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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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爸爸是大年二十七回来的,连小年都没赶上。

不过没关系，由老板司机亲自送到家门口的许爸爸依然是全村话题的中心。

在外人看来，梁老板对许爸爸简直是“真爱”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梁老板的新工厂建立,许鲁山比他身边的亲信包括亲朋好友都要更看好他，几乎是砸锅卖铁凑足了十五万要跟他入股——这件事除了厂里那些高层骨干,普通员工都不知道。

梁老板的皮革厂前前后后投资了几百万，工厂资金充裕,十五万的员工入股根本不值一提,他之所以开放员工入股，本意就是给这些愿意陪他背井离乡来外地打拼的员工一个福利。

可连他最信任的两个心腹，也只是咬牙各挤出了一万来入股,许鲁山的这十五万，几乎就是倾尽所有、一门心思要跟着他干了。

有生之年能拥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的追随者,梁老板认为这也是他的幸运。从许鲁山第一个响应入股号召那会儿,梁老板就不只把他当一个可以信赖的司机看待了，这样可靠的人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工厂筹备期间,梁老板带着许鲁山两地跑,也有意识的在锻炼甚至是培养他，而许鲁山也没让他失望，没学历没背景也没什么见识的许鲁山悟性不错,举一反三，脑子也转得灵活，胆子也大能扛得住事，再加上和他的关系，梁老板思考之后便决定把他放在生产主任这个足够关键的位置上。

在梁老板看来，生产主任不懂生产没关系,因为他不但花大价钱买了国内最好的设备，还从其他大厂高薪挖了不少人才过来，副主任和几个车间的责任人都是真正有技术有经验的，许鲁山这个生产主任的工作，就是帮他盯住并且压制这些人，这样就算他们有什么心思也掀不起浪花，有许主任这个绝对心腹在，车间就会把他这个老板的要求一丝不苟执行下去。

梁老板认为这是最妥帖的安排，可是外人不知道，内部员工中也只有那几个高层知道入股的事，都不会往外说，外人更加不清楚这些内情了，他们看到的就是许鲁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货车司机，没钱没人脉没背景，就是因为胆子大陪大老板跑了趟羊城，可能表现还不错，就像踩了狗屎一般受到大老板的青睐，扶摇直上成了管着几个车间、数百个工人的大领导，这不是祖坟冒青烟是什么？

自从许鲁山升职后，梁老板又从许鲁山以前的同事中提拔了一个司机，他还是喜欢用自家老家带来的人。而新司机小林以前跟许爸爸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货车司机，如今继许爸爸之后成为老板的司机，小林同志奋斗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以前跟他们一起点、如今已经升职加薪坐上办公室、俨然成了人生赢家的许鲁山。

许鲁山因为厂里有事临时耽搁了，没赶上和其他同事一起赶火车回家，只好接受梁老板的邀请搭乘他的顺风车回来。回来的路上，梁老板得知王佳慧和孩子们都在老家过年的情况，一到家便让自己的司机再开车送许鲁山回乡下。司机小林也一点都没有为这临时多出来的工作量而生气，一路上跟许爸爸有说有笑，到达村里被热情的许家人留下来吃饭，席间还不忘向众人宣扬许哥有多能干多受老板的器重，是他们那群兄弟共同的奋斗目标！

如此又为村里人提供了谈资，从许爸爸回来起，周围稍微沾亲带故的都闻风而动，许家门庭若市，一直到大年三十都没消停。

不过这都跟许缇苇没关系。

老许家今年赚了大钱，许小叔娶了媳妇，许爸爸把大半收入都投进了梁老板的工厂，许大伯和大伯母也没有全攒着一分钱不花，他们商量之下，和爷爷奶奶凑了点钱，便在年前从城里搬了台电视机回来。老许家以前连黑白电视都舍不得买，如今直接搬了台大彩电回家，还就摆在堂屋里，村里的大人小孩稀罕到恨不得就住在他们家不离开了。

村里人都为了台电视机兴奋成这样，许家人只会更激动，新鲜感加上快过年都闲得没事，新买的电视几乎是从早放到晚。

许缇苇重生后第一次看电视，兴致也很高，主要是她不觉得跟着熊孩子们满村的玩摔炮有什么意思，有了电视后，便也搬个小凳子每天准时追起了风靡一时的白娘子。

有了电视机，除夕守夜也变得有滋有味了，大人直接就把吃饭的餐桌搬到了电视机前，就着春晚直播吃年夜饭，春晚时长五个多小时，他们的年夜饭也断断续续吃了三四个小时，因为老许家赚了钱，年夜饭也是前所未有的丰盛，鸡鸭鱼肉甚至还有吃一顿少一顿的山珍野味，大人们再人手一杯酒，年夜饭吃得美滋滋。

许爸爸这几天被上门拜访的亲朋好友绊住了手脚，连给孩子们带的礼物都没机会拿出来，吃完饭发红包的时候就一起拿出来了。

在老家过年，除了自家三个孩子，还有大哥家的两个侄子，许爸爸准备得很多，一视同仁给五个孩子都封了一百的大红包，新年礼物也是人手一份，自家三个孩子分别是钢笔、录音机和洋娃娃，录音机当然是给学霸许大姐学习英语用的，给两个调皮爱玩的侄子则是羊城最先进最高端的仿真玩具枪和汽车，枪是可以上子弹的那种，小汽车连发条都不用、装了电池直接就能用遥控操作了。

两个堂哥看到这样先进的玩具，兴奋的尖叫声都快把屋顶给掀翻了，围在许爸爸身边又蹦又跳，跟着他学怎么操作，比对着亲爹还亲热几分。

许缇苇对玩具并不感兴趣，只是给面子的抱紧了爸爸精心挑选的芭比娃娃，然后双眼发亮的开始数红包。

今年赚了钱，长辈给他们的压岁钱都特别大方，爸爸一百，妈妈五十，爷爷奶奶大伯小叔也都是五十的红包，一晚上她就有了三百五十！

许缇苇数得眉开眼笑，然后又故技重施，在睡觉之前主动把红包全都交给大哥保管，并强调道：“大哥，我现在已经有八百多了……”

所以保管归保管，千万不要以为她年纪小就可以私吞她的红包。

许大哥没听出妹妹的潜台词，反而很惊喜的摸摸狗头：“是有八百了吧，薇薇还算数呀，真厉害。”

收下妹妹的所有压岁钱后，他又笑道：“去存钱的时候大哥给你凑个整数，直接存一千。”

许缇苇自是对大哥深信不疑的，于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她年纪小，守岁守到十二点，家家户户都放了鞭炮，王佳慧不敢让她继续熬下去了，当时就要抱着她去房间睡觉，许缇苇担心妈妈会趁给她换睡衣的时候拿走她的压岁钱，直接赖在大哥身上，撒娇打滚要大哥抱她回屋睡觉。

不过除了小孩子可以早睡，许家是有守岁到天亮的传统，许大哥把小妹哄睡以后回到堂屋，大人们依然整整齐齐的坐在那里，春晚已经结束了，这么晚也没有其他好看的节目，他们索性关了电视在那打牌，顺便聊聊天。

许缇强假装坐在旁边看打牌，其实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刚好听小叔说起明年的打算。

许峰山一开始知道二哥一家过完年都去羊城，他也想跟着去的，二哥二嫂有主意又能干，对他也厚道，跟着他们做生意绝对亏不了，可是后来二哥入股梁老板的工厂，又摇身一变成了厂领导，他就开始犹豫了，跟着二哥去羊城进厂打工吗？

以前如果有熟人愿意带许峰山去大城市打工，上边还有领导关照，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可是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主要自己都攒了些钱，许峰山就有点不想背井离乡去打工了。

刚好黎纯也放心不下父亲的病，不想跑太远，小两口一合计，觉得在城里开个小店也不错。

许峰山去过羊城，也去过省城，发现大城市不但人多，各种各样的饭店也多，相比之下他们这边吃的东西还是不够丰富，他就觉得开个小饭店就算发不了大财，养家糊口肯定也没问题，现在说出来就想问问二哥的意见，顺便还要请大哥跟他一起去开饭店。

大伯母倒是挺意动的，大伯却不愿意，他摇头道：“开饭店我也不会炒菜，再说家里房子也盖了，爸妈半辈子在村里住着，我当老大的总不能把他们给撇下额。”

许峰山想说不会炒菜可以学，只是瞧着爸妈颇为赞同的样子，也不好再劝，大哥虽然沉默寡言，却也实实在在承担起了照顾父母的长子责任。

就连张青草都只是瞪了丈夫一眼，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再多费口舌。

许缇强这段时间也对大伯母有了些改观，再看大伯这么有担当，便给他们提了个建议，“大伯不想出去，可以开个小卖部啊，除了油盐酱醋这些，零食汽水也可以多进一些，现在有了彩电，孩子们恨不得天天跑来玩，见着有挖零食卖能不回去找家长要钱吗？”

王佳慧也笑着说，“峰山和小纯去城里开饭店，暂时就先住我们家，我那台缝纫机以后怕是也用不上了，搬回来大嫂给人扦裤边也能赚几个零花钱。”

张青草以前就羡慕妯娌有缝纫机，听到这话脸上就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诶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许峰山和黎纯也裂开嘴，“我们也不客气了。”

许鲁山摆手：“客气啥，我们不在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你们住着还安心些。”

两个儿子都有了初步计划，许爷爷欣慰了点头，接着问许爸爸，“老二，你们去羊城了有什么打算？”

“羊城的厂子大都在偏远的地方，而且工作时间还长、老是要加班，进了厂就没办法照顾孩子了，所以我不准备让阿慧进厂了，我们手里头还有几万块，我想也给她在羊城开个店。”

许鲁山和王佳慧手里其实还有十几万，是他几次从羊城回来顺便进货赚的，许峰山后边也知道了，不过他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都没对家里说，而且王佳慧拉着玩得好的同事做衣服，陆陆续续竟也赚了近一万。

许鲁山没有把私下攒的这些钱算上，一是不好解释来源，二是他自己都还担心这些钱不够花，他回来前还去外国语学校打听过了，倒是小学初中高中都有，可是把三个孩子都送这个学校，每年学费加起来至少都要五六万，那里的老师还给他们介绍了学校经常举办的活动、夏令营、外教班等等，总之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交完学费还要给妻子开店，许鲁山还想过去就买房落户，就算今年不行明年也一定要买房，因为落了户孩子们升学就有更多的选择，不一定非得去所谓的贵族学校，只要他们成绩足够，市重点也是可以考的。

尤其是华附，许鲁山都听当地人说过了，只要进了华附，考上名校不是梦。

比起王佳慧想送大儿子大女儿出国的伟大梦想，许鲁山就朴实多了，孩子们能考上国内的名校他就心满意足了，毕业出来都能捧上铁饭碗，那他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远大的目标，许奶奶免不了拍着孙子的肩膀说，“那就先别带孩子过去了，把他们都放我这，强强兄妹三个这么乖，照顾他们也不费事。”

被点名的许缇强还没发表意见，王佳慧忙婉拒道，“你们年纪大了，家里还在种田种地，怎么能劳烦你们呢。”

许鲁山则是更简单也更直白的表示：“妈，我们想去羊城主要就是为了孩子，人家那边的老师好、教得东西多，孩子考大学比在老家更有希望。”

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也听不懂他的话，正要再说什么，被老爷子打断了，许爷爷则问：“想好了开什么店吗？”

“卖皮包和皮鞋的店吧，现在羊城这类店不是很多，而且今年我们厂也要生产皮包，直接从厂里拿货也要比外面便宜很多。”

作为老板的心腹，他这两个月偶尔陪老板出去应酬，也认识了不少皮鞋皮包厂的负责人，许鲁山觉得开这类店他可以把成本降到最低。

王佳慧也同意他的建议，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许爷爷这么问也只是要了解他的规划，了解之后，老爷子沉吟几秒，说：“我们手里也还有几万，住在乡下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你们搬去羊城要给孩子上学，要开店，那点钱怕是不够花，我借三万五给你吧。”

“我可以借五千。”许峰山也要主动借钱，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马上要开饭店，要用钱的地方也比较多……”

许大伯见状道：“我要用钱的地方少，我借一万。”

许鲁山既然担心钱不够花，面对父母和兄弟雪中送炭自然不会拒绝，他主动写下了欠条，过完年，就带着全部家当、牵着老婆和孩子，踏上了去羊城的火车。

去羊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许鲁山坐火车的时候为了省钱都是买硬座，但是这次带着老婆孩子他舍不得让他们陪自己熬，奢侈的订了五张软卧票，软卧是上下左右四张床组成一个小隔间，为了安全，许缇苇他们和妈妈睡一个隔间，许爸爸单独睡在隔壁。

软卧的床头还有窗户，视野极好，许缇苇睡不着的时候就趴在那里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也是她十几年第一次踏出省城，很快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未来会发生什么呢？她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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