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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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师容凛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若说世上最宠她的人，那么在师施心中,必然是师容凛莫属,便是师桓也比不上的。

她虽不算聪明，但也不是傻得不可救药。

师桓对她是好,有时候比师容凛更甚，但是他的好却是有目的，是要索取回报的。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少,但真正不计回报的却只有爹爹。

然而这一次，爹爹的反应却让师施有些慌乱了。

往常，只要她这般闹一闹,爹爹总会顺着她的。可这一次，师容凛却只看着她,缓缓沉了脸色,声音微冷道：“施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余下的话他没有多说，但师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能再如曾经那般任性胡闹。

可是，为什么啊？

她已经如自己所愿成为了公主，爹爹做了皇帝，她不是皇帝的妹妹,而是皇帝的亲女。

按理来说，不应该过得更恣意吗？

师施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惶恐,有点迷茫的道：“可即便我长大了，难道就不是爹爹的女儿了吗？”

见女儿微白着一张小脸，师容凛心微微有些疼,但是这时他却必须硬下心肠。

“你也知，爹爹现在是皇帝，而你是大周的公主。那么在享受了公主的尊容的同时，自也要承担起属于大周公主的责任。”他微微叹了口气，“施儿，爹爹也想纵着你一辈子，可若是有一日，爹爹不在了呢？”

“不可能的！”师施顿时慌张的打断了师容凛的话，“爹爹怎么会不在？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意识到了师容凛要说什么了。

然而师容凛却偏要打破她的自欺欺人，沉声道：“生老病死，这是天命，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可避免。爹爹总有一天会先你一步离开，施儿，你得承认这个事实。”

师施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不想听这些，可师容凛却偏偏要把这些话说完。

“若是你有文武治世之才，哪怕你是个女子，爹爹也会排除万难把座下这位置传给你。”

可她偏偏不是。

非但没有任何才能，甚至还是个草包。

即便活了两辈子，也没有什么长进。

意识到这一点，师施又羞又愧。她垂着头，伤心的道：“对不起爹爹，是女儿让你失望了……”

“没有，爹爹以你为傲。”不等她说完，师容凛便打断了她的话。他走到师施身边，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你虽没有治世之才，做不得统领天下的天子。但你心地纯善，只这一点，便胜过世间万万人了。”

“爹爹比不上你，太子也比不上你。”师容凛道。

师施抬头，茫然地看着他问：“善良也是优点吗？这世上善良的人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

况且，她也没有爹爹想的那么善良。

上一世，她还伤害了师桓呢。

虽然是有缘由的，但伤害了就是伤害，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爹爹是在安慰她吧。

毕竟她除了一张脸，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人称道的优点。

师施失落的想着。

师容凛笑了笑道：“不错，这世上善良的人不少，可他们都不是你。我大周已经有了两个铁血的帝王，如今正需要的便是一个善良的公主。”

师施不是很懂。

师容凛也没有再解释，施儿还小，有些道理，总有一天，即便他不说，他也能懂的。

他与师桓是亲父子。

他们有很多不同，但唯有一样却是相同的——无论是他，还是师桓，他们都是冷酷无情之人。

即便他现在坐了大周的皇帝，可在他的心中，却并未把大周的百姓看作是他的子民。

自然也没有这爱民如子之心。

他会做这个皇帝，不过是因为他想保护一个人。为了一个人，他可以与全天下为敌，自也可以爱这天下。

可若没了这一人，那这天下便与他无任何关系了。

是兴还是亡，他都不感兴趣。

师桓亦然。

幸运的是，他们父子二人最重视的是同一人。

师容凛更看得出来，师桓的心比他更冷血无情。

他最重视的虽是师施，可也有珍视的朋友与下属。

而这些，师桓没有。

师施，是师桓唯一的人性。

师施喜欢这个世界。

想要她幸福的活着，那么大周就必须得繁荣昌盛，盛世和平。

师桓的心太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师施。

这有好有坏。

若是两人心意相通，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那便是好。可这做夫妻的，又哪可能一辈子都不产生任何问题呢？

“太子是一国储君，储君的婚事便是国事。”师容凛并不准备把那些复杂的事情告诉师施，也不愿让她承受这么多。如今他还活着，那么就由他这个父亲来处理好这一切吧。

师施没说话，却用希翼的目光看着他。

师容凛唇角笑意更深，他便知他的女儿只是单纯并不是愚蠢，“而你是朕的女儿，大周最珍贵的公主。谁也不能逼你做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做任何事。但爹爹希望你，在做任何一个决定前，都仔细的想一想。”

“这样做，你能否幸福？”

“又是否开心？”

“若是太子娶了旁人，你会开心吗？”

不，不会。

师施摇头，眼神从迷茫慢慢变成了坚定。

师容凛欣慰的又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如今你们还未成婚，你还有改变的权利和机会。你若不喜欢，那爹爹就做主解除婚事，可你若喜欢，切莫再如此任性胡闹。”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人心最是脆弱，经不得磋磨。”

“……我明白了。”师施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师容凛认真道，“我不想哥哥娶别人，我接受不了任何女人与他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可……”她有点苦恼的抓了抓头，带着些忐忑的问，“那哥哥呢？我知道他如今喜欢我，可……他会喜欢我一辈子吗？如果……如果他变心了呢？”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最深最大的害怕。

“爹爹，你说哥哥他会喜欢我一辈子吗？”

师容凛笑着摇头道：“这些，难道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况且，我师容凛的女儿，大周的公主难道连这点自信也无？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心，难道你就怕了？”

“当然不怕！”师施豁然开朗，“我是公主，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如果师桓放弃我喜欢上别人，那才是他眼瞎呢！”

想到此，她终于笑了，扑进爹爹的怀里，依恋的道：“谢谢爹爹，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也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爹爹相信你。”

师容凛轻拍着女儿的背，笑得自豪，“我的女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和爹爹腻了一会儿，师施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之前，还道：“那爹爹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要健健康康的，陪着我一辈子的。”

“好。”

师容凛轻笑。

师施这才满意的走了。

等她一走，师容凛脸上的笑意便没了，沉声道：“看了这么久的戏，感觉如何？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高大挺拔的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正是师桓。

“戏好看吗？”

师桓不答，而是拱手道：“儿臣多谢父皇。”

师容凛哼了一声，毫无面对师施时的柔和，冷声道：“不用说这些好话，朕不是在帮你。”

师桓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并不生气，面上的笑反而更浓。

“无论父皇是何种目的，您确实帮了我。”师桓道，“儿臣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份情，儿臣记住了。”

师容凛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

父子俩人虽长相不甚相似，但有些地方却太像了。

直到现在，师容凛也不喜欢这个儿子。

即便这是他唯一的亲生子，可他连自己也不喜欢，又怎会喜欢一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记住你说的话。”他并未多说，只是淡淡瞥了师桓一眼。

师桓与他对视，什么也没说，只是忽地朝他弯了弯腰，单膝跪在地上。然，正是这个动作，却让师容凛终于放下了心。

半晌，师桓才重新站了起来道：“父皇如今既然放心了，星星也承认喜欢我了，那不如便早点办了这婚事吧。”

师容凛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说拒绝的话。

罢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总有一天，他会走在师施的前面。而能陪她一辈子的人，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而是，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

**

太子与安平公主成婚那一日，晴空万里。

这是大周建立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十里红妆，万人朝拜，举世同欢。

师施从宫中出嫁，又回到宫中。

因是公主出嫁，太子娶妻，长安的百姓们，无论老少都跑到街上来看热闹。

坐在花轿里，听着周围传来的恭喜声和欢闹声，师施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翘起了唇。

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这一世，她会幸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