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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不断地从不大的杂物间外传来,外面的阳光毒辣地让大地干裂,年久失修的门扉并不能挡住照射而来的阳光,她刚好就处在门缝外阳光照耀的正中间,身上似乎在被烈火烤燃了一般,烫地她皮肤生疼。

她的双手被一根很粗的麻绳捆着,两只脚也是,用五花大绑形容也贴切不过。

她渐渐转醒后,隐约还能听到外面的大汉说污言秽语的声音。

“如果到了晚上禹家还不来救人,咱们也没必要客气,先乐上一乐,里面这小美人可是真的水灵,看得我心痒难捱,那两条腿儿白地啊,啧啧啧。”

紧接着便是附和他污言秽语的笑声。

兮折恍惚了一瞬,被太阳刺地眼睛睁不开,露在裤腿外面的脚踝似乎被晒伤了,有些难言的疼痛。

她愣了几秒,脑海里涌上来之前的记忆。

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因为之前,她死了。

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仙门的威望盛陵光,亲手执起长剑将她的肉身凌迟,噬魂法阵将她的魂魄碾碎,在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她是恨透了盛陵光的。

但是她没想到,再次睁眼时,竟是这种状况。

她有些恍惚,直到适应了刺眼的阳光之后,她才缓缓地回神,看了看四周的陈设,此情此景竟有些眼熟。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了几下,无济于事。

正当她想办法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时,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一个女声,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向着这边而来。

“我叫你们杀了她,不是让你们把她绑来消遣的,还没死?”

伴随着她的一声“还没死”,破旧的木门被踢开,房顶落下来一些混着茅草的尘土,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再没敢动一下。

有人踢了她后背一脚,言语之间带着无尽的恨意:“如果不是你,陵光哥哥也不会毁了和我的婚约,你就是个害人精,不就是长得漂亮么?不就是有一张人人见了都艳羡的脸蛋么?我连给你活命的机会都不给,你漂亮给谁看啊?”

熟悉的一幕在脑海涌现,她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

她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和仙门世家的少主盛陵光有了婚约,所以他的青梅竹马柳鸢为了报复,找了人把她绑了让人把她杀了,但是她没得逞。

盛陵光带着人赶到了,她虽然没有被杀,但是柳鸢狗急跳墙,报复心作祟,把她的眼角用法器划伤了,从此她的眼角留下了一道不大却很明显的疤。

盛陵光来的时候,她的眼角正在流血。

兮折有些唏嘘,这是一千五百年前,还未曾物是人非。

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那个后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夫君盛陵光,还是根骨奇佳少年郎。

他是她兮折仙子的未婚夫,是未来整个修真界的仙门之光,是那个为了爱徒把她肉身和魂魄都碾碎的仙门威望。

兮折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抖,她不是被柳鸢吓得,而是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的生活还要她再过一遍。

她也曾以为她和盛陵光会一直恩爱长久下去,不管未来仙门如何变幻莫测,她和盛陵光的感情始终不会变。

可是她错了,再撕心裂肺的感情在时间的消磨之下都变成了笑话,那个当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后来爱上了他一手捡来的徒弟,却还跟她说:“兮折,我瞧她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便动了恻隐之心,想收她为徒。”

她还活着,却有了替身,那个眉眼很像她的小姑娘,成了后来仙门威望盛陵光的心头肉。

她为此成了一个妒妇,一个面目全非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可悲,又可笑。

她的真心终是错付了。

身后的女人踢了她还不解气,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扬起来,面目狰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倒是说话啊?装什么死啊,还有遗言吗?”

兮折这才慢慢地睁眼,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里的凶光。

比起一千五百年后的人和事,她倒是觉得坦荡的柳鸢反而坏地比较真实。

她此刻倒是不怎么怕柳鸢了,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杀她,其实是不敢的,不然早在盛陵光到来之前,就把她解决了。

兮折沉默了一瞬,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是干渴的沙哑。

“你是柳鸢。”

柳鸢一愣,咬牙:“问的不是废话么?”

兮折点头:“你是为了盛陵光才为难我。”

柳鸢咬牙切齿:“我不应该恨你么?如果不是你,他娶的人该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你却横刀夺爱?我不该恨你么?”

兮折虚弱地笑了笑:“柳鸢,我其实并不喜欢他。”

柳鸢一愣:“你骗谁呢?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恩爱得很。”

兮折摇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

脑海里似乎有了某些记忆,那是个很模糊的身影,

她的碎魂似乎在这世间飘了很久,但是具体有多久她也不知道,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只存在梦里,却又无比真实。

那个人是谁呢?那个扬言要为她诛杀仙门八派的男人,那个在她肉身被凌迟之后撕心裂肺不成样子的男人?

是谁呢?

她有些记不清了。

她想了会儿没想起来,便胡诌了一个人名:“我喜欢的是楼湮。”

楼湮是后来整个修真界的灾难,他和盛陵光的仇恨,从年少一直延续到了未来一千五百年后,更可笑的是,他俩曾是结拜兄弟。

反目成仇具体是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楼湮这个人,从小一身反骨,却又伪装地无比像人,他是个魔鬼,却又伪装地像个天使。

兮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柳鸢竟然可以当场求证。

她掐住了兮折白嫩的天鹅颈,她感觉只要柳鸢一用力,她就可以当场再次魂归离恨天。

“你骗谁呢?我们周围有叫楼湮的人么?”

兮折这才如梦清醒,对哦,楼湮是后来他的名字,他现在的名字叫沈东黎,是东黎城的少年君主。

是盛陵光刚拜了把子的兄弟。

好玩了不是。

兮折微不可察地唇角微扬,脖颈被柳鸢掐地生疼,她轻声道:“错了,是沈东黎。”

柳鸢一愣:“就是那个和陵光哥哥拜了把子的沈东黎?”

兮折点点头:“我不喜欢盛陵光,我喜欢沈东黎。”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盛陵光刚带着人找到了这一处,此刻他就站在门外,柳鸢掐着她脖子的手放松了,像是炫耀似的看向门外,清秀的眉头微挑,对门外的人道:“陵光哥哥你听到没有?我就说她同意和你的婚事不是因为喜欢你。”

多少年的恩爱葬送在一个初识不久的小姑娘身上,兮折无比唏嘘。

从想和他白头偕老到后来再也不想和他有瓜葛,天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隔着一千五百年的光影再次看向盛陵光,她的眼里依旧有着时光的暗影。

少年身着白袍,仙风道骨,乌发规矩地束在头顶,水蓝色的发带被盛夏的风吹拂在他脸侧。

漆黑的眼盛着星光,腰间佩剑是降魔卫道的凶煞之器,是她亲手送于他的定情之物,紫电。

也是这把剑,生生地将她肉身凌迟。

他背对着光影,光影交错的罅隙里,她似乎看到了一千五百年后的盛陵光。

他大步踏了进来,没说任何言语想将她从地上扶起,薄唇紧抿着,没有问她任何关于沈东黎的事情。

但是兮折却是推开了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早已不爱这个人了,她不爱了。

“自重。”

他的身子僵硬一瞬,声音带了温柔:“阿折,我来晚了。”

兮折摇头,不是你来晚了,是你来的太早了,早地让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她即使坐起来都费劲,都要推开他,她蜷缩成一团,身子都在颤抖,不可控制。

她怕,她也疼。

太疼了啊盛陵光,我太疼了,当你长剑挥起的那一瞬,我真的不想再来人世间了。

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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