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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间。
齐誩的问题中没有特别提及什么,但沈雁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
沈雁缓缓回答,声音低沉而平静,使这四个字听上去几乎等同于“我不在乎”——他确实不在乎,此时他的世界仅仅存在于他的双臂之间,那里有一个他想全心全意拥抱的人,无须时间概念。
齐誩仰起头,鼻尖慢慢磨蹭他的下巴,凑过去将唇轻轻贴在他声带所对应的那个位置上。
那里发出的声音属于沈雁,独一无二。他比任何人都喜欢、都眷念,即使少听一次都觉得可惜:“你已经放弃了吗?”
沈雁默默一笑,半晌没有吭声,只有揽着齐誩的头的手不自觉收回来,搂得更紧。
“你在乎吗?”他反问道。
“我在乎,”齐誩的回答让沈雁微微一顿,眼神有所动摇。然而齐誩此时低声笑了,将句子补充完整,“我在乎,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即使你说你不在意,但实际上你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件事情。而现在的我呢,可自私了,见不得你心里装着我以外的东西。”
略顿,那种调笑的语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心话。
“开玩笑的。其实我……只想让你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想。”
没有牵挂,没有纠结,也不会有“如果当初这么做就好了”的懊悔——至少在今夜,他想让面前这个男人放下一切负担,和自己相依相守到天明。毕竟对方这段时间以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沈雁听完他的理由,一阵沉默。
良久,目光终于慢慢移向对面书桌上那只时钟。
已经快要过去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唯一知道的是,秒针不会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放慢,仍旧会一格一格朝前推进,每每绕上一圈,自己可以抉择的余地就少一分。
“抱歉,”他沉声叹一口气,轻轻把头抵在齐誩肩上,“只要五分钟就好……”
齐誩望着他微微笑。
“一分钟。”
沈雁愣了愣,词穷片刻,半晌才接得下去:“……唔,四分钟可以吗?”
齐誩忍着笑,唇角越翘越高:“不许。最多给两分钟。”
沈雁这时候总算听出这个人是在逗自己,无奈地垂下眼睛笑了笑:“我会尽快了结的,给我四、五分钟就行了。”
“逗你的,我才没那么小气,”齐誩听他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请求,不由失笑,手掌环上他的后颈把他拉近,轻轻衔住他一边耳朵低声说,“多少时间都无所谓,你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来吧。不过结束之后,你今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全部属于我。”
他说现在的他自私,也不完全是假话。
沈雁闻言淡淡一笑,心中了然,“嗯”了一声应允下来。
齐誩很想再这么和他耳鬓厮磨一会儿,不过因为担心误时间,到底还是慢慢把人松开,有些不舍地说:“那,我回卧室等你。”
很意外地,沈雁忽然低声问:“齐誩,这一场比赛……我想请你听完全过程。可以吗?”
齐誩隐隐觉察到他话中有话,没有过多踌躇,顺从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沈雁没再说什么,从被子里面支起身,齐誩跟着。
一场情.事过去,初冬凉丝丝的空气重新占据上风。身上的汗尚未干透,被褥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了冷,不由微微打一个寒颤。
“先别下来,我找衣服给你穿上。”沈雁说。
衣服——这个词的意义突然间变得暧昧非常,齐誩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下子面红耳赤,小小声支吾一下权当回答。
衣柜其实在卧室里,书房里并没有可以更换的干净衣物。沈雁之所以说“找”,是因为他们脱下的衣服凌乱地散了一床,甚至有些落到地上,全部收拾起来要花一点功夫。
齐誩在沈雁低身去收拾衣物的时候轻轻挪开视线,有些羞于正眼打量他在薄薄灯火中光赤的身体。
“暂时先穿这个吧。”沈雁拾起齐誩原来那件衬衫,衬衫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有一半还被汗水打湿过,散发出浓浓的情.欲的味道。齐誩微微赧着脸,默不作声任由沈雁替自己套上,期间时不时偷瞥他一眼,在发现他身上确实留下了自己的吻痕后,总算喜滋滋地低下头。
“那这件呢……要我帮你穿吗?”沈雁低声问,手里拿着的是他之前那条底裤。
齐誩这次真的涨红了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要……”
反正只是从一张床换到另一张床上。况且,让沈雁来做这件事,对自己心脏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沈雁轻轻笑了笑,不再言语,也取来一套衣服和裤子默默穿好。正准备把齐誩从床上抱下来,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地板上有东西微微一闪,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时候被他扯断的那颗纽扣。
断掉的那根线头搭在衬衫领口下,可见他当时的动作有多用力。
齐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扣子的同时也“哧”地一声笑了,挨过去贴住他一边胳膊,喃喃道:“这件衬衫从今往后就要少一颗扣子了。”
沈雁不作声,默默把东西捡起来。
“我可以留着这个吗?”他忽然这么问。
齐誩先是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他微微垂下眼睑,咬住自己的嘴唇低声笑:“……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沈雁也笑起来,很轻,笑容几乎不成形:“提醒自己你在。”
不等齐誩回答,沈雁已经弯身慢慢把人抱了起来。
齐誩再怎么说也是成年男人,要完全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他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被人打横抱起,脸上烫得厉害,想要自己下地走,无奈膝盖还是软的,像被人卸掉了骨头,连自己站立起来的能耐都没有。
“别动。”
沈雁轻轻在他耳边叮嘱,语气温和却不容推拒。
齐誩只好乖乖让他带回卧室,放到那张宽敞的大床上。宽敞归宽敞,可被窝里面还是冷的,齐誩坐下去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缩,而沈雁下一刻已经跟着一起钻了进去,不作声地紧紧把他拥入怀中。
两个人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直到体温把被子熏得暖烘烘的,沈雁终于慢慢放开手,为他掖好被子,然后动身去把他的笔记本电脑和耳机都放到床边,这才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很快。”
“嗯。”
沈雁起身,最后还低头默默看了一会儿掌心里那枚纽扣,揣回自己身上,无声无息关上了卧室的门。
齐誩拍拍自己的脸,希望尽快把温度降下来,与此同时打开电脑。
他的电脑并没有关,只是进入了睡眠状态。当他回到原来的界面,之前打开的所有窗口都还在,包括比赛用的yy频道。
齐誩急于知道比赛进行到了什么地方,才匆匆点了进去,便突然被一连串的频道内私聊吓了一跳。
——是“老五”。
不知道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这家伙已经连续发了五六条私聊给自己,而且还用的是血淋淋的特大号字体,让人无法忽视。齐誩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五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僵了僵。
【★老五★】对【你】说:归期归期归期归期归期!!快上来,快听我说!!千万别让沈雁参加“顺阳侯”这场比赛!!赶紧去阻止他,现在就去,快!!
那一刻,他条件反射般绷直身子,有种马上翻身下来,去把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拉回来的冲动。
可这种强烈的冲动顷刻间被回忆里沈雁那句又低又沉的“等我回来”冲散,犹如临头一盆冷水,把他倏地浇醒。
——不。
不应该这么莽撞,自己应该相信沈雁许下的话,不是吗?
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坐回床头,没有动弹,即使“老五”接下去所有的话都在极其强劲地动摇他这种意志。
【★老五★】对【你】说:……这场比赛的台词已经公布了……(扶额)
【★老五★】对【你】说:……那个台词实在……
【★老五★】对【你】说:不行的啦,他绝对不行的,快去阻止他,要不然的话……〒▽〒
【★老五★】对【你】说:归期,归期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明明见你挂在这个频道里面却不说话,也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赶紧回话啊!!嘤嘤嘤嘤……〒▽〒
【★老五★】对【你】说:你应该和沈雁在一起吧?如果你不阻止他,就真的没有别人可以阻止他了……
……
……
阻止他?
为什么?
齐誩的手不自觉地从笔记本的键盘上松开,恍恍惚惚之间探到半敞的衬衫领口上,停在那枚扣子曾经所在的位置——仿佛这样简单的触碰,就可以让自己的手指和正握着扣子的那个人的手连在一起。
短短几分钟前,他们还躺在一起温存缱绻,以至于现在从书房到卧室这么一点距离都叫人不习惯。
如果是今天早上那个沈雁,自己估计不放心他一个人比赛。
但是……这个沈雁不一样。
齐誩盯住屏幕上“老五”的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地看,最终目光定格在“台词”两个字上,忽然间似乎顿悟了什么,猛地抬起眼睛,看向频道公告上已经挂了很久的三幕官选台词。
沈雁轻轻抬起眼睛,看向公告内“顺阳侯”的三幕官选台词。
他其实很幸运。
坐下来的时候,在他前面的一位选手刚刚结束,还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供他体会台词。一切都还赶得上,只是他注视台词的时间比前面两个角色所用的时间更长,长得像已经凝固了。
那上面的每一句台词他都记得,因为读过原作。
不过要自己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沉沉吸一口气,点开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显示,看着里面那只时钟上的秒钟渐渐转够一圈——正好手里握着的纽扣也是一个圈,把它放在自己视线看得到的地方,时间所带来的压迫感一下子小了许多。
“下一位是22号选手。”
主持人阳春曲也看着时间。报出选手编号的时候,不得不说她心里有点儿虚。
“22号选手?请问你现在上线了吗?”
跟比赛开始前的提问差不多,连忐忑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此前一直没有见到“猫咪の爸爸”挂在频道里,比赛期间一边主持一边苦苦思考到时候该怎么办,其中最糟糕的一个选项即是自己必须宣布22号失去比赛资格。
不过,作为对这位选手有好感的人之一,她并不愿意见到这种结局。
猫爸爸的其他粉丝们自然也急得不得了。
听众1:┭┮﹏┭┮猫爸爸这时候还没有来……完了,真的完了……
听众2:┭┮﹏┭┮我,我不到最后决不放弃!!
听众3:┭┮﹏┭┮楼上+10086!!即使不准备比赛好歹也通知一声,让我彻底死心啊!!吊在这里实在比直接告诉我他不来了还难受!!
22号-【猫咪の爸爸】:我来了。
……
……
……等等……
公屏上齐刷刷的宽面条泪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众人纷纷尖叫起来。
听众1:Σ(っ°Д°)っ艾玛!!猫爸爸!!快看我上面这个id!!↑↑↑↑↑
听众2:Σ(っ°Д°)っ猫爸爸!!官方快看上面!↑↑↑↑↑
听众3:Σ(っ°Д°)っ猫爸爸!!官方快看上面!↑↑↑↑↑+1【ps:如果可以用一百根箭头我想用一百根啊混蛋】
听众5:啊啊啊啊啊啊是本人吗??是不是本人!!【糟糕快哭了……┭┮﹏┭┮】
听众6:救命啊啊啊啊猫爸爸你终于出现了,好激动!好高兴!今天晚上终于没有白等!【已经哭了怎么办!求猫爸爸包邮纸巾!】
……
……
如果比赛是通过视频形式直播的,那么大家大概能见到主持人轻轻拭了一把冷汗。
“太好了,有请场务把22号移到第一麦序。”虽然看不到动作,但是她松一口气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出去。
这一举动固然与猫爸爸的粉丝们产生了共鸣,但是却引起铜雀台粉丝的不满。
铜雀台是14号,出场在前,并且不出所料地到目前为止都排在第一的位置上。
一来,相对于丹药成瘾、声音病态的“昌帝”,铜雀台那种低音炮的强大声线优势在武将出身的“顺阳侯”身上更容易施展。
二来,以配音能力而言,业余选手中要出现可以超过他这个商配的,确实也比较难得。
如果说“不问归期”的发挥对于铜雀台和他的粉丝来说是一场意外,那么“猫咪の爸爸”则是注定的绊脚石。
这里面有一半归功于在论坛里孜孜不倦宣传猫爸爸的热心粉丝们。
“我喜欢猫爸爸多于铜雀台大神,怎么办?”
“猫爸爸一定会赢大神的吧?”
“我觉得比赛毫无悬念!”
这样的言论一旦多起来,即使两位当事者表面上完全没有交集,总能够引发一场暗潮汹涌的——
意识到自己是官方代表,不能表现出任何偏袒某位选手的倾向,阳春曲连忙轻轻嗓子。
“咳,那么请22号选手上麦检查设备,如果没有问题再……”
“不必了。”
第一麦序上传来那个人低低的三个字,比大家印象中的声音更沉,更沙哑一些。在旁人听起来,几乎要以为是麦克风的问题,像有一次厚厚的底噪沉淀在里面。
“什么都不需要,”第二句话比第一句更往下沉,“直接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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