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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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这茶楼的金大腿，陆容妤还是不敢调戏得太过头的。

于是她识相噤声，乖巧地捞起桌上账本往公孙砚面前一塞，“喏，这是开店半月多的进出帐本，你瞅瞅？”

公孙砚接过本子，皱眉翻开。

账本上将大大小小的进出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干净娟秀的字体写得格外细心，大到招人，小到添置茶水，一目清晰明了。

公孙砚眼底有些许意外闪过，眉间的不满也略微褪下，他将账本合上，交还给陆容妤，“往后便不用给我过目了，直接交给尹九，茶楼开支也去寻尹九便可，至于进账……暂且放你那儿吧，不用急着给我。”

陆容妤抱着那账本退后一步，惊愕的眼眸微微睁大，“您这是做慈善啊男菩萨？”

公孙砚蹙眉，对这人嘴里时不时吐出的跳脱词语有些不满。

“小姐。”东屋外几声轻巧脚步，采兰自外头步回。陆容妤兴奋地迎上去，执起采兰的手，急切问道，“怎么样？”

“孙公子，陆公子。”采兰恭敬颔首，再蹙了眉，遗憾地摇了摇头，“奴婢去打听过了。要参加这春京大会是有门槛的。凡是报名者，必须带上一封品级在九品以上官员的举荐信。”

“举荐信？！”

陆容妤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这春京大会不是举办在民间的比赛吗？民间普通的老百姓哪里去找官员的举荐信？”

“妹妹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榻子上那滩半死不活的陆彦疏终于优雅地爬了起来，他撩了撩掉落脸边的墨发，悠悠开口，“让哥给你讲讲啊。”

“这春京大会呢，又名卞京官商联谊会。顾名思义呢，参加的都是官商子女。那评委来自官家，参与的也是官家，只是官商之间互相看亲家结盟的大会罢了。”

“咱们去了也是去凑人头，你啊，就别想了。”

“哦？”

公孙砚抱着胳膊虚倚在门框边，眸光微动，忽然开口，“我怎记得卞京大会并没有这规矩。谁定的？”

卞京每年春季一度选拔人才大会又称春京大会，夺得头筹者，将有机会被皇上看中，继而入朝为官，一举翻身。往年朝廷也没少从大会中的佼佼者里选拔人才，只是这两年选出来的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却是越来越少了。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了。

陆彦疏换了个姿势横躺着，嘴角勾起讥讽弧度，“还能是谁？当然是负责这春会的钱世匪呗。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且去路上打听打听，可有哪个普通百姓参加过？”

说着，陆彦疏回过头望向谢之宣，“就说小乐师吧，小乐师可有听说过哪个左邻右舍参加过？”

谢之宣思索片刻，摇头，“确实未曾。”

“哼，一群狗官！都是狗官！”陆容妤气呼呼地甩了账本下楼寻吃的去了。

而门边的公孙砚将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日光明暗交界在他的侧颜，阴翳中几分讳莫。

陆容妤本打算着靠这春京大会，将陆彦疏和孙砚的才子人设打出去，谁知碰上了这事情，便不得不将计划搁浅，不过才郁闷了半日，又听采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卞京知守钱世匪因行贿受贿、贪赃枉法被革职查办，今年的春京大会便更换了评审人，交由文弘学士季长明负责。

既然换了人，那往年举荐信的潜规则便自然也没了，此变故一出，卞京商官气秃了头，民间百姓又欣喜得彻夜未眠。

翌日，那春京大会的报名现场更是空前盛况，热闹非凡。

学士府中，藤曼攀结，秋千架子边两道身影品茶下棋。左侧男人眉目清逸、温柔一如四月暖风。他落了棋，含笑抬眼，“稀罕事，公孙大人居然会主动给我找事做。”

“过两日我要出城解决滇西的几个流贼。”公孙砚捻棋，淡然开口，“况且，我去不合适。”

季长明问，“何处不合适？”

啪嗒，一颗棋子落下，将死。

公孙砚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客之中不乏年轻女子，我去，易使人分心。”

……

公孙砚被季府请了出来。

两道高峻身姿驾着马自后巷走过，速度不快。尹九骑马行于公孙砚身侧，他望着公孙砚的侧脸，一向沉默寡言的尹九忽然开口，“大人素来爱扮作狠戾模样，实则为人正直，心肠热切。季大人素来不爱与人争夺机会，此番大人让季大人负责这春京大会，便是为了叫陛下看到季大人的才华吧。”

公孙砚侧眸，素日冷峻的眉眼在春日暖阳中倒是添了几分温和。

尹九径自往下说，“若是放在以往，像这种暗中勾结的事儿，大人定会选择不声张，暗中调查更多牵连，而非像如今这般直接大张旗鼓地换了人……大人如此做，是不想陆小姐失望？”

公孙砚眸光微动，温俊的面容冷峻了下来，只顷刻，又化为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那空心瓜想一出是一出，怎么会认真。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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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天的……”陆容妤叼着笔杆，双指抵在太阳穴，低头苦思片刻，眼前一亮，“有了。”

“写景的……”

笔尖洋洋洒洒，一个早上功夫，纸上便落了大半页诗句。

陆彦疏和谢之宣围站在矮桌边，嘴巴张得比鸡蛋大。

“竟不知，妹妹是……诗词天才啊？”

陆容妤谦虚：“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默写小机器罢了。”

谢之宣在茶楼中待了这么段时间，午饭都在茶楼之中与小厮一同用，半月下来，干瘪的小脸丰盈了些，眉目间的虚白褪下些许，更生了一抹俊逸。

他不解道，“大会明日才来，小姐为何现在就开始写诗？”

陆容妤笑吟吟抬头，“押题，懂不？”

此次诗词会举办分为“诗文乐画”四个部分，陆容妤本是打算给孙砚、谢之宣和陆彦疏三人都报个名，可孙砚说那日要回殷城，谢之宣脸皮薄死活不愿上台。

最后只剩了陆彦疏一个好说话的，听着那日会有不少漂亮小姑娘来观看，便欣然同意了。

又听人说这大会得了奖的都会赏银百两，往后各大茶会都会邀请献艺。陆容妤的脑海里算盘打得啪啪响，这可是上好的宣传茶楼引流的机会，若是陆彦疏那日瞅见了什么小姑娘甩了笔杆子飞走，那这机会岂不是没了。

思来想去，没一个靠谱的，还不如她自己上。

好歹是读过万千名诗的现代大学生，谁还不会默写古诗了。

当然，报名时用的并非真名。

“小姐，茶楼的牌匾和布旗都送来了，可要挂上去？”阿虎兴冲冲地走了上来。

陆容妤扭头，“别叫我小姐，现在我叫李太白。”

“李太白……”阿虎愣了下，“可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男子啊……”

刷——

笔尖滑了出去。

陆容妤默了片刻，抬眼，“无碍，你们古代人是分不出男女的。”

默写完古诗，陆容妤就马不停蹄地回家从陆彦疏的衣柜里翻出了件满意的，再送去了府上绣娘，在胸前腰身处作了改动，掩盖住身上曲线，又将自己的发髻全部梳起，精神利落地露出了修长脖颈。

陆容妤想起那日在怡红院被人一眼认出女子，思索片刻，又取了墨石，在下颚处打上了些许阴影，以充当男子的胡渣。

伪装完毕，陆容妤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一番。

陆容妤发出了感叹，“这是哪家的俊俏小伙子啊！”

于是陆小伙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小厢房，“嘭”地一声，一脚踹开了东屋门。

屋中二人一个吹奏一个作画，抬头时，两人都怔了几秒。

大眼瞪小眼——

陆彦疏忽然轻咳了下，别开眼，“这位公子是走错了吗？三楼并不开放。”

“嗯嗯。”谢之宣也点了点头。

陆容妤狂喜，心想愚蠢的古代人果真认不出来男女，这便欣喜地折身下楼。

待人离开，陆彦疏回头对谢之宣：“你看得出那是我妹妹吧？”

谢之宣点头，“很显然啊。”

陆小伙子下楼晃悠了一圈，发现茶楼之中的人都躲闪着眼不敢看她。

于是陆容妤恍然大悟：她不仅像小伙子，还是个俊俏地让人不敢落目的小伙子。

赶巧尹九也来了客栈送银票，陆容妤把脸凑到了尹九跟前，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就是不说话。

尹九缩了缩脖子，犹豫道：“陆小姐是……忘记洗脸了吗？”

……

大会如期举办，开场便为诗篇海选。

由于今年没了举荐信的门槛，民间有才华的人便都想来试试，人员众多，初选便耗了半日。

一早，陆容妤洗干净了脸上青墨，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直接杀去了海选考场，考场设在文墨市集西侧的文豪园正殿，入场时，殿中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殿恢弘，楷书题了“清正”二字的牌匾挂在殿宇正中央，两侧是雕花盘龙高柱，殿中摆了一张张矮桌，各自进了殿便寻位置坐下。

见着陆容妤进来，坐在门口附近的几个男子相视一眼，眉心微皱。陆容妤紧张地含了胸，低头匆匆走过，忽然便听得后头男人唤了声。

“小伙子！”

陆容妤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在唤自己，回过身，门口几个男人笑，“年纪挺小嘛！”

陆容妤瞬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认出她是个女子。

过了半刻，海选开始。

陆容妤押题成功，本次海选比试的题目是“卞京之春”

开始的锣声敲响，殿中人正抓耳挠腮思索时，陆容妤已经洋洋洒洒地落下一首《临安春雨初霁》，那提颈挥笔、胸有成竹的模样，叫全场人心惊震撼。

陆容妤第一个交了卷。

海选的考官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他眯眼打量片刻，愕然抬眼看着陆容妤，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许，“诗写得不错啊，李太白。”

噗。陆容妤在心中向陆游和李白一起道了个歉。

这考官是近年乡试的考官，以严苛著称，在场不少参加过乡试的人听着这话，诧异抬头，好奇的目光落在这白嫩得没有一丝阳刚之气的稚气少年上，眼神复杂。

陆容妤穿过周遭羡慕的视线走出大殿，正欲往右侧出口去，却是脚尖一拐。

“孙砚。”陆容妤惊讶地唤了声，他怎么会在这？

那人迅速转了身离开，似在躲避陆容妤。陆容妤追了上去，拐过走廊，猛地撞上了另一道身影。

一抹月色在眼下晃过，玉面如月的男人堪堪退后了几步，唇边却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笑意，“小……”

男人的眼眸扫过陆容妤面容和身形，一片了然，笑道，“小公子可是要出去？门在那边。”

“嗯……”陆容妤疑惑地往他身后看了眼，确实没看到孙砚的人影，便离开了。

那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季长明收回视线，笑意盈盈地望向柱子之后的男人：

“思慕公孙大人的小姑娘都追到这儿来了？”

柱后男人冷冷扫他一眼，“她不是。”

说完，公孙砚转身便要走，又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浅浅笑声。

“既然不是思慕你的小姑娘，那该不介意我思慕人家吧？”

“介意。”

公孙砚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签了契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