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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让娘亲抱抱你。”
李痒用疼爱的眼光摸了摸鬼婴孩肉嘟嘟的脸蛋,把它收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拍在孩子身上的手是那样慈爱安详,好像这么做,它就真能睡着似的。
鬼婴孩收起了鬼魅似的面孔,它将两只拳头挨个放在嘴边,如同人类婴孩那般含起了自己的手指,嘴里呜呜咽咽地发出欢喜的声音。
谢升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扰动更多的鬼魂,他轻声道:“李痒神识初成,意志不定,易被鬼魂附身,而且他身上没有驱鬼用的香囊,鬼最容易找上他。”
鸢室仁看了看李痒这些怪异的动作,问道:“要如何做才能把鬼魂从他身体里逼出来?”
而那边的闰元突然感到眼前一晕,弯下腰,难受地抱住了额头:“我、我站不住了。”
“师兄?!”闰深赶紧握住闰远的胳膊,结果自己也感到骨头一软,险些跌倒,他半蹲在地,白眼开始在向上瞟,下颌骨频繁松弛咬合,全身哆嗦起来,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刺骨的疼痛。
“不好!”离得最近的咏川赶紧飞奔到他们二人面前,“你们坚持住!千万不要被女鬼上身,我来帮你们。”
可惜早已来不及,闰元闰深两人不再挣扎,眼黑全部翻了上去,只剩下一对没有瞳仁的眼白。
“孩子……你在哪……”
“我终于可以抱一抱你了——”
他们也像李痒那般做起了鬼婴孩的母亲,一步未停地走到河边,各自拖出一只鬼婴孩,学着李痒的动作坐在岸边,抚摸起了鬼婴孩的身体。
“乖乖,娘亲在这里呢……”
“不哭,不哭。”
谢楠扔出折扇,扇柄接连打在三人的天灵盖上,想轰出附身的鬼魂。但三人遭到击打后,无动于衷,继续扮演着女鬼的角色。
“此地鬼气浓稠,在外面那些普通的驱鬼法子已经没用了。”
谢升幻影虎爪腾空而起,迅速冲向被附身的三人,霎时间,从岛中央传来震荡,突然扑地一下——
众人手上的灯光尽数熄灭了。
幻影虎爪在光线稀缺时威力最弱,没有了视野,不但抓不到东西,那三人也影迹全无,寻不到了。
鸢室仁抚着手心,诧异道:“原来火光没有熄灭,而是怨气将火光层层包裹住了。这些怨气浑浊粘稠,光芒无法通过。”
如今的娃娃岛比众人方才登岛时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能听见同伴的声音已经是所有感官中唯一的奢侈。
咏川焦急道:“糟糕,这该如何是好?”
“啊——”
仅剩下四人还留有清晰意识,其余三人全都听见咏川痛苦地叫了一声。
食铁兽的方向有什么轰然倒地了。
“咏川!”谢楠向咏川的位置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你怎么样了?!”
“我撑不住了,我、我的背后好冷……”
三人顺着声音摸黑飞到咏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身体。
“咏川?”鸢室仁竟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是你吗?”
他抓住的东西张开了嘴,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冰冷的凉气。
“我的孩子——你好可怜啊。”
鸢室仁立即松手,汗毛耸立——
原来他摸到的是鬼婴孩咧到耳根的嘴巴,似乎还碰到了没有牙齿的牙床。
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咏川。这是李痒的声音,可他明明记得,方才咏川距离李痒还有几丈远的距离。
他怎么可能认错声音呢?
就在这时,谢升在他身后的方向道:“阿仁,你说咏川被你藏到那边的草丛里了?他没事吧?快带我去看看。”
鸢室仁心道不妙,连忙转过身去。
谢升不知道究竟在和谁说话。
“不要去!”那边凌乱的脚步声让鸢室仁辨不清方向,在他身边好像环绕着许多许多人,鸢室仁急得大喊,“谢升,我在这里!”
谢升未作回应,应当是走远了。
“咏川,你好些了吗?”谢楠的方向传来踩水的响动,“你掉进河里了?我去救你。”
看来这次轮到谢楠上当受骗了。鸢室仁连忙朝河边喊道:“谢楠,别走进去!!咏川不在河里。”
谢升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儿,营救谢楠迫在眉睫。那条河里满是粘上人便不撒手的鬼婴孩,一旦淌进去,恐怕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他向谢楠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奔到河边,却“砰”得一下撞在了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岸边只有一个石碑像人这样高——那个写着娃娃岛来由的墓志铭。
而他踢到了一样东西,竟在短短那么一瞬闪出了一道精光。鸢室仁来不及管它是什么,只能捡起来,继续朝谢楠飞去。
谢楠的双腿拨弄起了水花:“我来救你了,咏川。”
河岸上依然是黑咕隆咚一片,并未因为远离墓地而有所好转。
鸢室仁飞身赶到谢楠的位置,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他向后退了半步,如碰蛇蝎似地甩了甩手。
第二次摸到鬼婴孩的嘴巴,反应比第一次要更加快。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谢楠。他又被周围的女鬼们骗了。
他纵身飞起,忽然感到身下有一丝怪异感。
脚下有什么重物在来来回回地晃悠。
“咯咯咯……”
“呵呵呵……”
有两道熟悉的笑声从他脚底处响了起来。
尽管看不清楚,他也知道是两个鬼婴孩一人黏住了他的一只鞋底不肯撒手。他们发出连绵不断的笑声,好像抓住他的脚底板是一件多么引以为傲的事情。
他用方才在墓碑前捡到的东西向脚下一挥,直接砍断了两个鬼婴孩的手掌。
这次鬼婴孩没能安稳坠入河里。他们摔在了岸边。
他听见闰元的声音:“哦,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脚步声此起彼伏。
“娘亲来找你了……”
听到这句话,鸢室仁的脊背打了个寒战。
它就贴在他的后背,近在咫尺。
这道声音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沧桑年迈的很,生前定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妇。
“嘻……小兄弟,让我上了你的身吧。”
簌噜簌噜蛇爬似地东西钻入了他的皮肤和经脉。鸢室仁扭了扭脖子,感到脊背奇痒无比。他看不见,便向后伸手摸了一摸,只能碰到凉雾似的空气。
“小兄弟,放松。睡去吧,睡着了就再也不用烦恼世间的纷纷扰扰了。小兄弟,成了神又能怎样呢?命里原本就有的平淡寻常,你都不能亲身体会;命里那些没有的奇形怪状,你倒是都默默无闻地受了一遭。今后天上地下任谁也不会记得你。小兄弟,莫要执迷不悟啊。”与年老的嗓音完全不符的是,这老妇的语速极快,气息间也完全未显现出身为老者的庄重感。
“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已经长成什么模样了。”
——活脱脱的一个老疯子。
鸢室仁眼前一阵眩晕,他知晓自己的神识正在鬼魂的入侵下慢慢松懈。他半跪在地,用捡到的匣子竖在地面,勉强撑住身体。
“小兄弟……没人会记得你。”老妇的语气愈来愈笃定,“让给我吧……”
刹那间,鸢室仁的双腿遁入地面生了根,曲绕的根部蜿蜒深入地下,他的双手和身体也变成了长着荆棘与倒刺的藤条,一根一根向外盘旋着爬远。每当路过一只墓碑,这些藤条便绕上一圈,路过那只墓志铭时,则来回缠了好几转儿。浩浩荡荡地爬到河边后,藤条便不再前进了,它们在河边一排一排砌成了墙状,彻底将河水和鬼婴儿挡在岛外。
向另一边攀爬的藤条则前往碧树与草丛所在的区域,那里还有几株长在深处的曼珠沙华。它们十分欢迎食人花藤的到来,贡献出了各自根部的养分。
花藤很快爬到了它们身上,紧密相依的样子,简直是休戚与共。
这就是食人花神在极度危险时自保的本能——瑞草溪阵,那时在百涡山时也出现过,可与周遭所有花草融为一体,但他本人就无法动弹了。
轰隆隆——
一声霹雳从天而降,打在鸢室仁身后的位置。
“啊!”女鬼老妇叫得撕心裂肺,接着便消失了。
顺着藤条的搜寻,鸢室仁已经知道同伴所在何处了。但情形十分不妙:他能感觉得到,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鬼上了身,其中谢升还处在半妖半鬼的状态下翻着白眼。大概是因为他意志力比其他人更加坚定,那女鬼尚未得手。
鸢室仁将缠在谢升身上的藤条猛地一收,谢升便“咻”得一下,砸在了鸢室仁身边。
周遭环境恶劣,导致鸢室仁太过着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头顶倏地有电闪雷鸣劈过,在黑暗混沌的岛屿上落下几瞬刺眼强光。
不知是被砸的还是被雷电给吓的,谢升半附身上的女鬼竟在这时停止纠缠谢升,直接消失了。
谢升终于悠悠醒转,他感觉身体像是散了架似的,直捂着屁股叫唤:“啊呀,好疼。”
他睁开眼,正巧瞥到另一道闪电从鸢室仁身后划过。谢升仅来得及看清鸢室仁身体扎在泥土里,露着一张白惨惨的小脸,那道闪电便消失了。
谢升连忙扑上前去,食人花的倒刺扎在了他的胸口:“阿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两人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周围的一切混沌而不分明。
每一次电闪雷鸣都需要耗费大量灵力,这是食人花神自保时用以恐吓敌人的一招,不能时时都用,否则灵力耗尽,瑞草溪阵也将消失。
鸢室仁渐渐已经察觉到他之前捡到的东西是闰元的华浓剑匣。他将剑匣打开,看到了包着剑身的剑鞘,剑鞘上那颗用以镇剑的宝珠竟闪着璀璨的光芒。
它竟然在这无法照明的鬼岛上发出了光!
谢升取出剑鞘,高高飞至上空:“阿仁,你再打一次闪电,让我来试一试这个珠子有没有用处!”
鸢室仁略作迟疑:“但我的闪电很危险,我怕——”
“你怕什么,再不济就是全军覆没,等你灵力耗尽,我们所有人也会死在这里。”谢升跳得越来越高,声音空旷悠远起来,“来吧!闪电。”
鸢室仁点头,一鼓作气地冲开所有花藤,在谢升上方批了道绛紫色的闪电。
谢升迅速向上抛出剑鞘,与那刺目的闪电一触即发,以谢升头顶的怨气层为中心,一朵烟花似的金光向四周汹涌散开,这朵金光一直张落至遥远的黑色巨蛋边缘,最终疏落落地洒在了河面上。
积聚在墓碑四周的怨气也隆然消散,那些怨鬼顷刻间与众人剥离开来。被鬼魂上了身的几人如梦初醒,一脸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闰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怀里的鬼婴儿,吓得半死,想抬手将它甩出去,然而却发现身体被什么东西团团缠住了。
这藤条他看着分外眼熟。
李痒看着臂弯里的鬼婴孩,双目撑得巨大,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啊啊!!救命啊!”
“花神?”谢楠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吓了一跳,“你为何把我缠住了?!”
咏川睁眼,发现怀里的婴儿咯咯咯笑了起来,虽然他早已见怪不怪,但心里还是瘆得慌。
刚刚醒转的同伴透过摆置凌乱的墓碑,看到了那个正扎在泥土里的小花神。他已经没了人形的样子,看起来皱巴巴的,仅剩下一张脸为他们所熟识。而那些无处不在的、挥舞在地上、在空中、盘旋在他们周身的荆条与花藤,稍稍一划开皱巴的皮肤,就会发现里面全部是鲜红的血肉。
藤条正在张牙舞爪的飞舞,在娃娃岛上肆意翻卷,密密麻麻的倒刺生长在藤条顶部,闪烁着尖锐的光泽——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鸢室仁见众人都已好转,便又伸出几根枝条,将黏在他们身上的鬼娃娃们毫不留情地拔了下来。藤条卷走了鬼娃娃,来到岸边的河面上,咔嚓一声,自行断了开来。
花藤与鬼娃娃一同落在河里。这些鬼娃娃再也没能浮起。
断掉的那几根枝条切面非常整齐,明明连在身上,鸢室仁像是一点也不疼痛。他迅速收起所有匍匐在岛上的花枝,从土中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枝条众多,收起花茎的动静自然大的很,岛上一时黄尘滚滚,扫起一阵呛人的泥土。
闰元与闰神咳嗽起来。
李痒不知道又从哪变出了一只花伞遮在面前,看着柔弱极了。好不容易修炼成铁血硬汉,结果被鬼上了一次身,又被打回原形。
谢升从空中落地,问道:“你们好些了吗?此番多亏了花神相救,不然全要死在这里。”
咏川仍未从震惊中清醒,他站在原地,独自感慨道:“先前一直听你们说,陆家村外布下阵法的花神十分厉害。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太壮观了……壮观得让我害怕。”
鸢室仁则非常谦虚:“这是我应做的。我本来就是神明,自该多出一份力。”
众人复又聚拢在一起。
闰深疑惑地问:“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花神缠住我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
李痒点头:“我也是。看完墓志铭之后我做了什么,我全都给忘了。你们呢?”
闰元蹲在地上,忽然找到了一块焦黑的废铁,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华浓剑剑鞘,剑鞘上的三色宝珠已经碎裂,完全没了以往那些璀璨光泽。
他难以置信地吞了口唾沫,指甲被吓得惨白:“我的剑鞘……”
谢升将剑匣递给他,抱歉地说:“这都怪我。我们也纯属是疾病乱投医。是你的剑鞘救了在场所有人。”
闰元那股惨白的劲儿立即从指尖染到了脸颊:“完了完了,蛇皮袋还没找回来,眼下最重要的宝珠又碎了,师父一定会责罚我。”
闰深连忙蹲下来安抚自己的师兄:“别怕,师兄,一个剑鞘能换来这么多人的性命,师父定不会责怪你。”
其实闰元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乐山派弟子一生只有一把剑鞘,从入派起到飞升,从来没人用过第二把。他不想当这个例外。
鸢室仁神色严肃道:“你们被鬼附身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过会儿再解释。之前我的花藤穿入草丛中时,找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古怪,你们快随我来。”
谢升没有迟疑,直接走在了鸢室仁的身边。谢楠与咏川有些犹豫,但还是紧跟在后。
剩下的三人虽因为害怕不想前去,但他们灵力甚微,呆在原地更加危险,因此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一同跟上去。
鸢室仁带着他们穿过草丛,来到一片空地,那空地边缘是一处陡崖,深不见底。他们沿着陡崖走了半响,寻到一处石碑。
碑旁盛放着几株曼珠沙华。
这石碑和岸边的墓志铭是一样的形制,碑上也刻着几行文字用以说明。
大意如下:娃娃岛地形天然奇特古怪,岛内有断崖,乃广为流传的不详之地。此处中低外高,中空外实。洛蚩族女子诞下婴孩后,丈夫对她们的看管有所松懈,不再将她们囚在家里。她们陆续来到岛上,把婴孩遗弃在河岸便,之后从崖上跳下。无人生还。
“个个都是是烈女子。”咏川叹息着摇头,“性情刚毅果然都无法轻易认命。”
“中低外高、中空外实……”谢楠眯起眼,观察这四周的地形,突然恍然大悟,“娃娃岛地处神州南部,四面环水,且是极阴之地,这里又有地势低洼的腹地,水主外,土主内,山石拗然,恐为大凶。”
“若为墓地,则阴阳两隔、水陆两断。”谢升接着说道,“难怪这女鬼要附在我们身上才去碰水里那些鬼婴儿,因为就算她们的魂魄就算走入水中,也碰不到自己的孩子。”
李痒听不明白:“既然生前这样凄苦,她们死后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鸢室仁道:“我猜是因为她们心有怨气,且这里的地势与风水原本就容易聚起鬼魂,久而久之会形成席卷魂魄的鬼场。事到如今,她们已经逃不出去了,将永远留在这里。”
就算没有娃娃岛的事件,今后还会因为别的杂七杂八出现相类似的鬼场,难怪连地府都不愿管。反正这岛地处偏远,四周几乎无人居住,除非有傻子硬闯。
“那么,这些死去的母亲,岂不是再也摸不到孩子了?近在咫尺,却不能摸。”闰元抱着烧焦的剑鞘,眼里有稍许湿润,“哪怕走进水里,也碰不到自己的骨肉。”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
鸢室仁朝草丛外的方位望去。分明没有起风,但那些喜阴的草木门却窸窸窣窣打起了颤。
草丛外,河岸边。
那几个花藤缠绕起来的婴孩缓缓沉入水底,从断口涌出的神血烫得它们无法动弹。
它们再也无法从河底浮起来了。
在这灰沉沉的水底,有一抹黑雾围在它们四周,流淌过它们对身体。
它们察觉到了,那是娘亲的魂魄。
河水滑溜溜的,大约那就是娘亲的触感吧。
女鬼魂魄们十分焦急,她们对这下坠无计可施,只能看着孩子们在神血的浸染下慢慢消失。
其中一个婴孩已经被神血灼没了手臂,它看着这团团黑雾,忽然微笑起来,它的眼眸纯净清澈、不掺任何杂质。
它难得没有张开可怕的裂嘴,而是发出了一声躺在母亲怀里的嘤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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