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星际两支花（十九）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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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白色二代机与大型运输机连接固定,像是鸽子进了笼。

温莲冷淡地拒绝了亨林的邀请，坐进二代机的机舱，而不是踏上运输机宽阔的舱板。

“我信不过运输机的固定装置。”他给出理由,“战机不是集装箱,复杂的外形结构会严重影响气流,一旦固定装置脱落,二代机又做不到自动模式下的双机飞行,两机距离太近,会出危险。所以必须有人操纵。”

亨林摊摊手表示遗憾，他并未坚持,只是说：“其实我建议舍弃这架旧飞机,我们带着她反而累赘。”

温莲摇头拒绝,没再多说,闪身钻进机舱，立时锁了战机,只等起飞。

亨林耸肩,拿这位卡尔兰朋友的脾气没辙，他带着手下人回到自己的运输机，也开始准备返程。他并不在意温莲的抗拒，反正只要不让他跟着卡尔兰跃迁，区区一架二代机，绝对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亨林知道这种旧型号战机性能很差，最起码的能源储备都没有多少,就算他真的要逃，逃不出多远，就会失去动力被迫降落在临近的星体，再也动弹不得。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温莲坐在二代机里，二代机固定在运输机后方；卡尔兰启动了试01，战机操作系统数秒，即将进入跃迁程序；亨林遥望前方的航路，终于感受到久违的轻松，他喝尽杯中最后一口茶，吩咐运输机的驾驶员起飞。

试01仍在加载复杂的跃迁程序，两架运输机已经一前一后从地面飞起。二代机也随运输机腾空，温莲开着被动飞行模式，本该无所事事，却仍然神情严肃。他紧盯着通讯画面中的卡尔兰。

年轻的少将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笑了笑。

这时，运输机里，在操纵台前辅助监控航线的文森忽然抓起了内部通讯器，他冷静开口，机内所有扬声器都响起了他的声音。

“全体机上人员请注意，请立即回到各自岗位，穿戴最新安装的安全装置，并保持镇静，本机准备进行跃迁。”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亨林中校不是已经跟卡尔兰少将达成了一致吗，试01战机跃迁返回丹星，其余三架飞机采用低速重载模式飞回丹星，怎么会……

文森面色平静，再次提醒：“请所有机上人员再次确认安全装置，试验机跃迁程序进入半分钟数秒，跃迁对象包括本机，请做好准备。”

暂且放下通讯器，文森环视四周，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错愕不已的亨林。文森微笑道：“中校，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先确认安全装置。有什么问题的话，请抵达丹星之后向卡尔兰少将反应。我只是奉命行事，毕竟现在卡尔兰少将的军衔还是比您高一些的。”

亨林怒不可遏，但是，还没等他的暴喝从嗓子里冲出来，加载程序数秒结束，老黄牛运输机与固定在机身上的二代战机一起，被威力强大的试01卷入了时空的急速穿梭之中。

……

温莲所驾驶的二代机再一次进入丹星空域，没有受到警备火力的热情迎接，这要归功于亨林提前联络了丹星守备军，报告了返程计划。卡尔兰觉得，这大概是亨林最近十年做过的唯一一件能得到他赞许的事。

在减速落地的过程中，虽然已经提前装备了足以应付跃迁强度的安全装置，运输机中毫无思想准备的可怜兵士们还是被撞得七荤八素。饶是亨林这样受过战机学校高强度训练的精英人士，也在这种近乎完全失控的飞行速度中掏出了缝在军装前襟的遗书。只有操纵台前的文森淡定依旧，他及时启动了新安装的减速装置，避免了一场机毁人亡。

卡尔兰一着陆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战机去找温莲。在跃迁过程中，二代机早已冲破了固定装置的禁锢，与运输机相分离，所以两机落点相差许多。刚刚落地，纵是卡尔兰也需要适应一下环境变化，奔跑速度不快，所以还没等他跑到二代机旁边，温莲已经解锁了机舱。

温莲站起身，从高处四下环视。这里就是丹星了，对他而言，这是个陌生而熟悉的星体。他曾造访这里，但那只是匆匆一瞥，他对这里真正的了解来自那些通过网络偷窥卡尔兰一举一动的日子，他透过卡尔兰，想象这个星体的一切。

温莲忽然有些异样的感慨，这时，卡尔兰喊了他的名字。

“莲，快！”

他响应着对方的指令，纵身跃下战机，快速跑到卡尔兰的身边。

然而，温莲的思绪没有在大脑中停止。最近，他产生了许多新鲜的想法。

比如名字。

他发现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被叫做温莲，或是莲，或是别的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他还是他，由联盟遴选出的优秀基因筑基，然后生长、学习，最终成为如今的样子。基因数据只是他的一方面特点，是先天的，不可改变的那个部分。但他还有另一部分，那就是通过后天习得和养成的爱好、习惯、好恶、感情，这些都并非由先天决定。这两部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自己。

温莲就在脑中这样拉拉杂杂地想着，他紧紧跟在卡尔兰身边，快速奔跑。

即使是最高长官遭到弹劾的当下，柯罗家族仍在丹星拥有不容置疑的地位，卡尔兰和温莲只凭刷脸，就一路横冲直撞闯入了行政长官的办公室。

卡尔兰的父亲思谬尔正站在星图前沉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他许久未见的儿子和……联盟统帅并肩站在他面前。

思谬尔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镜片。

“父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卡尔兰把温莲拉到他父亲面前，“我要告诉你第三星际联盟的一桩秘密。”

……

丹星最高长官思维敏捷，手腕圆滑。他行动很快，单独邀约了正在丹星商议事务的联盟统帅，利落地争取到了符合自身利益的许多让步。

当联盟中央通讯社的议和新闻出街，一片哗然。不管是政客还是平民，大家都不敢相信联盟给予了丹星如此多的自治权，这与之前联盟强硬的姿态完全不符。

然而温莲的“政敌”老朋友们这次却全数销声匿迹，没有冒头抨击统帅出卖联盟利益。卡尔兰明白，以前那些政坛纷争也一概是联盟玩弄的左右互搏游戏，跟温莲那动人的身世一样，都是由团队中的笔杆子们编造出来的故事。

另一方面，丹星其他的大家族坐不住了。他们个个心生狐疑，好奇柯罗·思谬尔使了什么手段达成了本不可能达成的目的。而这时，亨林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他们解惑的重大线索。

卡尔兰有一个名字、相貌、身材、气质等等方面都与温莲统帅别无二致的朋友，他们形影不离，一起在联盟星域外某颗荒芜的小星体上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当亨林添油加醋地讲完他的所见所闻，有人哂笑道：“这是罗曼史小说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温莲”团队惊恐于秘密的外泄，暗中纠集人马准备将逃脱控制的温莲抓回来的时候。有关联盟高层操纵傀儡政治人物的说法已经在丹星大街小巷酝酿发酵，并飞速往其他星体扩散传播。

《我们一直生活在骗局之中》，诸如此类的文章通过各种技术手段散布在各种终端上，当局使尽力气引导舆论，却发现已经根本压不住了。

卡尔兰为了保护温莲，两个人一起藏了起来。迟枫只知道他们还在丹星，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何处。

迟枫独自躺在宿舍的床上，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甚嚣尘上的纷杂消息。这些文章大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但迟枫自认没那个头脑去评价偌大一个星系联盟的利弊得失。

他只想知道，明明丹星已经获得了实质上充分的自治，为何自己一直没有接到中枢的通知，通告自己任务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