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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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州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意外根本就没有其他多余的神色。

当然，也没有了之前看到自己时那么明显的热切的目光，甚至连神情都有些太过冷淡，穿一件宽大的浅灰色棉质睡衣,更是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透明,身形消瘦。

尽管心中早就料到这个人之前的表现恐怕其实并没有几分真心所在,但在此刻，裴州仍然从心底里察觉到一种浓浓的被欺骗的恼怒。

裴州眯着眼睛打量凌然片刻，心中明明知道自己这一趟并不该来,但却又无法忽略从心底生出的不甘,那种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痛苦蚕食着他的理智,让他午夜梦回都觉得难以忍受……

在一阵长久又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裴州盯着凌然，头顶光线勾勒出他明晰的长睫和鼻梁轮廓,他淡淡地开口说：“宋大少爷以为会是谁？”

凌然愣愣的看着他,目光微微困惑,随即反应过来裴州话里的意思，顿时就抿紧嘴唇，低头沉默了。

裴州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微微拧了眉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说：“难道不打算让我进去？”

凌然盯着裴州，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门侧过身让他进来了,低声又有几分期待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房间里乱得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床上和地毯上都是零落的衣物，看起来简直不像是每天都会有人过来定时打扫的酒店。

凌然十分不好意思，低下头立马手忙脚乱地把沙发上的东西给收拾了。

而对于眼前的这些,裴州的神色倒是一如往常的平淡，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心情。他没有回答凌然的问题，直到凌然关上门，他才站定了，转过头，看着凌然说：“你倒是真的随遇而安，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你放在心上。”

他的态度完全没有前几次的冷淡，语气中竟然隐约有自嘲的意味，凌然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眼睛，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但裴州冰冷的神色却几乎让他以为这不过是个错觉。

他的瞳孔清澈透明，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格外无辜的错觉。

裴州却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只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不知道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宋氏那边已经为了你乱成一团了，你这边倒是清净自在……”

凌然语气淡淡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州狭长的眼睛微眯，说：“从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您父亲那边已经全部收回了你的股份……等过几天会议内容一公开，整个b市的人都会知道，你的身世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公之于众，至于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恐怕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可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听在耳朵里，几乎每一个字都冰冷清晰地可怕，凌然怔了怔，才咬紧嘴唇看着裴州，说：“……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裴州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只是说：“怎么，这样你就听不下去？”

“难道不应该吗，或者说你仅仅只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没记错的话，你自己说过的，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既然如此的话，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裴州却似乎弯了弯唇，他一张脸英俊无可挑剔，可这个笑容却没有半点温度：“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我只是想你这样不着急大概是吃准了林溪，吃准了他不会跟你抢，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林溪因为你心甘情愿地放弃这本就属于他的一切，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想去认？”

裴州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凌然，语气嘲讽：“宋大少爷，不妨告诉我？当然林溪口口声声把你当朋友，可是他大概不会知道，你这个所谓的朋友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话音刚落下，凌然瞬间都僵硬住了，等到一个字一个字体会了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漂亮的瞳仁中瞬间泛上了浓烈又明显的错愕，一张脸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张了张口，像是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裴州看着他的反应，手指捏紧，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沉默。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林溪会对这个人不忍心，这个人向来就会用这一套，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却仍然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的样子。可是偏偏，即使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几分真心在，但裴州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因为他这样的表现而感到不忍。

半晌凌然才终于从裴州沉默的神色中确认到了什么，他似乎是感到这有些荒谬，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比别人更了解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罢了……欺骗和谎言，这些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大概你实在伪装得够好，即使到了现在，林溪都这么在意你，什么都要考虑你的感受。”

凌然听完，眼中有失望有痛苦，眼眶通红，下意识移开了眼睛，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而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捏紧手指敛下神色，克制着声音，语气竭力保持平静地开口：“我明白了，我当你为什么这么有空，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别人抱不平来的。只不过，我想你找错人了。”

“况且，你用什么立场来替他说这些话？既然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一个人，那你何必来找我说这些，你直接去找林溪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不是更好？”

他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淡淡怨恨。裴州的眉头皱紧，这个神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他淡淡说：“是吗你真的这么想？？”

裴州沉默地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手指顺着桌子，将它推到凌然的面前，看向凌然微微勾了勾唇，狭长的眼眸微敛，说：“那我问你，这些又是什么？”

凌然手指微曲，自己打开了文件袋，但这里面却并不是文件，而是一张张的照片，他抽出来，将照片放到桌面上，足足一沓厚厚有几十张的照片，但照片上的人却只是同一个。

照片每一张都是林溪当初在酒吧工作时所拍摄，画面有的清楚有的模糊，但是尽管照片里，林溪的衣着和现在相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还是能从这些照片中看出对方的身影。

这是两个月之前被放出来的一组图片，几乎是一经爆出就瞬间占据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不少关于林溪过往的不好猜测都通通冒出了头，他这两年在娱乐圈上升的太快，不少人盯着他扒了好久都没挖出来什么料，可作为公众人物，出现在这种场合本身就是一件影响不好的事，更何况这实在和林溪在观众面前展现的形象大相径庭。所以仅仅只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照片，但还是在网上激起了不少的讨论，最多的传言就是关于林溪在出道之前是从事x行业，总之很难听，足足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被新的内容给压下去。

“这些照片想必你比我更眼熟。”

凌然脸色微变，他看着桌上这些照片，对上裴州质问一样的神色，心脏处却仿佛被密密麻麻的毒针给刺痛了，不是难堪只是觉得胸口几乎麻痹不能呼吸，他转开视线，说：“的确是我找人拍的，也是我发给媒体爆料的……怎么样，你要去告诉他吗？”

裴州心中一沉，尽管已经得知这件事情的确和凌然有关，但却难以想象这件事居然真是他做的，漆黑的眼眸中全是丝毫不加克制的冷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然避开一样不想去看裴州的目光，语气淡淡地道：“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并没有诬陷他，他在酒吧做过侍应生的事情，难道是我编造的？”

“更何况……”凌然嘲讽地笑了笑：“这件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让他更红了，说起来他得感谢我才对。再说，我也很好奇，他不过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为什么你要这么口口声声地维护他，他本人恐怕都不会有你这么生气。”

裴州听完他的话，冷笑了一声，几乎是一字一句地盯着凌然道：“宋星宇……”

“你真让我恶心。”

凌然心脏一抽，脸色瞬间煞白，却勉强笑了笑说：“是吗……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裴总这种这么玩不起的人。”

“玩？”裴州在嘴边重复了一次，仿佛裹挟毒针般的感觉再次从心底密密麻麻泛了出来，他嘲讽一般地笑了笑，落地玻璃窗上反映出他冰一样的脸色，他看着凌然道：“那我倒是要看看，离开宋家的宋大少爷，究竟还有没有这个底气再说这句话。”

凌然瞳孔微颤，张了张口，可看着裴州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裴州望着凌然，他的一双眼睛漆黑润泽，脸颊却苍白透明，眼神里的痛苦如此明显……裴州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他这样痛苦的神色却要比以往冷漠的态度更加真实，裴州心底骤然蔓延起丝丝缕缕的火烫，犹如无数滚烫的毒蛇纠缠住心脏，将恶毒的液体全注入骨髓，一直以来，长时间压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让他疲惫不堪，而这种忍耐，似乎也终于到了尽头。

他终于收回视线，没再看凌然一眼，仿佛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样，在凌然苍白的目光中直接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了楼下，裴州坐在车上，才终于重重闭了闭眼睛，深刻的眉宇间全是浓重化不开的疲倦和烦躁，从车前座的凹槽里抽出一支香烟，拿在手里还没点燃，就被揉皱丢进了垃圾桶，他下颌绷紧，薄唇紧抿，整个人简直像是一个冷静和暴躁的结合体。

他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想起刚才凌然脸上浮现的每一个表情，近乎自虐一般。

就在此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一下，手机消息框里弹出邮件，他手指在上面停留片刻，眉头紧蹙，犹豫了两秒后却点了删除键。

等到这一切做完，他又打了个电话，说：“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后面如果还有人要查就随便找个人顶上，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那边的人虽然疑惑，但是还是连连答应了。

裴州挂了电话，额上的神经却突突地跳着，他疲惫地在车座上靠了一会儿，脑袋里思绪纷纷杂杂，闪过很多内容，几乎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正如他所说，林溪知道凌然对他做过的事之后，一定不会像现在这顾念着旧情……比起凌然这样的人，林溪甚至是他的朋友，他这么做，不也是在欺骗林溪？

况且，他一直觉得，凌然他或许就是从小骄纵习惯了，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才会这样把别人的真心当作泥泞践踏。

他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等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念头出现，裴州才自嘲地笑了笑，这种的懦弱的念头……

……

【哦豁，宿主大人，你真的做过这么没有人品的事情？你忘记了，你可是主角啊……怎么能去陷害男二呢？】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我？只不过他这么问，我就这么承认了。但是呢，我相信即使我这么说了，洲洲也一定不会揭发我的，毕竟他那么爱我。】

系统听不下去：【来来来，我们继续看电影。】

凌然却摇头，说：【不，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凌然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点开即付宝余额页面：【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