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杀与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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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丛之中，王阳明忽然轻声细气道，“裘义士，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了么？”

天机明镜先生闻声，凝目望住了王阳明，不由得眉头紧锁。

夜己深，风更疾，菜也似乎是冷透了。

王阳明手持竹箸，轻轻拨弄着面前的菜肴。

是凡有些教养的，众庭广知之下都不会如此，若不是现在旁边还坐着天机明镜先生，唐寅忍不住便想开声了。

江南第一大才子心中骂道，“那竹箸，可是沾过你自已的口水，啧啧啧，要吃便吃，你何苦要拨弄得那么恶心……”

王阳明喃喃自语道，“水煮鳅鱼之时，它也会逃生的念头，豆腐性凉，看似是唯一的退路，只可惜……”

说了这几句话，王阳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箸，豆腐己被掀开，只能说：鳅鱼死得都很安祥。

玉摧红忽然道，“我记得，做这道菜之前，鳅鱼要在清水中，滴上几滴香油，先放养几日。”

唐寅轮流看看面前这几个人，只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疯得更加厉害。

三法司的李瑛大人马上就要踩死了，现在是讨论菜谱的时候吗？

王阳明却点了点头，道，“无谓的等待可以让人完全崩溃，你无疑是暂时做到了。”

众人心中一凛，无论是六扇门的乔四与李瑛，还是王阳明大人，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裘三两都是欲杀之而后快的。

明明是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却似乎并不急于动手，看来，慢慢的折磨比一刀将对方杀了，更加让人有快感。

裘三两冷冷道，“你，就这样急着送命么？”

王阳明道，“是的！”

只听得，裘三两身上的骨骼咔咔轻响，玉摧红不由得多了一份小心，知道裘三两如果杀念一动，王阳明大人的性命便难免不保。

此时，风刮劲草，如同鬼哭，人人感觉压抑，却又不敢作声了。

王阳明道，“王某人凭科考入仕，誓言要报效国家。”

裘三两冷哼一声。

王阳明继续道，“藤峡暴动，暴民们将那里搅得天翻地覆，到最终，苦的却是附近的黎民百姓……”

唐寅冷眼旁观，此时的天机明镜先生竟然轻轻点了点头。

王阳明又道，“镇乱乃是一个大明官员的职责，我该不该杀了那些乱民？”

玉摧红笑道，“……此事有待商榷。”

王阳明却道，“为家为国，谁打乱了大明的秩序，王某肯定要镇压。”

玉摧红叹了口气，道，“镇压可以，只是，王大人的手段也太……”

天机明镜先生闻声先瞪了玉摧红一眼。

王阳明自嘲道，“十万暴民，其实是十万黎民百姓，他们最终死在王某人的手上。”

十万条人命！唐寅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在公，谁敢作乱，我便杀谁，绝不心慈手软。”王阳明一转，叹道，“在私，谁无父母家人，那……毕竟是十万条曾经活生生的人命。”

裘三两冷冷道，“王大人倒是杀得痛快了。”

王阳明道，“你若想用一命还那十万条人命，王某欣然赴死便是。”

裘三两嘿嘿冷笑，道，“我杀恶官，一不受人求恳，二不受人胁迫。”

王阳明道，“如果，我这一条命能还上那十万条命，王某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裘三两突然一声怒喝，道，“哼哼，想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内力惊人，动气时声震四野，众人只觉得这一下耳中如同雷鸣，心脏跳到喉咙口。

只见裘三两足尖一挑，将李瑛的身躯轻轻踢了出去，拍的一声，落在草从之上。

李瑛就势一弹便即站起身，看来并未受伤。、

这时间，乔四右手一指半空。

只听见草从后突然间机枢声响动不止。

草从后面忽然竖起三十六面铜镜，“嗬！”的一声呐喊，三面点火，三十六道烈焰喷然而起。

瞬时间光华万道，全数照在裘三两的身上。

玉摧红眯眼观瞧，原来乔四早有准备，事先让六扇门的好手们偷偷藏好了三十只铁桶，铁桶中装满了火油，只待乔四一声令下，好手们点燃火油，三十六面铜镜摆在乔四身后的左，中，右三个方位，铜镜将强烈的光线反射出来，集中裘三两的一个人的身上，这瞬间，他的眼睛似乎都被晃得睁不开了！

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中原最可怕的杀手身上，按理，人处劣势，裘三两出于本能，该当抽身就走，但他只是冷笑一声，依然站在了原地。

唐寅有些弄不明白，还道他是被吓呆了，心道，“要杀人，你早早杀了便走，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哎，反派终究是死于话多。”

只见乔四的双手又是击了三下，无数身穿六扇门服饰的年轻人交叉换位，手持强弓劲弩，形成一个三面合围的形势！

玉摧红反而陷进了沉思，心道，“裘三两一直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六扇门这一次倾巢出动就是为了要拿住他，乔四心心念念，绝不会只想着蛮打蛮杀那么简单，他，怎么可能会在裘三两的身后留出一道缺口呢？”

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又是一惊，“以裘三两这等武功，整个的六扇门只怕没有一个人敢与之单打独斗，何况他性情乖张一旦脱身，势必对大家要进行更加可怕的报复，行军布阵，讲究围三退一，看来，乔四在裘三两的退路上早己准备了更厉害的后着。”

玉摧红不由得转身回头，裘三两的身后坐着王阳明，天机明镜先生还有唐寅。

唐寅的身后却是浓烟滚滚，以玉摧红那超凡的目力，隐约可以看见。草从后，浓烟中，竟然己竖立起十余面渔网，每张渔网张将开来丈许见方，六扇门中人以竹竿挑开渔网者藏身网后。

只见网线之上寒光点点，可以料想六扇门使用的渔网应该是由极为坚韧的丝线编织，而他们又在渔网之中挂满了铜钩，裘三两若想突围，定须先行攻倒持网的六扇门中人，但只要他一接近，六扇门中人相互交错，十几张渔网扣下来，裘三两不免先就为渔网所擒，那时再要挣扎，只怕杀招之后又有杀招。

但见那十几张渔网慢慢合拢到了一处，玉摧红现在反而要替裘三两担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