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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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看着严肃刻板，没想到也是个凡尔赛大师啊。

霍时铭羡慕极了，虽然现在的生活条件是比过去改善了不少，但和那些精美的器具相比之下，现代的工艺品就很明显的落了下风。

批量生产的物件，哪有代代相传的匠人亲手打磨，又由丈夫亲手去淘回来的东西珍贵。

那些老物件里，寄存着的全是一份一份的真心。

霍启山没让霍时铭休息多会儿，就又来挑刺了。他皱着眉，拔高音量道，“你跟只猫嘀嘀咕咕些什么，多大个人了还跟长不大似的。”

只要是跟霍启山作对的事，就能让霍启云感到快乐。

她故作阴阳怪气地插嘴道：“人家乐意，你管他是跟猫说话还是狗说话呢，反正不想跟你说话。”

得，一个劲往他心口插刀。

汤锦心累啊，但时机还没到，她暂且还不能出面调和两兄妹的矛盾，只能祈祷启海能够争气点，做大哥和妹妹之间沟通的桥梁。

过了几个钟头，夜幕降临的时候，霍启海也终于回来了。

他和另外两姊妹都不一样，另两人都穿着严肃端庄的黑色正装，他穿着一身皮衣牛仔裤，走进门来还摘下棒球帽，吹了声口哨算打招呼。

“时铭，最近没见你上社会新闻啊，啧，有进步。”

霍时铭满头冷汗，顶着奶奶严厉的目光，他都快给二叔跪下了。

“二叔您就别吹了，我哪时候上过社会新闻啊，我顶多上上娱乐新闻，那社会新闻我配上吗。”

霍启海哈哈大笑，用力一锤他的肩膀，霍时铭龇牙咧嘴地露出笑容。

然后霍启海就自个找了个舒服的地儿，窝了起来，翘着二郎腿抽烟，也没打算跟另外两人搭话。

汤锦没辙了。

得，她三个孩子都不争气。

就这么度过了一个气氛古怪的晚上，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汤锦醒得特早，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人们忙活。

虽说是忌日，可也是一年一度霍家老小团聚的日子，佣人们脸上多少带着点喜气，忙里忙外跟过年似的。

汤锦死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的忌日会成为霍家的新年。

想想还是有点诡异。

她跳回床上，推了推呼呼大睡的霍时铭，推不醒，于是一爪子招呼了上去。

反正她现在是猫主子，就是任性。

霍时铭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恭谨道：“奶奶，什么事？”

“祭礼几点开始？”

“……十一点，还早呢。”

汤锦不说话了。

她就是那个时间出事的，霍家真是把每个细节都抓得死死的。

她放下爪子，说：“没事了，你睡吧。”

霍时铭点点头，倒下就又打起了呼噜。

汤锦在他床尾走了走，借助起跳，挂在了门把手上，用力一压，整只猫跟着门一起开了。

她晃晃悠悠地甩了甩，跳下来，准备去外面看看祭礼是怎么准备的。

“小金？”

门外的女孩一愣，把她抱了起来，顺手带上了门。

“时铭哥也把你带回来了？小宝贝，不知道老宅的东西你吃不吃得惯。”

女孩子的身上香喷喷的，长发披在她身上，温声细语，动作轻柔，生怕弄痛了汤锦。

汤锦睁圆猫眼，耳朵竖起。

她轻手轻脚地抱着汤锦出去，让周叔倒了一点牛奶给猫。

虽然是猫但更喜欢喝果汁，没用盆盆喝过奶的汤锦：“……”算了，孙女的孝心。

她一见面就猜出来女孩的身份。霍时雨长得像霍启海，霍启海像她，她俩可以说一看就是亲祖孙。

看看她这温柔稳重的性格，这青春靓丽的脸蛋，这一身正式又不死板的装束，多有她当年的遗风啊！

汤锦甚至怀疑其他人都不是她亲生的，只有霍时雨才是。

霍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妈开除了籍贯。

她享受着孙女的孝心，觉得连平时不喜欢喝的盆盆奶也甜美起来，胡子上沾满了奶渍。

霍时雨被萌化了，用随身带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把她抱在怀里撸。

“小可怜，饿坏了吧？就知道我哥那大傻子不可能想得周到。”

虽然昨天吃得很撑，但汤锦还是对这话表示赞同。

霍时雨已经高二了，学业繁忙，今天只请了大半天的假，还得回去上晚自习。虽然以霍家人的脾性来说，就是她直接请假一年也会给学校通知同意的，但霍时雨不与他们为伍，该走正常流程就走正常流程，不搞特殊化。

汤锦在她跟霍启海的交谈中知道了这些细节，心里对这个丫头更满意了，甚至想现在就跟着霍时雨走，谁乐意跟着孙子那大傻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从霍时雨这里入手，一定比从霍时铭那里下手更好打破僵局。

太阳快晒屁股了，霍时铭才起床，还是他爸把他骂醒的，从客房里一路骂到大厅，霍启云又跟他抬杠，霍启海照旧看戏，倒是只有霍时雨上去劝架。果然，整个家里只有孙女顶事。

汤锦蹲在沙发背上，无奈地摇着尾巴叹气。

在她去后第十年，霍家老宅里新建了一座小祠堂。

祠堂里没有别人的牌位，就只有汤锦一个人的遗照。

周围摆满了祭品。

……就还挺瘆人的。

那张照片是汤锦三十多岁时照的，当时的照片只有黑白没有彩色，她也没想到正好方便拿来做遗照。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旗袍，笔直的头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圆髻，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前方，面色极其严厉刻板，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对镜头外的人破口大骂。

对着这样一张照片，子女们会生出那样的误会好像也不难理解。

可是上天作证，那真的只是她第一次拍照不知道怎么看镜头而已啊。

汤锦无言以对。

一进入祠堂，几个人就都严肃了起来。霍时铭本来下意识地要酝酿悲伤的情绪，然而他转眼就想到，遗照里的主人翁现在就在自己屁股后面，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本准备抛洒的眼泪突然止住。

汤锦找了个地方坐下，观察他们要如何祭奠自己。

被奶奶看着的霍时铭也很紧张。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才清楚等会儿奶奶看完流程之后会有多震怒。

但他爸暂时也是不可违抗的。

霍时铭眼睛一闭，牙一咬，算了，奶奶会原谅他的！

循规蹈矩的普通祭祀过后，霍家五人训练有素一般各自找到了站位，论辈分各自站好。然后在汤锦打量的目光中，肃然地举起了右手——

“继承母亲/奶奶遗志！誓死不干好事！”

汤锦脚底打滑从房梁上滚了下去。

——原来霍时铭那天说的是真的啊！

她还以为是这不靠谱的二货瞎扯的，原来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干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事！

到底是谁提出来的？！谁那么扯淡啊！

听到身后猫猫落地的闷响，霍时铭也浑身一抖，感到些许畏惧。

完蛋了嗷兄弟萌，听听奶奶给你们吓成啥样了。

宣誓完之后，整个祭礼流程基本算是走完了，大家中午一起吃顿饭，就可以散伙了。

汤锦始终没找到机会，事实上霍家人都十分冷酷，没人在意到这只异常的猫，除了知道真相的霍时铭和性格好的霍时雨。

然而，哪怕是霍时雨，和她的亲近也差了点程度，还没到可以交流的水平。

汤锦准备在午饭上搞事。

然而，她没想到这顿饭上来的人不止有自家的后辈，还有一些看上去痞里痞气，不太正经的人。

他们都穿着很严肃的正装，但由于气质太过流氓，穿上正装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们和霍启海打了招呼，然后又和霍启山、霍启云点头示意。

霍时铭低声道：“这些都是爷爷的老部下了，每年他们都会来。”

这样说汤锦就理解了，她当年天天见的也是这样气质的人，这样一说，这些地痞流氓竟然看着还有点亲切起来。

霍时铭纠结了一会儿，继续道：“奶奶，有个事你知道了别生气。”

“喵？”

“您出事之后，您的手下都悲痛欲绝，他们太过敬仰您，一代一代地传下来，您就成了阳城地痞流氓们的祖师奶奶。”

“喵喵喵？？”

“呃，还有啊……”霍时铭道，“由于一些民间传说，以及小说电影的渲染，您不止在阳城是祖师奶奶，全国干这一行的出门前都要拜一拜您，保佑群架必胜，贼不走空。”

“喵喵喵喵喵喵？？？”

汤锦傻眼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还能保佑这种事情？她生前就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啊！

一向自认为好涵养的汤锦都忍不住要爆粗口了，到底是谁在把她的形象越描越黑！她除了战乱的那些年处决过人，平时都是极度平和大气，霍少明发脾气她还要劝着点的，霍少明还不是祖师爷呢，怎么她就成了祖师奶奶啊！

汤锦头都要炸了，刚刚想好的计划都被她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现在她在餐厅里踱步，满脑子都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誉。

她觉得自己还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的难度。

这些人对自己的印象，似乎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更改。

所以，要改变他们的印象，只能以毒攻毒。

她拽了拽霍时铭的衣服，嘱咐了他几句话。

霍时铭面色古怪，他觉得自己要是真敢在饭桌上把这话说出来，他爸回头就能揍死他。

可是奶奶积威甚重！有什么办法！

他只好含泪答应：“好的奶奶，我会努力的。”

开饭之后，这群一心不当好人的家伙们都吃得分外沉默。

突然，有人放下了筷子，清脆的一声响之后，声音非常的沉痛。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霍时铭回想着表演老师的教导，努力发挥出十二万分的演技，抑扬顿挫地道，“我梦见我奶奶了。”

席上本来还有餐具碰撞的声音，这下直接鸦雀无声。

霍时铭扫视了一遍各位的脸庞，笃定地道，“她还打了我一顿，说我不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