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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里阴暗,墙壁上固定着蜡烛架,几个瘦小的男人手里拿着鞭子时不时地抽打着从眼前路过的少女,稍有不顺心的甚至还伸手从架子上拿下蜡烛直接烫在人胳膊上。
被烫的人面无表情,似乎是早就适应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
一鞭子突然落到袁曜背上,疼的他直皱眉,他回头一看,正好和身后管事儿愤怒的目光撞在一起。
“看花哪,真还以为你在这儿还是大小姐啊,衣服换完了就痛快点干活!”说着这人在袁曜背后补了一脚,袁曜十分怀疑这人是不是因为够不到自己的头才喜欢踹人。
性命捏在他人手里,袁曜也就敢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快点,跟着队走!”管事的在袁曜露出来的胳膊上狠劲一掐,袁曜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管事手一离开他胳膊顿时红了。袁曜个子高,看的也远些。
远处有一些少女推着装满石块的小推车,还有一些在砌砖。这些少女看着都十分憔悴,来阵风都怕给吹倒了。
地宫里不分昼夜,每六个时辰会有人拿着些粗饼子过来给她们果腹,每个人只有两个手心大小的饼子,饼子里还混入了米糠,难以下咽,更别提吃饱。吃完了能睡上一个时辰,接着会被人打醒接着干活,并且时不时会有人被带走,到下次开饭时候再一脸虚弱的被带回来,这些被带走的人可以休息半天,然后接着无休止的劳作。
袁曜留心记了下,被带走的人在发了六次饼子后就会被再次带走,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则是再也没出现。袁曜在休息时候也想去和这些人套套近乎,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贪玩着,同龄人想套话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可惜被管的太严,每次袁曜想开口的时候都有鞭子准准地砸到他背上。上次管事儿的掐完他胳膊,等到休息的时候他胳膊已经紫了,这些管事的对待少女们非打即骂,甚至还有怕被打的少女主动加入这些人里,对着自己的同伴们下了毒手。袁曜每次看见都一阵唏嘘。
又发了一次饼子,这回被带走的是袁曜了。他被人蒙住眼睛,手上栓了一根麻绳,有人在前面像牵狗一样牵着他。袁曜的脾气在这里被打磨的快没了,他咬了咬舌尖,尽力提醒自己,这些现象都不正常,这里除了他没有正常人。他很怕自己被环境同化,被奴役的麻木不仁。
日复一日的劳作,被奴役让这些少女失去了灵魂,袁曜留心观察了一下她们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更多的人开始主动维护“秩序”,她们选择忘记社会的定则,开始服从并主动维护这个人间地狱里被恶魔规定的法度。
袁曜已经待不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在这里疯掉。
“啊!”袁曜被人牵着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寂静的环境里开始出现少女的喊叫声,一声声刺激着袁曜的神经。是什么样的苦能让这些麻木了的人喊出声啊!她们在这人间地狱已经习惯了伤痛,可是这些恶魔还是能让她们体会到绝望的味道。
喊叫声越来越近了,袁曜自己的脚步声已经融到了其他声音里,他听不见了。背景音开始变得杂乱,袁曜感觉他走到了一个相对空旷些的房间里,房间里人还不少。
“快走!”袁曜旁边的人轻声催促,显然心情不错。
被蒙住双眼的袁曜没察觉到脚下的门口,被他一推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引起一堆人发笑。这些笑声里有一个女声格外刺耳。
那女人掩唇笑道:“怎么搞得,也不小心点。”
两个男人立即把袁曜架起来,狠劲打了袁曜一下然后赔礼道歉道:“夫人,这是我们兄弟失职,您看着罚吧。”
女人轻笑:“她摔了我罚你们做什么?”
一个人马上伸手捅咕袁曜一下:“还不赶紧给夫人赔礼!”
袁曜听这些人说话间已经了解到了些东西,这个被称作夫人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幕后黑手,他恨她恨得不行,现在还被逼着给她道歉。尽管内心抗拒,袁曜还是犹犹豫豫开口:“夫人……”
女人挥挥手:“算了,你们看看给人家孩子吓得。下去吧。”
从女人的角度看来这个身材格外高挑的女孩咬着下唇,神色紧张,显然是不好意思了。这人怎么也想不到身处这种环境下的人出现不好意思的感情有多么不正常。
在她眼里,这些少女都是心甘情愿被绑进来的,都是心甘情愿为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服务的。她那么完美,惹得两个优秀的男人为她癫狂,这些女孩怎么都是应该的,她们理应这样。
手腕上的绳子和眼罩一并被解开,袁曜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腕,一双粗糙的手覆上了他的。袁曜扭头看去,手的主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你是第一次被带来祭祀吧?”女孩轻声询问袁曜,明明她声音不大人也小小的,莫名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袁曜心想,大概是她的手格外温暖吧。
袁曜不说话,眼睛眨了眨。
女孩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放心,轻声安慰道:“一会儿可能会很疼,忍一忍就好了。”
袁曜不知道怎么回复她的好意,把手覆在她手上,捏着嗓子说了句:“谢谢。”
女孩笑笑,抬头看他的眼睛:“你眼睛可真好看。”
袁曜一时间怔住。
女孩接着说:“俺娘说眼睛好看的人都有福气,你一定能出去的。”说完她笑笑,眼睛里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流露出来。
袁曜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一定,我们都会逃出去的。”袁曜忘记掐着嗓子发声了,一不小心就用了男声,女孩一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并没有反应过来。
袁曜一直在心里记着他来了多少天,已经吃过十四次那种饼了,那就是七天,这七天以来,这是他感受到的唯一的善意,这让他相信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你,过来。”带她们过来的黑衣男人半倚在门框上,明明一个帅气的动作让他做得无比猥琐。这人朝袁曜勾勾手。
袁曜跟他走了没几步就被按到在床上,用绳子固定住手脚,一个大夫样的人走过来,他手里的小刀映着烛光晃得袁曜眼睛疼。等他定睛一看,更是觉得脑仁一震。这人就是之前他落水时在安府给他诊治的大夫。
太子爷浑身肌肉都崩起来了,这人绝对能记得他的脸,别的人不知道新来的钦差长什么样子,这人绝对知道!
大夫手里的刀子在蜡烛焰上掠过,轻轻巧巧划破袁曜肌肤,刀刃爬过他四肢的静脉,四个床脚下面各有一个木桶接着流下来的血,一个童子捧着粗长的银针站在大夫旁边,待床上的人伤口有愈合的趋势时大夫就用银针挑开伤口让血流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血越流越多,袁曜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要渐渐失去意识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大夫,这够了吧,都是放一炷香的血,这人快两炷香了。”
大夫声音犹豫不决:“正常的人是要放一炷香的,这人长得这么高,多放一会儿应该没事。”
袁曜听的想挣开绳子起来揍这个庸医一顿,什么叫应该没事,他这样是在残害大原未来的君主!
一个人上前啪啪在袁曜脸上扇了两巴掌。
“大夫,再放下去这人快不行了。”
“再看看。”
“大夫,这人好像真扛不住了!”黑衣人再三提醒,这庸医才依依不舍放过袁曜。
黑衣人把袁曜解开从床上放下了,翻手摸出一瓶金疮药,趁着别人没看见涂到袁曜四肢的伤口上,轻声道:“殿下,得罪了。”也不管袁曜听没听见。
袁曜神智尚存了半分没出窍,这声殿下没让他听见,他倒是感受到了伤口处的药,药刚擦上去疼得他快诈尸了,随后跟着的清凉感让袁曜十分怀念。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皇家御用,袁曜熟得很,就连那次给徐岑的加了料的药也是在这个药的基础上改进的。
这人是友军。袁曜翻手扣住这人手腕,然后力气不足松开了手,接着就昏倒在人家肩头。
黑衣人小哥哼哧哼哧给太子爷扛回去,太子爷倒是不胖,可是个子在那,瘦瘦长长的一条,不好搬运。
袁曜这一昏就错过了饭点,醒来之后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干活。药是好药但不能让他的伤立刻好起来,他搬石块时候时常牵动伤口,伤口处又有血渗出来了,加上他累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伤口被汗水这么一浸多半是要留疤。
看着娇弱的女孩被派去搬运石块,强壮些的就在用石块砌墙。袁曜看了看,她们现在身处在一个大体已经修好了的地宫里。地宫修的已初具规模,可想而知这些人已经迫害了兖州百姓多久,要不是今年格外猖狂也不会被人发觉。
有人等不及了。
女人涂了丹蔻的纤长手指捏着漆黑的药丸放入口中,安骏沉着一张脸站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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