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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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先生——”倦怠地拉长尾音。

“嗯？”

“森先生——”略微加重了mori的读音。

“……叶藏君怎么了吗？”

“森先生——”语气凄切了起来。

一声比一声哀怨的呼唤声在首领办公室回荡着。

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了些什么的守卫神色微妙地对视了一眼，站得更加笔直，假装自己聋了。

森鸥外放下了笔，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偏过头看向了办公桌右侧毫无形象地趴着的叶藏，

“今天心情不好吗？”

有椅子不坐、非要趴在森鸥外办公桌上的叶藏一边脸贴在了办公桌上，目光无神地看着门口，声音比平常低了很多，显得更加有气无力，

“昨天晚上没睡好，好像梦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忘记了，白天还要被森先生拘在这里，人生找不到半点活下去的乐趣，不如死了算了……”

面对叶藏哀切的抱怨，森鸥外还是关注了另一个重点，语气温和地关心道，

“叶藏君昨晚梦见了过去的记忆吗？”

“森先生那么担心我恢复记忆吗。”叶藏才没有相信他假作关心的语气，非常不给面子地直接揭穿了，

“没有梦见过去，但是好像梦见在和另一个人在梦里交谈，那个人是谁，说话的内容全部都不记得了。”

森鸥外也没有介意叶藏的不给面子，只是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神色稍微严肃了起来，“在叶藏君梦里出现的人？难道是幻术师？”

叶藏眨了眨眼，换了一边脸贴在办公桌上，看向了森先生，好奇地问，“幻术师？那是什么？minecraft里面的生物？”

“……不，幻术师和minecraft没有关系。”

“森先生居然也知道minecraft吗！”

“叶藏君前几天不是还和爱丽丝酱一起玩这个游戏吗？”

面对失去了所有记忆乃至一些常识的叶藏，森鸥外耐下心思解释道，

“幻术是一种精神攻击，给人带来幻觉，同时产生真实的伤害。幻术师，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使用幻术的人，是非常稀缺的人才，可惜基本上被意大利那边垄断了。”

叶藏睁大眼睛注视着森鸥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

“……”

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安静。

“……有什么问题吗？叶藏君。”森鸥外被叶藏以这种目光盯得有些微妙，问。

“是新设定呢。”叶藏直起了身体，非常没大没小地坐在了办公桌上，说着，“幻术什么的，一听就是非常不科学的东西……”

森鸥外道，“异能力也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哦，叶藏君。”

“对了，前段时间还看见网上有帖子说妖怪、幽灵什么的，这些东西也是存在的吗？”叶藏在桌子边缘晃着双腿，回过头问着森鸥外。

对于这个问题，森鸥外沉吟了一下，说道，

“幽灵不确定，但是妖怪确实存在。不过叶藏君也不用担心，这些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都是由除妖师和阴阳师那边解决的。那边的规定很严格，有灵力的人的力量一般是不可能为普通人所用的。”

听他解释完之后，叶藏就已经偏过了头，低着头似乎嘟囔了些什么，从森鸥外的角度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困惑。

只可惜没能听清楚他究竟在嘟囔什么，叶藏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双腿落到了地面上站了起来，语气一如既往地倦怠，

“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幻术师啦，应该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也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梦，虽然完全忘记了这一点让人不舒服……果然还是一整天都要待在森先生身边这么无聊更让人不舒服吧！”

叶藏已经抱怨好几天了，前几天森鸥外都是一概无视的，对于孩子还是不能太纵容——虽然叶藏已经算不上孩子了。

鉴于这几天他表现得还算是乖巧，面对他这次的抱怨，森将一个东西递给了他。

“把这个带好，叶藏君就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是一个小巧精致的……

“定位监听器吗？”叶藏接过它，像欣赏宝石一样对着落地窗外的阳光观察了一下。

“只是定位器。”森鸥外解释道。

叶藏似乎怔愣了一下。将定位器收入手心，放在了口袋里，语气听不出半点愉快地说，“是吗，我会戴好的。”

明明抱怨了好几天终于得到了外出许可，此时却没有任何迫切的表现。

就像是“啊，得到放风时间了”这样平淡的感叹。

甚至没有平常吃蟹肉的时候来的开心。

在森先生身边很无聊，无聊透顶了。

可是就算是外出，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种无聊的感觉几乎要把人淹没了。

没有任何记忆，寻找记忆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头绪，也不想去找这个世界的自己。

注意到叶藏突然淡下来的神色，森鸥外补充道，“如果叶藏君丢了定位器的话，我会让中也君第一时间把叶藏君带回来的哦。”

“知道了森先生——”叶藏转身。

修长的身影慢慢地走向门口，看起来好像比在森鸥外身边时更加没有干劲。

他推开首领办公室的大门，离开了首领办公室，直到守卫将大门合上，森鸥外才收回视线。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学生，也自然了解和太宰非常相像的叶藏。

困在他身边无聊的时候，就会抱怨着想要出去。当得到外出的许可时，他自己也能够意识到，对他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是巨大的牢笼，就算是失去了记忆，远超常人的头脑和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孤独都会让他回到最初的状态。

在叶藏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只需要简单的推动，他就会再次回到港口黑手党。

……

无聊。

在哪里都好无聊啊……

行动还要被森先生监视，虽然已经摸出一部分港口黑手党监控的位置了，但是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标的话，就算是离开也不划算。

叶藏走在横滨的街道上，回忆起森先生在首领办公室里和他说的话。

幻术师，妖怪之类的东西，听起来就不像是世界上应该存在的东西啊。

异能至少还能让他在潜意识中觉得“这是存在的”，幻术师和妖怪就是让他觉得完全陌生的名词了。

当然，幻术师说的并不是minecraft里的生物，妖怪也不仅仅是人们口耳相传留下的传说。

可在叶藏的潜意识里，他们仿佛应该只存在传说中和minecraft之类的游戏里。

所以是世界的不同才导致了不同的力量体系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托着下巴思考起在网络上看到的杂乱的关于妖怪和幽灵的信息，将之前扫过的所有信息进行筛选和归类整理。

倒是有一个关于「能看见幽灵的能力者」的传言，位置就在横滨附近。

要不然下次去看看吧，但如果离开横滨的话森先生也会派人追上来，到时候再回来的话，自己的这次不规矩就会被森先生记上一笔，以后要出来就更不容易了。

反正出不出来都是无聊，今天先摸清楚那段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监控吧。

虽然也可以找那个看起来对他好感度不低的坂口先生协助，能够更快拿到港口黑手党监控的资料，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没必要去欠别人的人情。

打定主意的叶藏转身打算换一个路径，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面带怒容地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啊太宰！”

“诶？”叶藏歪了歪头。

又是把他误认成太宰的人吧。

这种态度很明显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也没有穿着港黑上下几乎一致的黑西装……

“你这家伙居然又在处理委托的半路上失踪！距离原定去受害者家里实地调查的时间只剩下十分57秒了！现在给我用你平常奔向河里的速度来赶路！这次的一定要完成这个完美的计划！”

叶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拽着手臂往自己原定相反的方向带。

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解释，在大脑里搜索着自己在网上寻找的关于武装侦探社的报纸信息，微笑着说，

“那个，国木田君……”

“你又想捣什么鬼！这次我会眼睛都不眨地看紧你，休想再破坏我的任何计划！”

叶藏闭上了嘴。

所以太宰治现在在哪儿呢，反正自己现在也很闲，就帮他解决一下委托吧。

然而大概是他太配合又安静了，惹得国木田频频回头，担心这个绷带浪费装置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叶藏下意识摆出纯良无辜的表情，国木田将信将疑地带着他继续去目的地。

那是一间独栋别墅，周围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封锁了起来，还有几个警察看守着。

被害人是一个家庭富庶的男性，从案发现场来看是入室偷窃小偷被发现于是杀死被害人。

指纹经过清理，现场也被打扫过，被害人的尸体被藏匿在了冰箱里。

“本来这种案子由乱步先生解决比较多，既然乱步先生出差了，就由我们来解决了。……喂太宰！不要再中途突然跑去自杀打乱我的计划！”国木田说着，余光注意到“太宰”在往后院跑，第一时间跟过去教训道。

叶藏托着下巴看着后院里的花坛说道，“国木田君，第一案发现场不是在室内哦。”

国木田闻言，收敛起怒容，神色严肃了起来，毕竟“太宰”不着调时是让人头疼，正事上还是非常靠谱的，“太宰，你发现了什么？”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国木田看着自己的搭档非常有名侦探风范（当然并不是乱步先生那个类型的名侦探）地向警察询问案件细节，收集周围邻居的证词，在半个小时内破了这个案子。

那是太宰吗？那个人是太宰吗？天上下雪了吗？还是下长.枪或者青蛙？是地球毁灭的前兆？*

国木田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怀疑，并且反复地擦拭起了自己的眼镜。

他甚至浪费了自己珍贵的一页纸——

“「独步吟客」——”

叶藏转身，看见射向自己的铁线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过铁线枪在碰到他的时候就消失了，变回了一张写着“铁线枪”的白纸——好在没有损坏就可以反复利用。

国木田将纸收回了笔记本夹页，

“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是太宰。”

注意到国木田一脸不可置信，还有嘴里说的话的内容，叶藏很快猜到了国木田在惊讶些什么，走过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太宰哦，国木田君。”

这种话，国木田完全不相信，还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你又在搞什么鬼？”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宰一定是酝酿着大招，如此肯定的国木田看向叶藏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不相信的话，国木田君可以打打太宰君的电话。”叶藏耸了耸肩说道。

“你不是昨天才把我的号码第九十六次拉黑吗！”见到了「人间失格」后，国木田直接把叶藏的说辞归类为「太宰的阴谋诡计」。

……说到底还是太宰的信誉太差。

“那国木田君把太宰君的号码给我，我打电话给太宰君好了。”叶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晃了晃。

国木田虽然不相信叶藏的说辞，但他手中的手机一看就不像太宰那个穷神附体的家伙买得起的，还是将信将疑地报出了太宰的号码。

叶藏低下头，照着国木田报出的号码输入之后，再拨通。

“moximoxi。”在电话接通之后，叶藏率先打招呼道。

“下午好。”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和叶藏一模一样的声音，语气还带着遗憾，“……还以为是昨天向我要电话号码的那位小姐给我打电话了，原来是叶藏君吗。”

国木田的目光惊疑了起来。

某种程度上和中也一样好懂呢，让人想捉弄他。叶藏这么想着的同时对电话里的太宰问道，

“诶？太宰君那么不欢迎我吗？”

“嘛……倒不是不欢迎。叶藏君也能理解吧？本来以为是蟹肉罐头，但是打开却发现是臭鲱鱼罐头的那种失望感。”

“那确实是灾难啊。所以原来在太宰君眼里我是臭鲱鱼罐头吗？”

“只是比喻而已啦比喻。”

“原来如此。其实这个比喻对我第一次见到太宰君的时候也适用哦。”

表面友好，暗自互怼，以示尊敬。

“……一定是提前准备好的电话录音！”国木田劈手夺过了叶藏的手机，“喂！太宰！”

“诶？是国木田君啊——既然国木田君和叶藏君在一起的话，委托应该已经完成了。我今天就提前下班了吧。”对面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今天的国木田又一次被太宰气的跳脚。

生气过后，国木田也反应过来了自己面前的确实不是太宰，尴尬地将手机还给了叶藏并规规矩矩地道了歉。

在叶藏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表示没关系之后，国木田问，“所以你是敦提到过的那个和太宰一模一样的人吗？”

“敦……？是之前太宰君身边的那个白发的少年吧？”虽然记得之前和太宰见面时见到的中岛敦，但叶藏还是露出了一副思索的神色，复而又微笑着说，

“啊，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藏，大庭叶藏。”

“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太宰的搭档。”国木田扶了扶眼镜，说道。

“既然现在案子已经破了，也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谈吧，国木田君。”叶藏说道。

国木田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五分钟后，他们在附近的一家料理店里坐下。

事实上，中岛敦也只是在武装侦探社提起过叶藏，「和太宰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港口黑手党限制自由」，据所知不多的中岛敦的描述，也只能得知这么两个信息。

“第一个月，大庭先生为什么要假扮成太宰？”国木田问起问题的时候有些一板一眼，就算是加了敬称也让人觉得不太友善——也许这和他当过数学老师也点关系。

“国木田君还是叫我叶藏吧，我更习惯一点。”叶藏面对国木田似乎隐隐带着质问的话表露出来一个分外温和的姿态。

一方面是他看出来国木田其实并不带什么敌意，只是说的话让人误解。另一方面，他在刻意表现出一个和太宰治不同的形象——捉弄老实人。

“关于为什么要假扮太宰君……其实是国木田君把我误认成太宰君了，因为正好不知道做什么，就没有解释，跟着国木田君一起去了。”

“……”意识到是自己弄错了。国木田觉得更加尴尬，僵硬地在翻开了笔记本想要记录些什么又合上了，

“那你和太宰的关系是……？”

“是双胞胎兄弟。”叶藏神色仿佛带着温和和忧郁，他垂下了眼眸，语气低落道，“说来惭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宰君了，因为太宰君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家里人也一直没有找到他。直到最近才在横滨得知他的消息找过来，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以太宰的能力，不会过得太差的。”国木田适时地安慰了一句，甚至在内心吐槽那个绷带浪费装置有的是本事让身边的人头疼自己却过得悠哉悠哉。不过想到叶藏和太宰在通话时并不和睦的对话感觉到有些怪异，但比起这个，有更重要的问题，

“叶藏先生的异能也是「人间失格」吗？”

在他的铁线枪被无效化的时候，国木田第一反应就是「人间失格」。

“可能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吧，我和太宰的异能效果一模一样。不过太宰的异能叫「人间失格」，我的异能叫「小丑之花」。”

叶藏临时给自己的「人间失格」取了第二个名字。

国木田轻易相信了，并问起了下一个问题，“听敦说你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扣留了，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原因吗？”

这个问题出于对港口黑手党的警惕，也出于一定程度上的关心。

“这个……说起来有一些隐私。”叶藏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随后又苦笑一声，“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国木田君，只是不要让太宰君知道。”

国木田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但这副姿态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神色一凛保证道，“我会保密的。”

“起因……是一个并不好宣扬隐秘关系吧。对很多组织而言都不是秘密的消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是一个变态恋/童/癖，这一点是真的。”叶藏将替身情人的剧本拿好，一脸苦情地说，“而太宰，在十五岁以前就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这两句话叶藏都没有撒谎，只不过组合起来味道不太对罢了。

国木田的大脑处理了一下这段话的意思：“……”瞳孔地震。

啊，真好骗，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叶藏绷着脸上苦情的表情说，

“但是太宰的性格，作为他的同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他十八岁的时候叛逃了港口黑手党。”

国木田没能说出话来：“……”

“后来太宰也一直不愿意回到港口黑手党。我来到横滨找太宰的时候，意外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看见了。然后……我被港口黑手党首领扣留，只因为我的长相。”

叶藏还伸出双手，展示了一下绷带，“他要求我和太宰穿同样的衣服，模仿太宰的语气、行为习惯，和太宰一样全身上下缠满绷带。”

国木田：“……”

“这段时间我一直和港口黑手党首领住在一起。”

信息量过大，国木田久久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直到叶藏讲完半天之后，他才干干的问，

“需要帮忙吗？”

国木田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偏了偏头，苦涩地微笑道，

“谢谢，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离开。不想借助太宰、太宰身边的人、或者其他任何人的力量。”

“所有人都把我看成太宰的替身，父母因为太宰的失踪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在我面前说他有多优秀，来到横滨，我又成为了他的替身。”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因为我并不喜欢太宰。他是我一直以来想要走出的阴影，这次也一样，我所行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再次让他参与其中。”

青年的神色温和而坚定，国木田意识到了，他想要隐瞒太宰，不仅仅是为了隐瞒自己不堪的一面，也为了亲手埋葬阴影。

一切已经串联了起来，关于这个青年着电话里和太宰有些针锋相对的原因，还有拒绝帮助的理由。

青年像是将积压在胸口许久的怨懑面对陌生人抒发了出来一样松了口气，却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作出和太宰有些相象的漫不经心姿态掩饰起来。

国木田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选择了尊重太宰的兄长的决定。

叶藏：真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