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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月起身,在一旁规规矩矩坐好,答道:“殿下与臣相识已有五年,当时殿下便有心修建揽月楼,您托付臣此事至今已有三年。三年来,殿下从未问过揽月楼之事,好若揽月楼与殿下无关,可今日,殿下带了一个女子过来,臣知道,殿下这是要用揽月楼了。”

袁曜点点头,说道:“这是晏久,曾经是楚国贵族,你随便给她起个什么名字,从此,她便如同你们一样,是本宫在这京城的耳目。”

拜别袁曜,胧月带着晏久来到了揽月楼顶层,这揽月楼一共五层,最上层除了支撑用的柱子以外并无多余装饰,草草分隔成十余个房间,胧月带着晏久一个个房间看过去。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人,少的三五人,多的十余人。多为五人,一人练筝,一人练舞,一人练歌,一人击鼓,还有一人练笛子。一连看了几个房间都是如此。甚至还有几个房间里墙角处放着被褥。

胧月用拇指挑起晏久下巴,端详了片刻,说道:“姑娘长得不错,相貌端正,美而不妖。”

晏久略微蹙眉,她对于胧月拿手挑她下巴一事略有不满,还未曾有人这么轻佻的对待过她。

胧月心细如发,晏久这点小表情骗不过她。她说道:“这就受不住了?未来那怎么办?这是青楼,不是义庄。”

晏久慌乱,神情紧张,说道:“你们,你们揽月楼不是不强迫人的吗?”

胧月冷哼,说道:“那是对那些自己来的姑娘们说的。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我们爷带来的,身为鹰犬,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晏久仿若突然之间被人灌了哑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胧月瞧她瞧的难受,问道:“你可有什么才艺?”晏久刚想张口回答却又被胧月打断:“不必说了,不论你会什么,你过去是谁,从今以后你便是这揽月楼的人了。你是楚国人,那么便叫你楚儿罢了,从今天起,你和这些人一样,在此练习乐舞,不会的就问,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要看见成果。我揽月楼,不养闲人。”

楚儿,乐舞,晏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半年来的种种于她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一般。她父亲,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将军晏文突然就被扣上了个逆反的帽子被诛了九族,她母亲因为是楚国的大长公主得到豁免,母亲去为她父亲求情,却反被软禁。父亲含冤死在断头台下,母亲被幽禁宫中,她舅舅楚国皇帝也不知所踪,代理国政的则是她那个童年时的玩伴,一个父不明的奴隶之子。

晏久越想越觉得委屈,若这一切是大梦一场,要是她睡一觉再醒过来还能见到父亲就好,可是“楚儿,乐舞”这两个词在提醒着她,她不再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了,楚国晏久已经被尘封在市井的传说中了。晏久想回家,可是她现在不能回去,甚至不能向她人透露自己是楚国人,她父亲拖了多年的老部下就她逃出生天,为了她能活下去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命。

楚国晏将军全家平反的希望只剩下她晏久一个了,她现在除了坐好原国太子袁曜的鹰犬外别无选择。

袁曜叫她练好乐舞,她就只能好好练。

不仅要好好练,她要做这揽月楼最有名最贵的姑娘,她要让原国太子知道,她不是个废人,她晏久,是枚有用的棋子。

想及家乡,晏久不知不觉见便已经泪流满面。她面朝楚国方向跪好,叩首。不肖子晏久从此要改名换姓,定要为父亲换回清名!

晏久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把她的脸结结实实盖住,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晏久的眼睛是浅灰色的,眼型也生得好,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已经是极美。她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虽说这是在原国,认识她的人不多,可一旦被人认出来,晏久不敢相信这后果有多严重。遮住脸便好,这京城里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一双漂亮的眼睛,还不至于给她引来多大的祸端。

京城揽月楼,从这天起多了个名为楚儿的绝色舞姬。这舞姬神秘极了,常年以面纱遮面,有许多人想去看一下那张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却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揽月楼楚儿,一时间竟在京城传为妙谈。

边疆,这里天黑的总是比京城早,方才未时,天便已经黑透了,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徐岑身上衣服被汗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军中衣物比不得家里,都是用粗麻粗布制得,徐岑练了一天,身上也磕破几处,血干了粘在衣服上,乍一撕开就是龇牙咧嘴的疼。

京中的公子哥儿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武功傍身,可这多是花拳绣腿,徐岑原本是要走仕途的,于练武一道并没什么心得,也不曾想过会来到边疆参军,从小兵做起。抬头看着一轮满月,徐岑也是心思万千,人生啊,太过无常。

脑袋里想着事情,这脚下就慢了,徐岑渐渐落在队伍的后头。他的小队长看见他这样吼了他一句:“徐晨!想什么呢!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啊!快点跑,五十圈跑不完今天再加十圈!”

徐岑,乃徐太傅独子,徐太傅两朝元老,徐岑贵公子之名也传遍京城,以本名参军难免会惹来麻烦,于是他便化名徐晨。晨者,臣音,也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忘记臣子本分。他为君,吾为臣,从此你我之间只为君臣,再无半点旖旎情谊。清晨啊,是会看见太阳的,那人,只要像太阳那样在天边耀眼就好,这尘世间的污浊,困苦,交给臣子便罢。

军里不乏博学者,但是这博学的人不包括这些小兵,或许他们在某些方面也算是了解很多,但是这了解的不算是四书五经。甚至在徐岑这个小队里,识得字的都没有几个。

身在军中,难免几年都回不了家,这时候就只能借家书来聊表思乡思家思亲之意,可这不会写字便成了难题。在这军中替人写家书算是个挣钱的手段,可徐岑和别的人不一样,他替战友写家书从不收取报酬,有时候甚至还会把自己的俸禄分出来给寄家书的人。徐岑的字也和那些人不一样,按照曾经让他代写家书的人的说法来讲就是徐岑的字一看就让人舒服,心里高兴。几个和他相熟的人常常打趣他说,他不应该来这军营,他应该去考状元,去当大官。徐岑笑笑,未曾多说。

好不容易把这一天的训练任务完成,徐岑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已经散成一滩,已经不跟他姓徐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的,连脑子也是昏昏涨涨,夜风一吹稍稍清醒了些,却还是疼的要命。拖着沉重的身体回营房时,徐岑看了一眼天上的冷月。保家卫国太辛苦了,可是只有辛苦,才能保护好他想要保护的人。

徐岑心里知道,景安帝要练袁曜性子,他是储君,不能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袁曜也觉得应当如此,所以他现在在这里受这份辛劳,他心里不满,但是不敢恨。若有机会再见到袁曜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为何放弃,为何都不来送他。现在,他要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楚国。锦衣的青年男子端坐高堂,眉头紧蹙,似乎能把不长眼飞到他附近的小虫夹死。这男人名为楚陵,正是晏久童年的玩伴,之一。

名贵的砚台恰好在楚陵手边便遭了秧,被他顺手拿来丢下砸人,楚陵正在气头上,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半年了!连个小丫头都抓不住!本王养你们就是为了吃饭的吗!”

这楚陵父不明,母亲是个民间卖艺的女子,听说还是奴籍。他先是与那些名门之后结交,费了大把力气消了奴籍,又入了仕。这人城府难测,手腕狠辣,仕途倒是一帆风顺。他五官大体随了他母亲,又生的长身玉立,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正值妙龄的闺中少女。只是,这楚陵眼角眉梢颇有几分不可说那位的韵味,所以也有传言说他其实是流落在外的皇子。老皇帝病重,政务皆在这位手里,相比这传言是真的了。

楚国有至少三股势力在找晏久,一股想要她死,一股是晏久父亲旧部,另一股,便是楚陵。

自从徐岑走后袁曜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每日要不是泡在药室,要不就是捧着本书细细研读一天,恨不得一个人分作两半,他在尽力去做好他父亲想要的太子。

“父皇唤儿臣有何事?”袁曜坐在景安帝对面,看着景安帝。

如今的袁曜已经长开,身量高出景安帝一头,景安帝站起来也只能到袁曜肩膀。因连日休息不好,袁曜的皮肤开始出现问题,甚至头上也出现了几根显眼的白发。

景安帝心疼的伸出手去抚摸袁曜头顶,说道:“吾儿,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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