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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无言瞪了天机明镜先生一眼。
天机明镜先生不紧不慢道,“十年月旦之评,惟有今年你显得格外紧张,莫非是担心什么?”
叶知秋道,“我会担心什么?”
天机明镜先生道,“其它都好,就担心玉摧红会死在秋叶山谷中。”
叶知秋道,“哦?”
天机明镜先生长叹一声,举世皆知,叶知秋与玉非寒之间宿怨极深,叶知秋不是小气之人,对宿敌之子玉摧红格外高看,多年来邀请玉摧红参加月旦之评,一直盛情款款,直到了今天,玉摧红才肯走进秋叶山谷。
却不想,玉摧红也是麻烦之人,如果今日他在秋叶山谷中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知道江湖那些闲人碎嘴们如何来渲染此事了。
叶知秋苦笑,道,“只求无愧于心,叶某没有通天的本事,堵不住悠悠万人之口。”
天机明镜先生眨着眼道,“以我看来,玉摧红这么干,根本就是在将你的军。”
叶知秋诧异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天机明镜先生道,“郭振藩一直对他纠缠不清,他个人其实可以应付得了。”
叶知秋点了点头。
天机明镜先生道,“但如果再加上一个悟本,他就没有把握了,简直是没有一点办法。”
叶知秋道,“他把郭振藩引到这里来,是想我帮他解决危机?”
天机明镜先生道,“也许,可能……”
叶知秋道,“如果有燕归云从旁配合,即算仍有一战,玉摧红也输不到哪里去。”
天机明镜先生忽然笑道,“其实,可能是他想多了。”
叶知秋又无言看着他,郭家与玉家之间可是有血债的,郭振藩如果想着杀了玉摧红为父报仇,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偏偏天机明镜先生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打呢?”
叶知秋道,“郭振藩看破了?”
天机明镜先生道,“郭振藩如果不是傻到了家,就知道凡事有个轻重缓急。”
他接着又道,“风雷堂此次吊打江南查家,封锁江宁,己经有几个月了,雪斋先生难道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搞些什么名堂?”
这时,管家敲门而入,送来佐酒美食,一碟鸡,一碟鱼,一碟牛肉,管家介绍,这些都是先用面浆把鸡、鱼、肉等包裹起来,小火慢慢油炸,炸至表面金黄。
叶知秋微笑道,“你知道它们名字吗?”
天机明镜先生道,“愿闻其祥。”
叶知秋道,“糊涂菜。”
天机明镜先生的手中举起酒杯,这一刻,反而放不下了。
叶知秋叹道,“难得糊涂,叶某既然金盆洗手,就再也不想掺乎江湖上那些破事儿了。”
这时间,沈樱推门而入。
天机明镜先生道,“场内各家胜负如何?”
沈樱淡淡道,“淘汰了四个,还有六个已经无力回天。”
天机明镜先生道,“那,……?”
沈樱皱眉道,“有些累了,出来透口气。”
天机明镜先生再看面前的这位暹罗公主之时,目光中竟然充满了赞赏之意。
今年的月旦之才选手的大名单本来是由他与叶知秋确立,这廿四个,每一个都是心智优于常人的英才。
至于其中孰优孰劣,雪斋先生叶知秋建议,先采用天竺棋局进行一轮淘汰。
按正常程度,廿四个选手,便应该要走廿四局的。
偏偏沈樱这女孩子嫌节奏太过拖沓,强调自已要同时与廿四人对弈!
因为个体差异,廿四人,就是廿四种完全不同的心思,廿四种完全不同的棋路。
一个再聪明的人,心中也只有七窍,简单来讲,别说她是跟廿四个青年才俊同时对弈,就算她是跟廿四个泼妇同时对骂,应该支持不到一时三刻,就会精神崩溃的!
凡事总有例外!
在不到一拄香的时间里,沈樱却己经淘汰了其中的一部分选手,这样的一个女子,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叶知秋道,“玉摧红和唐寅没有被淘汰吧?”
天机明镜先生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不要讲棋,让沈姑娘放松一下。”
叶知秋尴尬的笑了。
沈樱笑道,“二位先生刚才在谈什么趣事?”
天机明镜先生笑了笑,道,“老夫正想跟雪斋先生对赌一把。”
沈樱道,“我却听说,雪斋先生却是从来不赌的。”
天机明镜先生叹了口气,道,“现在总算有人知道了,我跟一个多么无趣的老头做了半辈子的朋友。”
沈樱也叹了口气,道,“雪斋先生可能也会嫌你这个老友太过入世胡闹了吧。”
叶知秋摇了摇头,道,“江暮客,你呀……在晚辈们的面前,也没有一个正型。”
天机明镜先生原来叫作江暮客,沈樱倒是头一次听说。
叶知秋凝注着天机明镜先生,缓缓道,“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被叫作天机明镜先生的。”
“舟孤旧里万山前,远避君臣疑狱冤。流自水情伤自客,愁江暮客散啼猿。”沈樱叹道,“不知道这位江暮客,曾经有一段如何惊世骇俗的过往?”
天机明镜先生目中忽然露出一种萧索之意,轻摇酒杯,望着酒浆中漾动的波纹。
叶知秋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活在世上,必定是寂寞的,因为别人只能看到他们辉煌的一面,却看不到他们所作出的牺牲,就更没有人能真正去了解他。”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漾动在沈樱的嘴边,轻轻道,“你们,走到了今天,还需要别人了解吗?”
这时,涵薇进了门,正要附言讲话。
面对着两位德高望众的老先生,如此交头结耳,显得格外失礼,沈樱冷哼了一声。
涵薇吐了一下舌头,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小姑娘道,“唐寅走棋,越走越慢了。”
此时,叶知秋竟然长长松了口气,道,“唐寅恃才放旷,行事例来冲动而不计后果,他这时候能够自已慢得下来,就代表着已变得小心仔细,唐解元,果然是可造之才。”
涵薇垂着头,叹息道,“这也许是因为他失去的已太多,开始知道疼了。”
她忽然抬起头,盯着天机明镜先生,道,“棋局既然己进行到了现在,以你老人家看,如果涵薇代公主与唐寅对弈,那时候谁占优势?”
天机明镜先生沉吟着,道,“他再疯,始终是江南第一才子,你斗不过他。”
涵薇又开始用力去咬她自己的嘴唇。
她心乱的时候,就会咬自己的嘴唇,心越乱,咬得越重。
现在她几乎已将嘴唇咬破了。
天机明镜先生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呢?”
涵薇道,“去做什么?”
天机明镜先生道,“当然是去同唐寅对弈呀,你们公主己经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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