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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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随收拾完打扫完，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儿似的，坐到她身边打算和她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她终于大发慈悲地挪了挪屁股，给他留了一小块地方坐。

电视上正在播一部谍战电影，由林纾饰演的主人公正在发送一份至关重要的电报，这份电报的发送决定了潜伏在敌后数十位地下工作者们的生死，所以气氛十分紧张。

林纾凭借在这部电影中的精彩表现，一举斩获了当年的红花奖影后，并且还获得了多个类似的奖项，一时间大奖小奖拿到手软，就此成功复出。可以说那一年是她事业最红红火火的一年。

陈随还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教授们不止一次地将这部电影作为案例进行讲课。

只是，观众们通常都只能看见台前的故事，至于幕后发生了些什么，就只有演员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才记得了。

他有些意外，叶杳杳会看林纾的电影：“怎么突然想到要看这个？”

两人此时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对于陈随家的客厅而言，这张沙发的尺寸并不算小，但对于一起坐着的两个人来说，沙发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陈随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坐姿，半侧着身子，一手搭在叶杳杳脑后的靠背上，两条大长腿小心翼翼地避开叶杳杳受伤的那只脚。

这会儿叶杳杳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她并没有察觉到陈随的情绪，反而有些奇怪地反问道：“电视里在放就看看咯，反正这个点除了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陈随在想些什么，愣了愣之后，突然弯了弯嘴角，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你该不会觉得林纾演的东西，我都不会看吧？”

陈随抿了抿嘴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充分暴露了真相。

叶杳杳无奈地笑了笑，抓过他的手来，双手握住，放在了腿上，她不意外陈随会这么想，毕竟她和陈随在一起之前，她和林纾的关系就已经走到了冰点。

“其实我在节目现场遇见她了，她是节目组邀请的第四位嘉宾。”叶杳杳说这话的时候，垂下了头，两人双手交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然而语调间却很平静。

或许是已经经历了足够长的时间，她已经彻底消化完了刚刚见到林纾时的那份紧张与抗拒。

陈随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事实上他应该告诉叶杳杳林纾的出现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林纾太沉得住气了，直到节目正式录制之前，林纾才会出现在叶杳杳的面前。

其实回想起他与林纾仅有的两次会面，陈随对于她的作风也有所了解。谋定而后动，或许是她一贯的行事准则。林女士似乎从来只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出手解决问题。

想来她的动作也不仅仅是叶杳杳形容的“遇见”那么简单。

“节目组的嘉宾？”他伸出另一只手环住了叶杳杳的肩膀，将她搂进了怀里。她靠在他的肩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他的手臂上，陈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压低了嗓音问道，“我好像还没问你今天的比赛结果？”

叶杳杳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也很享受这份关怀。她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刚刚邝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我们是第一。”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陈随，让他根本移不开眼。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低头亲了亲她，这次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叶杳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电影里激昂的配乐，这一刻镜头转到了战场上，在一片枪声与爆炸声中，叶杳杳不自觉地脸红了，她清晰地听见了陈随的一声轻笑，和暧昧的两个字：“恭喜。”

能在这种配乐的烘托下还有搞黄色的嫌疑，陈随也是个人才。

叶杳杳一边被撩的脸红腿软，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幸好，在此之后，一直被猛塞狗粮的98k低吠了一声，成功阻止了两个人类下一步的虐狗计划。

叶杳杳此时整个人的姿势已经接近葛优瘫了，她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不动声色地远离了陈随一些。端正坐姿，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电视机，强迫自己再次专注到电影中。

接下来的这段对话，是全剧立意的升华，由林纾所饰演的女主角为了掩护战友，被迫暴露身份，被送进了逼供室内，在承受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非人折磨之后，奄奄一息地她说出了那句最经典的台词。

“生逢乱世，卒不忍独善其身。”

这句话演变自林觉民的《与妻书》，代表了革命先烈们的伟大精神。而在这部电影中也表达出了女主人公坚贞不屈的革命意志。

在说完这句台词之后，电影也走向了尾声，她就此光荣牺牲，最后在葬礼的哀乐与战场的硝烟炮火声中，电影结束了。

一个好的演员能用一个镜头一个眼神就让观众入戏，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不自觉地去揣摩戏中人的喜怒悲哀。

毫无疑问在这部剧里林纾的表演已经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即使刚刚被打岔了那么一会儿，在这最后一幕的表演力，叶杳杳也切实感受到了那份悲壮。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剧中的情绪里走出来，侧头告诉陈随：“其实我在这部电影里也演了一个角色。”

陈随愣了愣，在心中推算了一下时间，将筛选的范围缩小到了镜头一晃而过的那些孩子身上，可惜在电影中出现的小演员并不多，他很难回忆起哪个才是叶杳杳。

“你演的哪一段？”于是他直接开口问道。

“你记得片头电影刚开始的镜头吗，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在故宫里跑，那个小女孩就是我。”说起这段回忆的时候，叶杳杳的唇边不免染上了几分笑意，“那是我第一次去片场，看什么都新鲜，正好这个小演员的人选还没定，蔡导就跟我说让我试试。”

说起来，这件事情叶成东直到今天都不知道。

“没想到这部电影才是你的处女作。”陈随也笑了，他捻起叶杳杳的一缕长发，突然有些好奇这段往事，“你是从那时候起就想做演员吗？”

叶杳杳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道：“不是的，当时我觉得做演员累死了。我从小就一直被灌输一个观念，演员是下等职业，是我这样的‘豪门千金’绝对不能从事的行业。”

说着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叶成东这个想法也很奇妙，他以为是上流社会的豪门阔少，娶了个做戏子的老婆那是‘下嫁’了，可偏偏要是没这个戏子，他就已经进失信人员名单了。”

陈随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在联系起叶杳杳前面的话，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他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听叶杳杳抱怨那对不成器的父母。

“现在回想起来，林女士其实算是pua受害者。”叶杳杳的话里有三分嘲讽，“她在自己的领域里已经成为了佼佼者，却偏偏要按照叶成东的价值观生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降低底线，直到最后成了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叶杳杳指了指电视屏幕上的演员名单告诉他：“我记得当年她在片场看见我拍戏的时候是笑着的。”

或许是因为与林纾的再次相见，勾起了叶杳杳无数关于过去的回忆，又或许是她如今已经能坦然地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这个家庭的失败。叶杳杳偶尔也会想起一些可以称得上是“温馨”的画面。

林纾也有过一段意气风发的时候，在叶杳杳还小的时候，她是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

在叶成东的公司面临危机以前，他们还都能保持着豪门阔少和优雅贵妇的人设不倒。那可能是这个家庭最为和睦的一段时间。

林纾最开始复出的那段时间，担心太久见不到孩子，常常把叶杳杳带在身边，背台词的时候，她偶尔会把叶杳杳抱在怀里，让她和自己一起对词。

有时候开工到深夜，叶杳杳会趴在房车的玻璃窗上，透过百叶窗的横隔看远处人群中的她。

“母亲”这个词，也曾在她的童年里短暂地存在过。

但每一场失败的婚姻之下，都有夫妻双方共同造成的巨大裂痕。也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在于叶成东的转变。

她明知道叶成东不喜欢叶杳杳和叶眴沾染这个圈子，因此对叶杳杳参演电影的事情完全保密。然而在叶成东一次又一次的出轨之后，她却能毫无底线地包容他原谅他。

她以为自己是在慢慢变成叶成东需要的那个“好妻子”，然而事实却是，她离每一个人都越走越远了。

要叶杳杳来说，叶成东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妻子”，按照他扭曲且畸形的价值观来看，他需要的是个外表好看能冲门面还没有脑子的工具。

很显然，他找小三的品味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