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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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九望觉得方知落的反应有点奇怪，但这与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多大冲突。

“你认识我？”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似在考量。

方知落刚刚喊饶命喊得太快，哪里顾得认识不认识？

得了应九望两句回话，他觉得有望苟活，脑子一转立刻道：“神君英姿，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的亦是仰慕久矣。”

方知落说完跪好，比笼子里待宰的鹌鹑还乖。

应九望的情绪并未因他的话有所波澜，眼中起了几分思量。

方知落着实狼狈，脸上沾着不少泥灰，白皙的皮肤上黑一坨灰一块，看不清是何模样。

他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勉强用发冠束起，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好在是玄色的，倒也看不出衣摆上沾着已经发黑的血渍。

方知落身上的玄阴之气很精纯，与他身上的烈阳之气相合，是双修的上佳人选。

说来也奇，男子身上竟有如此精纯的玄阴之气。

应九望微微皱起眉，掐了除尘术。

清风吹过，清爽舒适的感觉让方知落幸福得想喟叹。

视线触及稻草上端坐着的应九望，他生生掐灭到了嘴边的轻吟，抖了个激灵老实跪好。

应九望眉头松开，颇有兴致打量着被除尘术洗刷干净的方知落。

少年发间玉冠松松垮垮，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披在肩上，竟是一双狐狸眼。

他乖巧垂眸，眼边的泪痣也多了几分端庄，微抿的双唇艳如上脂，待人轻吻。

是极佳的长相，常人难及。

应九望伤重，只能用神识打开万宝囊，取出一枚玉简放在手上，说道：“过来。”

方知落立刻直起腰板，瞥见那一册白玉，精神起来。

修仙文必备道具玉简？

九望神君特意拿出玉简，难不成是看他顺眼想传他功法？

方知落眼睛亮了亮。

他是主角待遇？莫名其妙被掳，大boss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再取出一枚玉简……这简直是龙傲天升级文必备套路！

不对，还差点。

作为书中一直活到最后的大反派，九望神君不可能在这儿对他交代后事。

方知落乖乖走到应九望身边一米远的地方坐下。

他没敢挑他对面，也没敢坐他太近，却再得他一句：“过来。”

方知落硬着头皮挪到应九望身边，玉白色的手近在眼前，他露出自认为得体的笑容道：“神君有何吩咐？”

“命都给我？”应九望颇有兴致询问。

方知落直觉有哪里不对，但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话也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瞥见应九望沉淀着未知情绪的面孔，方知落只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胡思乱想着，忽而瞪大了眼睛。

应九望抬起手，虎口抵着他的下巴，拇指与食指掐着他的脸侧，清晰看见了方知落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比澧泉纯粹。

应九望道：“做吗？”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方知落语无伦次，一再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对上应九望的双眼，漆黑的瞳孔比夜空深邃，酝酿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炙-热、克制。

方知落挺得笔直的腰软了，双腿好像也有些不太听使唤。

应九望松开他，解释道：“我重伤垂死，唯有双修之术可转圜，待我伤愈，你我——”

“停！”

应九望话还未说完，便被方知落强行打断。

他蹭蹭蹭退回原位跪好。

他这是一穿书就遇见ooc？应九望修的是无情剑道！

还有，神他妈重伤垂死！明明精力十足，还有心思双修，重伤垂死修得动吗？！！！

方知落哼哧哼哧喘着气，勉强提起嘴角道：“小的无才无德，相貌丑陋，不堪承受神君垂怜。”

他毕生的文学素养都用在这里了，还不放心的拉了拉睡得松垮的衣袍，防备意味十足。

龙傲天的白月光爱慕应九望，摸他一片衣角就被他一剑砍了，他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炮灰何德何能睡了九望神君！

应九望道：“不丑。”

方知落：“……”行吧，他照过水镜，知道自己绝美。

“不是垂怜。”他补充。

方知落：“……”是是是，是施恩，回头也一剑砍了他。

应九望看着他，眉头高高皱起，握着玉简的手收紧又分开，最后一声叹息。

“罢了，你不愿不做便是。”

他把玉简放下，掐了手印，闭目调息。

方知落眨眨眼再眨眨眼，一时间竟分不出自己从他语气里听到的怅然是不是错觉。

他强行压下心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属于负心汉的愧疚，悄悄打量的应九望。

山洞里光线不足，应九望头上的青玉簪却透着亮，莹莹驱散黑暗。

他的神色的确不太好，唇瓣也泛着白，偶有的丝缕血腥味慢慢飘开，不住往方知落鼻间钻。

【应九望曾与人傀宗大魔战与长尧，重伤近乎命绝，如若不是此战损其根本，暗伤积聚，无望大乘，阿久心知自己怕是再修炼个五百年也不是应九望的对手】

突兀出现在脑中的一段原文描述让方知落咽了口唾沫。

没错，他记得自己杠过这一段。

应九望在原著中的逼格很高，修为化神巅峰，有大乘之下第一人之称，而修真界已经有数千年未曾出过大乘神尊了。

他是原著的战力天花板，而人傀宗大魔不过堪堪化神，两人打一架，人傀宗大魔没死，应九望却损了根本，完全是强行解释阿久越级干掉应九望。

他当时洋洋洒洒杠了多少字来着？不记得了。

方知落小心翼翼瞄一眼应九望，却见他突兀睁眼，喷出一口鲜血，‘咚’一声晕稻草上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想去扶应九望又停住了动作。

白月光小姐碰了他一片衣角就被砍了！

方知落怂怂挪了原位。

-

一盏茶后，方知落摸着应九望滚烫的额头，小小吸一口气。

这哪是发烧，烫得能去烧烙铁了。

“神君？九望神君？应九望！”方知落试探着叫了好几声应九望都没反应。

他撕下一片衣角，搜肠刮肚，生疏的掐起小云-雨术聚拢了干净的水，试图给应九望降温。

可他烫的不仅是额头，身体也从内而外喷-涌出灼-热的气息，数息之间，被方知落聚拢的水汽尽数蒸发，山洞也开始升温。

方知落一个半吊子，脑子里只有一些修炼的本能，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哪里应付得来这情况？

他只能不断用小云-雨术聚拢水汽，更换‘毛巾’给应九望散热，但作用微乎其微，他苍白的脸色此刻烧得发红。

不……不会真要死了吧？

不会，应九望肯定不会死，他死了，后面的剧情没法走。

方知落转头看向透进丝缕光芒的洞口，现在是他逃跑的大好机会。

他站起来，应九望灼-热的手心便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人也睁开了眼，咬牙切齿道：“你要跑？”

他声音沙哑，方知落浑身僵硬。

他还没来得及找借口，一股巨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拽下，侧耳贴在应九望胸膛上。

滚烫的体温隔着衣服丝丝缕缕渗透出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突兀而又深刻。

灼-热的大掌掐上方知落的下颚，天旋地转之间，湿热的汗水洒在他的侧脸上，粗重的低-喘被黑暗吞没。

方知落浑身僵硬，打在颈边的热气勾起一个又一个小疙瘩，他下意识缩紧了肩膀，却无意让下颚与应九望的侧脸相贴。

他僵直着，下颚处几乎能烫伤他的温度还在，克制的呼吸压着不绝的欲-念。

他偏头屈膝，应九望却兀然起身，松了手盘膝坐好。

方知落茫然睁着眼，只见空气中渐渐凝聚出淡青色的光点，如夜空下的萤火飞飞停停，有的没入应九望的身体，有的凝聚又逸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内的温度渐渐消退，应九望看到侧蜷在稻草上的方知落，神色有瞬间停滞。

他的发冠已经彻底掉了，乌黑的发丝如同淌开的流沙绵绵密密，覆了大半稻草。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眼尾带泪裹着一抹红，衬得狐狸眼边的泪痣越发妖冶。

应九望别开眼，又很快道：“你走吧。”

方知落勉勉强强从刚刚美丽的场景中回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从被掳到这里，再经历被通知要双修的懵逼，到现在轻易放他离开。

应九望脑子坏掉了？

方知落不怂了，认真盯着应九望，他完全不看他，重新闭上双目，青色的光点再次飘起，似乎真打算放他走。

他从稻草上爬起来，躬身拢了长发，试探性往外走了一步。

没动静。

两步，三步……

他走到山洞口了，应九望还是没有反应。

方知落胆子肥了，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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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掀起，有阳光垂落，应九望睁开眼，见方知落靠在洞口，拿着玉简对光看得眉头紧锁。

晨阳的光坠落在他肩上，柔软而温暖，淡淡晕开的浅金色光斑欺压着山洞罩过去阴影。

对上应九望的视线，方知落提了提玉简，面无表情道：“文盲，看不懂。”

踏马的！他在说什么？再不走就要留在这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