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假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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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请您放心。大小姐。”

恶魔安安静静的凝视着阿芙拉，突然轻声插了话。

维持着模拟人生完美礼仪的阿芙拉，疑惑的一歪头。她的脸颊因为塞进了一口芝心鱼排而微微鼓起，映衬着一双茫然睁大的纯黑色眼睛，显得分外可爱。

塞巴斯蒂安忍不住抿住了嘴唇，忍住一点儿笑意。这可不好，因为和自己家大小姐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被一种几乎不属于恶魔种族的温情所驱使着，总有那么一种柔软的情绪在胸口激荡，迫使他露出软弱的笑容来；而他毕竟可还是个深渊恶魔，以人类灵魂为食物的那种。塞巴斯蒂安拼命用“执事的美学”鞭策自己，才没让那一丝浅笑打破自己优雅而神秘的面具、露出一副蠢样。

“唔。”他无意义的哼了一声，“请让我来为您解决这件事吧？身为莱迪家的执事，这点小事怎么能做不到呢？”

“……你等等，”阿芙拉闭了闭眼睛，克制的吸了一口气，端起血浆果汁喝了一口——压压惊，“你说什么？……不。我不该奇怪的。”她纠结的嘟囔着，“我就猜你可能想做点儿什么事。来吧，告诉我，”阿芙拉面无表情，“你要对布鲁斯·韦恩做什么？用恶魔的黑翅膀吓坏他？还是去诱惑他签下出卖灵魂的契约？你想吃掉他的灵魂？”

塞巴斯蒂安笑而不语。

阿芙拉冷漠的盯了他一会儿，崩溃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的天呐，”小姑娘拼命吸着气，仿佛自己肺部的氧气完全不够用了一样，“行行好，塞巴斯蒂安，别添乱了，成吗？你要知道，无论你是要用武力恐吓、还是去试图吞掉哥谭首富的灵魂，到最后，所有的账都要算到我的头上的！——拜托，我已经不想再成为那个哥谭都市传说的关注对象，更不想被当、众、示、爱了！！”

很难说是阿芙拉可怜兮兮的恳求，还是最后那句威慑力十足的恐吓，把塞巴斯蒂安蠢蠢欲动的恶魔之心给遏制住了。俊美而绅士的恶魔面露难色，低声的重复了最后一句话：“‘当众示爱’……”

“……你抓重点的能力还真是有够犀利的，”阿芙拉吐槽，“重点是这个吗喂！总而言之你不准随便出手啊！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庄园里，好吗？”

“您似乎并不认为，我拥有能够将一个普通人类控制住的力量，大小姐？”

塞巴斯蒂安弯下了腰。

比鸦羽还要漆黑的碎发垂落在脸颊边，映衬出恶魔过于苍白的肤色。敛去了温和笑意的红瞳，沉淀出一种如同流淌着的鲜血般、残忍而不详的光泽。以人类灵魂为食的恶魔眸色深深，那近乎是一种怒意了：

“您不信任我的能力吗？”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着，“……阿芙拉？”

这是这个一贯擅长于伪装的男人，第一次，赤/裸/裸的念出了主人的名讳。

将宛如爱意的恶念，编织在一起。

而阿芙拉并没有半点畏惧。

浅浅的绯红色从眸底泛起，平日里总是性格温柔好说话的小姑娘，挑起一个笑。

“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呢？”

阿芙拉反问。

“……”

恶魔沉默了。额发如同报丧鸟的翎羽，将男人的眼睛遮住。蠕动的阴影在他的脚边蹒跚，一双溢满了死亡的翅膀，在男人脚下的影子里伸展开来。

“……您真是残忍啊。”

恶魔轻轻的抱怨着。

“每一次、每一次，在我觉得平日里的大小姐真是个美味可口的甜点，快要忍不住贪婪、小小舔上一口的时候，您就用另一种姿态出现，拉远了距离，反而更加让我垂涎。”塞巴斯蒂安低低的说着，嗓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丁点儿似真似假的委屈，“这是一种本能？还是保护自我的策略呢？”

红瞳的吸血鬼女王不说话，只噙着一点儿笑，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塞巴斯蒂安叹了口气，妥协了。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面上，把头颅垂下，用眉心轻轻碰了碰少女的指尖。

“……您总是对的。”恶魔执事宠溺的说，“随便您怎样处理吧。无视他人的示爱也好，接受也好，杀死他也好，与他分享永恒的生命也好。随您高兴。”

有一句话，深渊恶魔并没有说出口。

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阿芙拉，也保持着缄默。

——只要您还在我身边。

——只要我还在你身边。

***

这场荒谬的针锋相对就这样结束了。

短暂爆了个seed、从日常修罗场（1/1）里存活下来的阿芙拉，默默揉了揉额头。

被迫精分是个什么感觉？

她说不清楚。

被模拟人生的“邪恶”性格所影响，另一种状态下的阿芙拉，更加的恣意、潇洒、无所顾忌。

那是对这个世界并没有留恋的她自己。是阿芙拉性格之中更为鲜活和灰暗的一面。是把这个世界仅仅当做是游乐场、不畏惧死亡、甚至渴望着一切的终结的，“阿芙拉·莱迪”。

为什么会这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谁，能够如此轻易的接受了死亡、穿越、与亲人永别的事实吧。

至少，才十六岁的阿芙拉不能。

日常生活中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负面情绪，尽全力的享受人生，去寻找一些值得倾注注意力的事情去处理，上学、交朋友、扩展一下所谓“莱迪家族”的业务。

——可是，因为模拟人生开的挂太大，反而让阿芙拉更加丧失了真实感。

“那些用键盘打上去的家庭资金都是真的吗？”、“因为好感度加成而交往到的好朋友是真实的吗？”、“钢铁侠是真的吗？”、“超人是真的吗？”、“吸血鬼是真的吗？”——还有，这个综合了各种小说、电影、动漫的世界，“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的话，会不会她还在做梦？其实阿芙拉早已经死去，这不过是一个脑死亡过程里昏昏沉沉的荒唐笑话？

如果是真的……

那么。假如世界爆炸。

又会发生什么呢。

有一些无法入眠的夜晚，十六岁的小姑娘躺在吸血鬼石台上，用冰凉的手指覆在胸膛，感受着死寂的心跳时，——她就这样想象过。

会不会像是那些被死侍屠杀过的漫威宇宙，整个世界，都是什么人，什么编辑、什么作者，所书写的一部作品呢？

她也只是一个随同绳索摆动的木偶而已。

然而，当阳光微曦，透过天鹅绒窗帘透进来的时候，阿芙拉却只是把手指伸出来，盯着自己碎钻般瑰丽的皮肤愣上两秒，叹口气，然后重新找点儿有趣的事情，逗自己再次笑起来罢了。

不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这是常年卧病在床上，拥有水晶般纯白的灵魂，独属于阿芙拉的温柔。

而或许是在这方面稍微压抑了一点儿，“邪恶”性格下的阿芙拉，几乎抛开了所有的顾忌。

想要对恶魔执事做恶作剧？那就做吧。反正塞巴斯蒂安也只会宠溺的笑笑。

想要跟吉尔伽美什正面杠？好极了，不服来干。反正那也只是一个二货王。

想要见一见食人魔汉尼拔？

想要和小丑一起说个有趣的笑话？

……

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世界爆炸了。那又怎么样呢。

沉睡在水面下的，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归属感的“阿芙拉”，冷漠的半阖上眼睛，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她不在乎这个世界。

和钢铁侠、蝙蝠侠做朋友，可以。

被拉进邪恶阵营，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一丁点儿“不在乎”，被模拟人生的性格特征影响了之后，成倍的放大了。

阿芙拉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这个，但是还并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做。

她一直抗拒着做出选择。走出别墅、去上福克斯中学，这是塞巴斯蒂安做出的决定；认识托尼·斯塔克，完全是这个心血来潮的亿万富翁自己穿着战甲飞过来的缘故；至于其他人？更别提了。

有些时候阿芙拉怀疑自己的生命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巧合。她是被动型的性格，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有个推手，说不定阿芙拉就可能这么把自己给憋闷在一家64*64的奢侈庄园里，徒劳等待着吸血鬼漫长生命的尽头。

——总而言之，那些巧合，并不是什么坏事。

……

好吧。“不全是”。

从精分状态里恢复的阿芙拉叹着气，把脑袋上开始打盹儿的布偶猫抱了下来，同时坏心眼的挠了挠小奶猫的肉垫。

就这么半天的时间，“哥谭王子布鲁西对莱迪家最后一位公主的示爱”，这条爆炸性新闻的热度已经开始往下降了。

……这件事她交给了托尼·斯塔克和贾维斯，但是对挤占了排行榜第一的“钢铁侠与36位超模泳装party”头条，阿芙拉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是拜托你把我从公众焦点里解救出来！可我没让你自己挤上去啊啊啊！

联想到小辣椒愤怒又无奈的表情，阿芙拉实在没忍住露出一副呐喊的表情。

小姑娘捂着额头站了起来，一手环着布偶猫软绵绵的小肚子，一手把茶几上还点亮着屏幕的光脑关上。

之前布鲁斯·韦恩的痴情绯闻爆出来之后，阿芙拉被炸的头晕眼花，只好跑去聊天室树洞。

有些纠结不好对自己认识的人倾诉，对着陌生人，反而能很轻易的说出口。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叫做【b】的人，温和又耐心的安慰了她。

他——阿芙拉感觉网络对面应当是个男性——他的措辞方式非常文雅，带着点儿英伦风范，显然经受过了良好的教育。他和人聊天的时候总是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胸有成竹般的韵律，而言谈之间也总是眼光独到又犀利，针对那位哥谭首富，b开了好几个幽默风趣、却也不会涉及到人身攻击的玩笑，把阿芙拉逗乐了好几次，对于“被布鲁西求爱”的事情，也没那么五雷轰顶了。

作为朋友，b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阿芙拉无知无觉的发了好人卡。

她无意识的用指尖转了转光脑，把它在茶几上滴溜溜翻了个身。他们昨天聊了很久，b似乎是个夜猫子，哪怕身为吸血鬼、阿芙拉都因为模拟人生的睡眠栏快要见底而开始打哈欠的时候，b都还是精神奕奕的。

两个人意犹未尽的约定了下一次聊天的时间，而阿芙拉坦诚的告诉了他自己的生活作息。

而b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b】：……你对所有陌生人都是这样吗？我是说，诚实？

【平凡少女】；？是……吧？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b沉默了更长时间，最后硬邦邦的甩了几句话，下了线。

阿芙拉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他，只好有些沮丧的一直等待了下去。

“大小姐？”

或许是阿芙拉无意识的愣了几秒，刚刚把享用过的餐具清理好的恶魔执事，轻声的提醒了她。

小姑娘歪了歪头，有点歉意的笑了笑，“没什么的，赛巴斯，”她说，“我就是……在聊天室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而已。没什么别的事。至于今天接下来的时间，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毕竟，我已经请了一天的假来处理，”阿芙拉用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同时毫无意识的把布偶猫往自己脸颊上一贴，“——绯闻的事。”

塞巴斯蒂安觉得自己同时因为这句话和这个动作而感到呼吸不畅。“唔，”他忍不住又浅浅喘了口气，“那么，出门转转如何？散散心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假如大小姐不乐意出门，那么，”恶魔微微垂了垂眼睫，露出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笑容。他做了一个挽袖口的动作，露出漂亮的腕骨：“或许，我也可以为大小姐做一次全身按摩？”

阿芙拉（眼神死）：“不了。谢谢你。”

而就在这个时刻，阿芙拉听见了响彻整个庄园的报警器声。

——同上次有人擅闯她家所拉响的警报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