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战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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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跑了两个小时，岑梓已经是块抹布了，毫无征兆地闷头栽在了地上。韩战被她带的一个趔趄，灵活翻身而起，而后拽了拽她。

岑梓毫无动作。

后面的人见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瘫的瘫，扶墙地扶墙，都在闷头大喘气。

最前面那个瘦高个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小样儿，还，还跑！你还跑不？！”

才稍稍出汗的韩战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岑梓，吓得去摸脉搏，还以为人跑着跑着暴毙了，感受到那狂跳的脉搏才知道只是累瘫了。

岑梓现在话都说不出。

在上一场游戏里一夜的长途跋涉都没耗尽的体力值，在这次夺命狂奔后终于清零。她现在就像离了水的鱼，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体力值不应该就像手机的电量一样，到达某个危险的数值后连接次元空间，大幅度增长使用时长吗？不应该就像铝孩纸的欧派，挤挤就总会有的吗？

原来真的是可以耗尽的？

瘫了一分钟，岑梓有了说话的力气，咽唾沫缓了缓冒烟的嗓子，哑着声音道：“你们忙，别踩到我哈。”

韩战抚额。

他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摸出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然后背起岑梓，对其他人说：“背包给你们。你们这人数，一人一包总是够的。别再追了。”

他转身，背着岑梓一步步离开，那些沉默无声的人突然像沸腾了的开水一样，一窝蜂拥上了背包，不时传来叫骂拳脚踢踏和呼痛的声音。

走出路口的韩战摇头：“就算我那么说了，还是会打起来。”

岑梓已经睡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分道扬镳了。

取过边上的水瓶狂饮两口，干哑的嗓子总算好转，岑梓呼出口气，身体四肢的疼痛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岑梓现在在一间还算干净的房子内，从窗户看出去，这一片区域的建筑都没遭到太大的损坏，附近有居民出入，街上也有人来往。看样子是战损并不严重的地区。

枕边放着一张纸条，是韩战的留言——紧急任务，有缘再会。请相信，星盟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公民。箱中食水可提供短期所需，密码是我们初遇的日子。房子暂且安全。

地上有一个上锁的铁皮密码箱，里面放着部分速食产品以及米面水。

岑梓点开人物信息。

人物信息：

名字：岑梓（编号35736）

年龄：26

性别：女

名次：231/10000

体力值：85/100

气血值：100/100

状态：一般（肌肉拉伤，贫血，饥饿——一定程度降低免疫）

财富：30

体力值恢复良好，状态却很糟糕。实际上岑梓现在就站直身体都觉得肌肉在痛苦呻/吟，要知道她可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障碍跑了两个多小时跑到当场报废。

“至少得躺上三天。”岑梓苦笑。

这片幸存区被居户或临时居户全方面封闭，以阻挡外界“暴民”进入。其内居民勉强可以支撑日需，却一日比一日更彷徨不安。

“家里存粮不多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星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电力、水力、通讯和航班。”

“我们不会真的被放弃了吧？听说之前开耀军就是被不满星盟管理的人故意放进来的，这些天杀的，自己作死也别拖累我们啊！”

“就是，开耀军说得好听，结果打完仗抢了东西拍拍屁股就跑了。”

“抢东西？抢什么？咱这破落地方还有东西可以抢？”

“好像是为了抢什么科研图，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们云星虽然生态不好，没什么漂亮的自然风景，好歹比那些废弃星球好得多啊！”

“本来城市没被损坏那么严重的，开耀军走前还开火全给轰了，也就咱这偏僻旮旯的才幸免于难。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过。”

“可不嘛。也别想着外面的了，我们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

岑梓日日都能听到外面那些人唠嗑，从最初的咒骂星盟不经打丧家犬一样离开，到如今渐渐更换口风，期待星盟能够再度想起他们这些被抛弃的人。

第二十三日，封闭区东侧集结了大量闻讯而来的难民，试图翻越障碍。众青壮年顽强抵挡未果，不得不放弃防线。

在不知名人士喊声的带领下，居民慌张散开，各自回家尽量收揽物资，而后统一躲避至西侧教堂，将所有出入口拦截，抵挡蝗虫一样的难民。

待在二层角落的岑梓从被木条封堵的窗口望出去，那些蓬头垢面的人前仆后继地钻进四周的民居中，抢夺那一星半点的食物，仅仅为此，互相间都大打出手，鲜血四溅。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碰不上战争了。”

岑梓侧头，对上邻居家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

老太笑了笑：“我还是听我太奶奶提到过战争的事情。她说，实际上真正在炮火里死的人很少，我当时不信。直到如今自己亲眼看到，才知道是真的。人们啊，绝大多数都是死在战争造成的恶劣影响下。你看那些被打得断手断脚的人，哪怕今后日子和平下来了，他们也再也无法回到曾经幸福平静的生活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岑梓平静道，“如果是为了自己和亲人的生存，哪怕为此必须要伤害他人，我也会去做的。”

“那是你还太年轻。”老太太蹒跚着脚步离开，似有似无的声音飘到岑梓耳畔，“人生来高等于其他动物，是因为人聪慧、理智、懂得互帮互助。”

岑梓若有所思。

第二十七日清晨，一声急促的鸣笛声响彻天空，街上有人举着大喇叭通知：“所有居民迅速集合，前往防御基地。所有居民迅速集合，前往防御基地。这里即将沦为战场。请大家立刻动身。星盟没有放弃大家，将即刻开启夺回战！”

与此同时，云星各地都出现了这样的引导者，或用喇叭，或用卷起的书报，或拼命嘶吼。散落各地的人们将信将疑，从仅有几个动身到渐渐汇成人海，跟随引导者前往避难。

经过几日休整，身体的酸痛感渐渐退去，岑梓麻溜地收拾妥当，加入避难人群。

晴朗的天空被各种军舰飞艇遮挡，宛如外星入侵的世界末日，人群拥挤着吵闹着，不时有人不慎跌倒被踩踏哀嚎。

却也有善心的路人搀扶着在先前战事中受伤的人们，小心前行。

砰的一声，炮弹在极近的地方乍响，尘土飞扬，尖叫声此起彼伏，受到惊吓的人群混乱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逃窜。

攀高到一边建筑上的引导者撕心裂肺：“大家不要慌乱，请跟随队伍前进！我们的战士会尽量保护大家的性命，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星盟，千万不要慌乱！”

饶是有喇叭的加成，引导者的声音依旧被埋没在恐慌之中。队伍在岑梓面前哄然而散，岑梓眼睁睁看着先前走在自己身侧的邻居老太被人带得一个趔趄，随波逐流而后跌倒在地不见踪影。好不容易扒拉住边上墙柱没被带跑的岑梓等周围空旷安全下来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先头部队早就没了影子。

岑梓暗骂了一声靠，忙不迭跑到老太消失的地方，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一个穿着和老太相似服装的尸体倒在废墟里，不辨面目。

岑梓抹了把脸，扭头帮忙搀扶倒在地上不慎被冲撞到的人们。

“这是怎么回事啊！”被岑梓搀扶起的一个老者流泪，他的手被踩踏地血肉模糊，身上还有好几个脚印，“不是都撤离了吗？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开耀军没撤走。”另一个同样留下来帮忙的年轻小伙抹了把脸上的汗，笃定道，“他们一直在云星附近等待埋伏。我们就是人质啊！他们在等回来救我们的星盟军！想给星盟军重创。”

“你知道防御基地在哪里吗？”

小伙点头：“之前我就是这附近那个地下防御基地避难的。但现在赶过去来不及了。开耀军已经着陆，地下防御基地肯定会封闭，以避免开耀军再度拿平民下手。”

“你知道的真多。”

小伙苦笑：“上一战结束后我碰到一个伤兵，他说开耀军找到了某个防御基地，威胁星耀军，所以星耀军才迅速撤离的。”

这倒是和岑梓知道的不大一样。岑梓敛目，不清楚究竟是韩战有所隐瞒，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计划安排。或者一半一半。

战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

有怨声载道的：“要是早点通知避难就好了。”

也有头脑清晰的：“哪有这么容易，大部分电路被破坏，广播无用，只能人力通知。还不清楚是否有开耀奸细混杂，短时间快速聚集避难是最有效的方式。战争不可避免会有牺牲，国家只能站在保护大部分群众的角度来处理问题。”

“我也知道是这样！可是，我不想成为被牺牲的少部分啊！”有人痛哭流涕。

小伙沉思道：“我知道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无法有效防止高新武器定点攻击，但比普通建筑甚至露天地带要安全得多。抵挡不了热感应扫描，不过现在也讲究不了这些，毕竟其他紧急避难点都被轰塌掩埋。就是待在那里没有食物。”

“我们去把教堂里的食物搬走，有人一起来吗？”

有人主动出声附和，也有几个人抱着万一的心态打算回家里避难。最后拢共三十多人聚集在了一起，结伴前往废弃防空洞。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幸存区域在一颗流弹下损毁。

一群人互相搀扶着横跨各种废墟残垣来到废弃防空洞。

防空洞的洞口有些微坍塌，只留下一个一人大小的出入口。小伙带头钻了进去，其余犹豫的人面面相觑，狠狠心也跟着钻进去。

众人不敢深入，害怕被埋在洞里，贴墙靠在入口处，互相安慰取暖。

防空洞处在战区内，耳边的轰鸣声持续不断，有落在近距离的炮弹震得洞内烟尘滚滚，大地颤动，令人胆战心惊。

深夜，始终未有停歇的交战终于告一段落，天地回复平静，直到这个时候，焦虑的众人才慢悠悠地睡了过去。但很快，被一串并不明显却撩拨了他们紧绷的神经的对话声吵醒。

小伙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灭掉角落里给众人带来安全感的手电。

细细碎碎的声音逐渐靠近，落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