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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博山的五官本就张的粗犷,这段时间干活又晒成黑糙的,发起火来很有威慑力,钟意秋吓的不太敢吭声。
提着他胳膊往山林深处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听不清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余博山才停下来,压抑着愤怒,问,“你和肖鸣夜到底怎么回事?”
钟意秋已经反应过来了,余博山可能是看出他们的关系了,他不敢冒险,硬着头皮答,“什么怎么回事?你说的什么意思?”
其实余博山根本就摸不准,他心里也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但看着肖鸣夜对钟意秋那种心肝宝贝一样宠着的劲儿,他就心里不爽,总觉得这人没安好心,没好气的说:“你俩才认识多一年的时间,肖鸣夜这人平时黑着脸跟个夜叉似的,为什么就单单对你这么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钟意秋本来心里慌的乱跳,担心余博山看出蹊跷,一听他这样形容肖鸣夜,立马不愿意了,“怎么就是夜叉了?他就是话少,长的一点点凶而已!”
余博山更生气了,“你看你!我一说他你就不愿意!你跟我说清楚,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你哪来的那么多怎么回事!”钟意秋明白这种时候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假装不耐烦的说。
余博山胸腔里一直被一股无名火顶着,发了顿脾气缓和许多,语重心长的说:“秋儿,你太单纯了,容易相信人,这世上表里不一的坏人很多,你长的又好看,任何时候都要谨慎,知道吗?”
钟意秋故意好笑的反驳,“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余博山看他这样就头疼,又不想给他灌输太多阴暗,拍拍肩膀嘱咐,“总之,被欺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钟意秋知道他想起了师姐,心酸又感动,岔开话题道,“我知道了。先别说这些了,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高离开后学校更缺老师了,而且经过这些事,足以证明沈校长是个大公无私,有魄力的人,你去找他好好谈谈。”
余博山从裤兜里摸出根烟点燃,像是在认真考虑,抽了几口说:“过段时间再说吧,等这边的工程做完了,我也再想想。”
钟意秋嘴唇动了动,等快走出林子才问出口,“你是不是不喜欢做老师?”
余博山也才二十出头,头上已有了稀疏的白发,烟雾从鼻子里喷出迷了眼睛,他眼眶紧缩几下,笑了笑说:“秋儿,我分得清,就像人有善恶一样,老师也有好有坏,我心里仇恨的并不是老师。”
钟意秋放心了,安慰道:“那你再考虑考虑,沈校长那边肯定没问题。”
下午放学后,钟意秋和李宏飞一起去袁翠翠家,却没见到她,她爷爷说跟着赵红花回娘家去了,钟意秋心里不信,在村里这么长时间,他多多少少听过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赵红花娘家没啥人,她五岁时亲妈就生病死了,她爹一个月不到就娶了个后妈,又生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谁知不幸并没有结束,她十岁的时候爹又出事死了,她后妈要改嫁,赵红花是个完全没血缘关系的拖油瓶,本来她不愿意带,但赵红花爹这边的本家亲戚都不愿意给她口饭吃,她后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只能带着她一起改嫁了。
可想而知,不会有人待见他,那个年代农村吃饱饭都成问题,她后爹是个残疾,小儿麻痹症落下的毛病,走路一甩一甩的,对赵红花非打即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赵红花出落的异常漂亮,虽然穿的全是捡别人的旧衣服,打满补丁,灰扑扑的分不出颜色,但是依然像娇嫩的鲜花一样美丽。
那边村里,至今都在流传着风言风语,赵红花十几岁就被她后爹糟蹋了......
她后妈前几年就去世了,那边根本就没亲人,赵红花哪有娘家可以回?
李宏飞当然也想到了,俩人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李宏飞试探了袁翠翠爷爷奶奶,他俩也并不信教,问他们孩子为什么不去报名,支支吾吾的说要去转学。
问不出具体的原因,只能先回去,等袁翠翠回来了再说。
出村时,漫天橙色的晚霞,天空的绚烂却最是不长久,等钟意秋回到院子里时,美丽的风光已经渐渐消失,天色黑了下来。
王文俊找回了被偷的钱,立马就去买了辆最新款的变速自行车,每天都要擦好几遍,见钟意秋进来,他扔了抹布小声警告,“沈校长发火了,小心点。”
“怎么了?”钟意秋不自觉的跟着压低声音。
沈校长的房间开着灯,但是这么热的天,房门却紧闭着。
王文俊回头看了一眼,拉着他走出月亮门,介绍道,“他今天去家访了,知道了这些没来报名的学生多数都是家长信教,被那些邪|教头目洗脑了,坚信要世界末日了,地球会毁灭,孩子上学没用......所以才不让孩子来上学。”
钟意秋不以为意,他们当初第一次听说时也很生气,更多的是可笑又无能为力。
王文俊看他满不在乎的神情,拍他胳膊一下,提醒道,“沈校长生气的不是这个,生气的是我们早就知道了,却不提前告诉他!”
钟意秋一慌,心高高的提起来,忐忑的问,“在办公室发火了?”
“没,没当着老师的面,但是我能看出来,那脸黑的,跟肖二哥似的!”
“说什么呢!”沈校长发没发火不知道,钟意秋是真的发火了。
王文俊懒的跟他争辩,一甩头发回去做饭。
钟意秋不想把提心吊胆的情绪留到吃饭,做了几分钟的思想斗争,轻轻敲响了沈校长的房门。
“进来。”
推开门先扑上来一股呛人的烟味,沈校长坐在桌前边抽烟边写文件,台灯的光柱下飘着滚滚浓烟。
钟意秋直溜溜的站在桌旁,先发制人的道歉,“沈校长对不起,我没有提前向你说明情况。”
沈校长没看他,把手里的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神色严峻。
被冷落的感觉太难受,钟意秋抠着桌上的蓝粗布,继续道歉,“你别生气了,是我的错。”
烟雾萦绕在沈新乔身上,看上去像是被气的七窍喷烟似的,他伸出两根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严肃的说:“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
钟意秋忙点头,“知道......知道。”
“知道?”沈新乔眯了下眼,手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你不知道!”
钟意秋吓了一跳,努力克制自己没后退两步,低头不敢吭声。
沈新乔捋起衬衣袖子,双手插腰在屋里来回转圈,“这是邪|教!他们如果只是关起门自己瞎传,我们可以不管,但是现在呢?全校四十多个学生没来上学!一个乡村学校总共才多少学生?他们是自己不想读书了吗?不是!是家里供不起吗?也不是!是为了这个连说不口都觉得恶心的理由!你知道要毁掉多少孩子的人生吗?”
钟意秋面红耳赤,垂手站着,觉得无地自容。
“为什么不报警?这个情况是去年就开始的吧?”沈新乔焦头烂额,不自觉的往上捋头发,昨天王文俊还偷偷的和钟意秋说,觉得沈校长这个动作很潇洒,此刻看来,潇洒是潇洒,发际线容易保不住。
“过年时报过一次,当时他们在开会,警察去抓了个正着,但是没几天就被放出来了。”钟意秋低声说,“而且没有证据,他们又没害人,警察也很难管。”
“这还不是害人吗?邪|教本身就是违法犯罪的事!”沈新乔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问道,“原来的郑校长被开除,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面对他的质问,钟意秋莫名的心虚,就像一个总是在偷懒找借口,造成很多错误发生的差等生,面对勇敢努力的优等生时的羞愧。
他点点头,说了郑丽丽事情的经过。
沈校长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长叹道:“一条人命啊!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而已?这还不是害人吗?”
钟意秋心里钝痛,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沈校长,是我没做好。”
沈新乔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沉默思考了十几分钟,外面响起王文俊喊吃饭的声音,他才站起来,直视钟意秋,“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我要彻底铲了这帮人!”
昏黄的灯光下,一蔟蔟飞蛾争先恐后的向灯泡冲去,那里有撞不破的南墙,那里也有死亡,但那里更有光明。
钟意秋心潮澎湃,答应道:“我愿意。”
门口探进王文俊留着新潮发型的脑袋,和一句,“校长,我也愿意!”
虽说做了决定,但是这事要从长计议,钟意秋先联系了杨林森,跟他约了时间来村里。
他这几天最担心的是义叔,每天打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接不通,钟意秋急的嘴里长了好几个口腔溃疡,喝水都疼。
肖鸣夜这边进展却很顺利,检测完小仙山的土地后,张凌峰给了种植建议,马上就是秋种了,现在就要开始收拾土地。
他介绍来的种植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都叫他花叔,听说有十几年种植中草药的经验,那段时间也算是富甲一方,但是他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染上了赌瘾,不仅输光了他的家产,逼的儿媳妇带孙子跑了,还把他老伴儿气得投河死了,而且赌博这种东西,一旦陷进去就不可能□□,即便是毁了全家他儿子也只是悔改了两三年而已,被人一勾就又开始赌,最后欠的钱换不上,他自己也上吊死了。
花叔的样子却完全看不出他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他之所以叫花叔是因为能种一手好花,他痴迷于种花,无论是常见的月季、栀子花之类的,还是名贵的牡丹、兰花、梅花,他都能养的娇艳多姿,而且他这人矮矮胖胖的,总是笑呵呵的样子,任谁看他都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因为和张凌峰父亲是老相识,肖鸣夜这边一说需要个懂中草药养殖技术的,立马就介绍他来了,反正他在哪儿都是一个人生活。
肖鸣夜本想让他住在大仙山这边的新房子的,花叔却不愿意,自己在小仙山搭了间简易的房子。
四四方方的一间小木屋,三角形的屋顶,外面铺上金黄色的稻草,门口摆了一排排姹紫嫣红的鲜花,站在山顶往下看,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像是仙人的隐居地。
钟意秋喜欢的不得了,缠着肖鸣夜说也想要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整章秋儿都在瑟瑟发抖。
从这章的内容看,沈校长才更像是有主角光环的人,秋儿或许有很多缺点,他只是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他不够勇敢,不够睿智,没有明确的目标,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但是他像你,像我,像每一个平凡却又努力进步的普通人。
嗯......唯一不同的是秋儿有个叫肖鸣夜的男朋友,我们没有。感谢在2020-09-1223:48:20~2020-09-1323: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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