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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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林地十分湿滑，纪遥在曾经和爱玛奶奶一起去过的那片林子里小心翼翼地前行，手里拿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扒开草丛和树下堆积的落叶，寻觅藏在底下的红掌菌。

今天运气不大好，到中午时纪遥只采到三朵小菌子，大概只能卖一两百信用点，低于纪遥的预期。

吃了干粮休息片刻后他决定稍微走远一点，到前面一座山头看看，那边的树林长得更加茂密葱郁一些，彩虹村的人也很少涉足那一带，理论上来说更容易出红掌菌。

有了前几次进山的经验，纪遥知道阿尔法星的山林里和地球一样也有豺狼蛇蜥之类的凶猛野兽，但这些不会变形的普通动物畏于阿尔法星人能够随意切换形态的能力，一般情况下不会向人类主动发起攻击，只要听到点动静闻到点人味就会自己避开。纪遥虽然并不是阿尔法星人，却也跟着沾了光，所以在野外不用担心这方面的安全问题。

为免迷路，他特地对照着日光星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方位，沿途还做了些记号。

古语道望山跑死马，诚然如是。那座山头看着不远，然而纪遥花了两三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走得腿脚都有些酸乏。

要不是他常年活动量大，虽然瘦了些体质却不错，只怕半路上就会打退堂鼓了。

不过付出就有回报，这边山头的红掌菌果然要多一些，纪遥一路走一路采，不多时篮子底部就铺满了，估摸着差不多有一斤半，快赶上之前两次进山的收获了。

不知不觉间，纪遥在人迹罕至光线昏暗的密林里越走越远，眼前的天光突然亮了起来，抬头一看，前面几米外是个向外延伸的陡峭断崖。

远处依稀能望见彩虹村的白墙红顶，往下看去，崖壁近乎九十度垂直，上面寸草不生，猿猴难攀。崖下雾气氤氲深不见底，看一眼就让人头晕心慌。

这地方太危险了，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可就完蛋了。纪遥刚想调头原路返回，不经意间发现悬崖侧边一块石头底下长着一丛红掌菌，肥厚鲜嫩，品质上佳，只这一丛至少就有两斤。

这要是不摘就实在太可惜了，虽然是长在悬崖边上，但自己小心一点应该没事。

纪遥定了定神，慢慢走到那块石头旁边，先伸出一只脚踩着试了试，很结实，于是蹲下身来，尽量不去往下看，只专注地伸手去够那丛红掌菌，然后如愿以偿地采到了。

把鲜嫩的菌子轻轻放进篮子里，纪遥高兴地擦了一把汗，正要转身往回走，悬崖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仿佛有巨人用力跺了一下脚，整座山头都跟着晃了一晃。

紧接着，他慌张地发现，自己脚下原本坚固的石头被震松了，沙石扑簌簌往下掉。

糟糕！纪遥赶紧迈步往回跑，然而终究慢了一步，和那块松脱的石头一起直直坠入了悬崖下的深渊。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体会着强烈的失重感，纪遥一刹那间倒没有太多恐惧，只是遗憾于自己来到阿尔法星才几天，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奇异的世界，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不过也说不定这一摔自己又穿越回地球，重新躺在安安宠物店里的小床上呢？

没容他多想，纪遥穿过崖下浓重的迷雾，离地面越来越近。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未知结果。

“噗”的一声，纪遥终于落地了，整个人在惯性作用下弹了几下，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咦，不对啊，身下的触感既不像土地那样坚硬，又不是床上那种绵软的触感，而是硬中带软，软中带硬，手掌按上去还凉凉的，滑滑的……

纪遥睁开眼睛，翻身而起，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上，离地还有上六七米高——不，不是山峦，表面非常平滑，整齐而规律地排布着一片片手掌般大的黑色鳞片。

这，这是什么？一条巨蟒吗？

纪遥霎时头皮发麻，他是喜欢动物没错，但对蛇这种无毛的冷血爬行动物却有点发怵，何况眼前是这么大的一条。

接着呼啦一声响，头顶光线暗了下来，一双覆着黑色皮膜、翼展上十米的翅膀横亘在纪遥上空，遮天蔽日，一阵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充斥他的鼻端。

不是巨蟒，也不是蜥蜴，究竟是什么怪兽？

纪遥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篮球一般大、充满戾气的血红竖瞳。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头地球历史上未曾真实存在过，只在西方玄幻电影中出现过类似形态的巨龙，通体漆黑，背生双翼，额心部位长着一只一米来长的螺旋状独角，腹下有四只鹰钩似的巨爪，身后拖着一条末端带着倒钩的尾巴，而自己正站在如山脊一般宽阔的龙背中间。

和这头黑色巨龙的体型比起来，爱玛奶奶和比利的原身简直就像孩子手里的玩具一样小巧玲珑，而纪遥则更加渺小得如同一只跳蚤。

纪遥：“……”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三秒钟后，黑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然朝他张开有如山洞般的血盆巨口，显然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纪遥心里发毛，急忙转身就跑。

黑龙扭着脖子，姿势有些别扭，一张嘴咬了个空，不禁恼怒地抖动身躯，想把纪遥甩下来。

龙鳞上沾了雨水，比林间的草地还滑，纪遥站立不稳，摔了个屁股墩，赤溜一下直往下滑。

可龙背远离地面，跟两三层楼的房子一样高，这要摔下去不死恐怕也会骨折。紧张之下纪遥双手一阵乱抓，竟然抓住了黑龙一边翅膀的根部。

黑龙无比暴躁，拍打翅膀“呼”的一下飞离地面。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升到上百米的高空之后，纪遥发现悬崖底下是个面积大概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山谷，周边四面环山，壁立千仞，就像一个深深陷入地底的天坑，有个角落还一个雨水汇积成的小水塘。山谷里的树木和杂草东倒西歪，犹如台风过境一样，似乎在自己掉下来之前就被黑龙蹂、躏过。

没容纪遥多想，黑龙就头下尾上来了个大俯冲，试图摆脱身上这只恼人的跳蚤。

“啊啊啊啊！”纪遥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手脚并用紧紧地抱住黑龙的翅膀，仿佛溺水之人抓着一根浮木。

黑龙发了疯一般带着纪遥在树林里横冲直撞，忽高忽低。纪遥被颠得快要吐出来了，比坐过山车还要惊心动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纪遥双手脱力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黑龙也似乎耗尽了体力，再也飞不动了，沉重地落回地面，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和之前纪遥在崖边采摘红掌菌一样，整个山谷都震了一震。

纪遥趴在龙背上晕头转向，黑龙则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翅膀蔫蔫地垂在一边，硕大的头颅也耷拉在身前，只有微微起伏的身躯显示它仍然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纪遥稍稍缓过来了一些，撑着身体坐起来，骇然发现自己身上沾了不少暗红色的血迹。

糟糕，自己这是受了伤吗？

然而除了手臂酸软，他并不觉得哪里特别痛。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和腿脚，也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只是手肘处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那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纪遥很快就明白了，是黑龙的血，刚才自己闻到的铁锈味就是龙血散发出来的。

之前太紧张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黑龙的躯干和四肢上剥落了不少鳞片，浑身伤痕累累。最严重的是一侧颈部，豁开了一个直径约三四十公分的大口子，里面血肉模糊，估计是在林子里胡乱冲撞时被粗大的树干扎出来的，现在还在往外流血，一滴滴地洒在下面的草地上。

纪遥看了就觉得疼，要不是这家伙足够强悍，恐怕已经没命了吧。

想起一周前比利那件事，他不禁有点疑惑，难道这头黑龙也犯了狂躁症？

纪遥忍不住沿着龙脊向前走，一直走到龙首处。

黑龙眼里的瞬膜一闪，血色龙瞳盯着纪遥的一举一动，想要转头再来咬他，然而脑袋刚刚抬起一点却又颓然地摔回地面，闭上眼睛沉重地喘息，尾巴在地上胡乱拍打，伤口顿时涌出更多的鲜血。

纪遥看得揪心，实在没法置之不理，于是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黑龙头上的角，然后温言抚慰：“嘘，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不要乱动了，否则伤势会更严重的。”

黑龙通体战栗了一下，就像一道电流传遍全身，继而重新睁开眼睛盯着纪遥，眼神和刚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褪去了些许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