压抑感涌上心头。

霍晴天把相机挂他脖子上。

“我弟还会不舍得啊,我还以为许家小妹这些年对你的感情,到底是错付了。”

他翻个白眼,不想理她,准备把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时,被霍晴天喝止:“里面有你跟桉桉的珍贵影像,你真不要?”

他抬了一半的手,放下了。

如果那时他可以预见,两年后的她是什么样子,他绝对不会乖乖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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