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与鬼共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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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看着面目狰狞的郑柒，陷入沉默：她觉得郑柒大概搞错了什么。

不过，她不想解释这个并不糟糕的误会。

虽然她相信易地而处的话，室友大概会救她，不过比起被救，她喜欢更主动一点的位置。比起被捆在那里等人来救，她现在至少有自由活动的能力。

洛尘望向前方：冰冷的灯光映照下，厨房门口的玻璃上，映出郑柒疯狂的面孔。

他抬起了手。

两只。

洛尘后退一步，重重地用手肘击打在郑柒身上，然后转过身去抡起铜笛，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郑柒的声音戛然而止。洛尘平静地弯腰，从他的手中轻轻松松地把枪拿走了。

揣进了她自己的口袋。

郑柒闭了闭眼睛。一道鲜血从他的额头蜿蜒而下，顺着他的面颊流过，一滴滴地滴在他的衣襟上。

洛尘回身从沙发上拿起一件衣服，也没看是谁的，随手扯成布条，把郑柒捆了起来。

郑柒吃吃地笑出了声：“你会后悔的。”

洛尘不为所动，只冷漠地“哦”了一声。

此时的郑柒完全脱离癫狂的状态，恢复了从见面以来惯有的冷静。他看着洛尘，镇定地说道：“我的武器只有我可以用，你拿了也没用。”

洛尘并不在意：“我只要确定你用不到就可以了。”

“你就那么相信陈拾？”郑柒说，“你不像这种人。”

洛尘没吭声。

事实上她也并不完全相信室友。

只是比起这个外来的，而且手里拿着热武器的人，她更相信室友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已。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比你更可信吧。”

“那你知道陈拾是男人吗？”郑柒恶意满满地说。

洛尘震惊了。

她机械地回头看向室友。室友惊惶的表情似乎也龟裂了那么几秒钟。

室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嘴里塞着毛巾，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知道。”郑柒再次笑了起来，“你看，你不知道。你看，他连这一点都要骗你，你还要相信他？”

洛尘垂下头，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郑柒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被陈拾骗到这里，还不知道无限世界的规则吧。”他略略停顿片刻，“在无限世界里，死亡不一定是结束；一个人死后当然可能像正常的世界一样，永远消失，但可能变成厉鬼永远留在这里，还有可能回到中转世界，等待下一个任务。

“但任务是没有尽头的，至少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脱离无限世界。所以，只有杀死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作者，我们的轮回才能结束。”

他见洛尘仍然没有反应，忍不住看向室友。他不明白在知道这些信息之后，洛尘为什么还不动手弄死这个人。

“我将我的武器赠送给洛十一。”郑柒忽然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下来的一天，希望你好好用它，希望你能想明白，谁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退出本次任务。”郑柒死死地盯着洛尘，说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洛尘摸了摸怀里的，发现它还在。

事实上，郑柒对洛尘实在有很深的误会。

比如，室友并不是郑柒真正想找的那个人，洛尘才是网文写手。

比如，刚刚那么长的时间里，洛尘思索的只有一件事——

室友到底知不知道她是网文写手。

应该是没有的。洛尘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终于确定了这一点。她没有在室友面前码过字，甚至没有在室友面前提起过她写文的那个网站。

至于室友实际上是个男人……

洛尘没有丝毫意外。

她走到室友身边，把手伸进室友的口袋。

“我记得你有备用的钥匙。”她垂着视线后退几步，将室友的门钥匙放进口袋里。她根本不去看室友现在的表情。她在口袋里翻了翻，然后将一把只能削铅笔的小刀放在距离室友两三步的地面上。

开门，离开，把门反锁。

洛尘一口气跑到十九楼的平台上，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窗外是一片浓郁得可以压死人的黑暗。洛尘点亮手电筒，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惨白的脸。

这个世界不对劲。

或许，她也不对劲。

洛尘凝视着玻璃窗中映出的自己。她伸出手，抚摸冰冷的玻璃窗。

她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人睡一张床？公寓里明明可以再放下一张小床。

她为什么想不起室友的名字？在她的记忆里，她和室友已经同租数月，在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核实室友的身份？

就在刚刚，郑柒还告诉她，她的室友，是个男人。

她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合租一间公寓。

所以室友到底是谁？她真的有一个室友吗？

洛尘的一只手举起手机，照亮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却始终在口袋里。

她刚刚拿走室友钥匙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室友的身|份|证。

她要看吗？如果这张身|份|证也是假的，也是室友拿来骗她的呢？

洛尘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将室友的身|份|证拿到眼前。

姓名：陈拾

性别：男

洛尘咬紧牙关，她觉得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并不是因为室友的名字或者性别，而是因为那张笑得灿烂的照片。

那张照片里，室友灿烂地对着她微笑，然后嘴唇翕动，做出几个口型。

你满意吗？

然后室友转身，走向照片的深处。他的身影慢慢地缩小，最终消失了。

洛尘关闭手机的手电筒，然后关闭飞行模式。

片刻之后，出乎意料地，她的手机搜索到了信号。

她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色。原本信号塔的方向，此时什么也看不到。

她打开通讯录，在里面找到房东的号码。

电话很快拨通，对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搞啥子？你知道现在几点？”

“我2301，我的室友好几天没回来，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不租了。”洛尘平静地问道。

对面沉默了几秒。

“滚！”房东怒道，“你没得室友！再半夜吵我，我涨你的房租！”

洛尘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关掉飞行模式之后，她收到了很多消息。此时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洛尘默默地批量删除，然后看到一条删不掉的消息。

陈拾：大作家，你后悔了吗？

后面还跟着一个微笑表情。

洛尘确实有点后悔刚才没把他打晕扔到鬼怪堆里去。

她没回复这条消息，直接选择关机。

关机之后，她视野的右上角忽然浮现出两行金灿灿的文字：

【与鬼共眠任务（1/1）】

【倒计时29:27:29】

洛尘盯着那个（1/1），皱起了眉。

她什么时候完成了这个任务？第二个夜晚还没有结束，而第一个夜晚，她在经历一场逃命般的爬楼梯运动之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在郑柒的房间里睡了。

首先，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是鬼。

难道……郑柒陈拾赵壹钱双四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鬼？

洛尘沉思片刻，拎着铜笛往楼上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二十四楼，顾不上喘匀这口气，便冲进有垃圾桶的另一个楼梯间。

洛尘打开手电筒。淡黄色的光照亮角落里并排的四个垃圾桶。

她所在的城市很小，垃圾分类尚未普及。所以多数人没有垃圾分类的意识。洛尘用手电筒照向垃圾桶里。

三个垃圾桶是空的，只有最右边的里面有一个垃圾袋。

洛尘掏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后俯身把垃圾袋提出来。

垃圾袋比她想象的更重。在将它提出垃圾桶的时候，垃圾袋的底部滴滴答答地滴落着一些浓稠的液体。

血腥味几乎要冲进她的鼻孔。

洛尘屏住呼吸，将垃圾袋放在地面上，然后俯身，将垃圾袋口的绳结打开。

里面的东西仿佛挣脱了什么舒服，“哗啦”一声散落出来，流了满地。还有一部分溅在洛尘的裤腿上。

洛尘面不改色，在一滩几乎辨认不出的组织和污血之中翻找起来。

十分钟后，她找到两片指甲，一颗眼珠，还有一块浸满污血的衣服碎片。

上面缝着一枚印着姓名的布条，洛尘可以依稀辨认出其中的一个字是婷，以及名字后面的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洛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摘掉一只手套，掏出纸巾吸去布条上的污血。

前面的两个字仍然辨认不出，而且有一些磨损的痕迹，似乎曾经被人故意损坏过。

她收起布条，然后把其他成块的东西塞回袋子里，打好结，扔回到垃圾桶里。

她现在有一个尚有些模糊的猜测。

不过不要紧，模糊的部分，可以找当事人去核实。

如果她的猜测都是对的，洛尘相信，在今天的太阳升起之后，她就可以不再怕公寓楼里的鬼怪了。

今天晚上，或许可以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