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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筒砸在地上,滚了几圈,闹出来的动静让兵荒马乱的礼堂凝滞了几秒钟。忙碌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舞台的方向望去,发现本该站在台上发号施令的迹部景吾正快步穿过观众席,他的身影分开了人群,来到绘里面前。

与此同时,在演播厅的忍足侑士也听到了响动,少年的内心涌动着一股不安,他推门走出去。

躺在岳人怀里的女生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好像在被什么可怕的梦魇困住一般、皱起了眉头,在迹部来到她面前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指尖动了动,很快又陷入昏迷。

“会长,我去找校医过来。”热心的同学跑出礼堂。

迹部景吾好像没有听到,他蹲下来,伸手触碰了她不安分的指尖,只摸到没有一片温度的冰凉。他有些生气地想应该早点关掉空调的。

“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刚来就看到她晕倒了。”岳人奇怪地看了自家部长一眼,他觉得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就算是在比赛最艰难的时候,性格张扬的少年也从来没有露出这种冷凝到足以冻结空气的表情……他在心里有些困惑地想到,不是说不熟么?

迹部应了一声,这时他听到在一片寂静中突兀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对上了忍足侑士的视线。

电光火石间,那句不慎从广播中泄露的“侑士”涌入脑海,脑子里好像抓住了一根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先理智一步,拦在了好友的面前,“你知道为什么是吗?”

“……”

“她这个样子,是因为你跟她说了什么吧。”少年的语气中的愤怒与斥责甚至不肯稍微隐藏,在周围人噤若寒蝉的背景里,忍足侑士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在为谁不平?”他甚至讽刺地弯起了唇角问,“你不是跟她不熟吗?”

“忍足侑士——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的心情。”少年攥住他的衣领,对上后者无动于衷的表情,“她脑部受过伤,不能被刺激,你到底,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

忍足侑士掰开他的手指,低声重复了一遍,“正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滑稽,也因此冷笑了出来,“不然,没有你在这里质问我的份……”

“你——”少年握紧了拳头,掌心中伸出了些微冷汗,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好友,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正是你现在猜的那个意思。”忍足侑士仰起头,礼堂的灯光明亮到仿佛让黑暗无所遁形,他微微眯起眼睛,颇为轻松地想到,原来坦白也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如果……如果他更早一点发现,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他发现迹部景吾手上的力气越来越不被控制,却还是八风不动盯着白炽灯。

——过往的每一次对真实的视而不见,不论是你们的隐瞒还是我的冷眼旁观,都只不过在自欺欺人地把真相推入更深不见底的深渊——而现在,迹部景吾,你准备好跟我一起摔个粉身碎骨了吗?

气氛静默了一瞬间,少年握紧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他的侧脸边上,女生们惊呼了一声,惊惶地闭起了眼睛,但意料之中的暴力没有发生,一直关注着情况的凤长太郎及时地拉住了自家隐约有些失控的部长。

“……忍足前辈,请少说两句吧。”

就连一向温和的后辈,也率先开口制止了他。

忍足侑士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好像没有听到凤长太郎的劝阻,径直看向迹部景吾,他缓慢地问道,“你真的有资格对我挥出那一拳吗?难道你对她做过什么好事?”

“——”

在这明显可以称之为挑衅的态度下,迹部景吾往前走了一步,然而没有等他下一个动作,就被出乎意料的人所制止。

“你们两个也太会挑时间了吧。”向来让人觉得幼稚不成熟的少年,此刻只是低着头,红色的额发挡住了表情,只能看到他与往常大相径庭、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岳人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们之间的纷争,冷淡而果决地打断了这场闹剧,“迹部,你送她去医院。”

他的声音低而清晰,“我们之中,只有你知道她之前在哪间医院吧。”

不管是出于终止闹剧,还是为了绘里着想,他的理由都让人无话可说。

“……”

迹部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他从岳人怀中接过女生,第一次发现她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轻很多,像只要有片刻不注意,就会稍纵即逝的存在。他收拢起手臂。

“你不要跟过来。”

他越过忍足侑士的肩膀,“唯独是你,她醒来的时候一定不想看见。”

“我知道。”

迹部景吾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谁也不知道那一眼究竟蕴含了多少层意思,但从大家瞬间鸦雀无声的态度里,可以窥见其中并不带着多少友善意味。

视线中心的忍足侑士,只是垂下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女生苍白的脸色上,那个在视频里说着“忍足侑士今天也是个白痴”的女孩,好像被遗落在时光的碎片里,在记忆无数吉光片羽里,他和她都再也抓不住那个笑容。

迹部走后,气氛才稍微活络了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以他们为中心不断蔓延,无数人带着好奇的意味窥探话题中心忍足侑士的表情。

凤长太郎皱起眉,他往前走了一步,稍微替前辈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忍足前辈,请不要太介意,部长他只是……他太生气了。”

“恩。”忍足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从绘里离开演播厅开始,他的情绪与所有的动摇都像被冰封了一般,谁也不能撼动他丝毫。他望着礼堂敞开的大门,“他是应该生气。”

“……”

忍足侑士越过一直对他保持沉默的岳人,从嘈杂的人群中央穿了过去,他的身影瘦削,在热闹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寂寥意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凤长太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突然想到,这个时候的忍足前辈,看上去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轻松。

好像是,他已经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次这一幕,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反而像卸下了什么重担,终于放松了下来。

绘里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迹部家那辆过分奢侈的车窗顶。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身边的人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垂眸望下来,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从前还是后来,迹部景吾的脸色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类似于小心翼翼的表情,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么?”少年问道。

她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他,答非所问道,“话筒都没拿稳,你紧张死了。”

“……”一向不坦诚的少年,难得沉默了片刻,低声地附和了一句,“恩。”

“还说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我错了。”

“……”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绘里愣了一下,本来就昏沉沉的脑袋好像更沉重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想起这可是迹部景吾啊,他居然也有说“我错了”的一天吗?

她好像总是一次又一次,在不经意间把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下来,让他不得不面对与承认自己与普通人无异。

女生叹了口气,“……对不起,景吾。”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脱口而出说“我原谅你了”——就算我们曾错失彼此的心意,就算从此往后你再也不喜欢我了,我也原谅你了。

但是少年咬了咬牙,在认输之前堪堪收回了理智,他最后说的是,“欠着吧北川绘里。”

绘里无奈地笑了起来。

即使在彼此最脆弱的瞬间,他也没有丝毫收拢起自己的强硬。怀着这样的想法,女生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上眼睛之后,少年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

医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一堆专业术语涌入脑海,本来就不清晰的脑子再次被搅成一团浆糊,她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把她扶起来,喂了一口水。

绘里睁开眼睛,看到了温柔的护士姐姐。

“啊,你醒啦。”护士笑了起来,“算算也差不多时间了。”

医生在她身后点了点头,问了绘里几个问题,确信她的思维正常后,就抱着病历本走出去了。

绘里转头,对上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那里的某个人的身影。

“没想到会看到我吧,”对方挑了挑眉,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是不是很失望?”

绘里的嗓子还有些哑,“你为什么在这里?”

幸村精市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面,“前几天都是别人守着,今天我正好复诊,过来探望一下你。”他又继续十指如飞地敲击自己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会挑时间。”

绘里:“……”

她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我昏迷了很多天?”

“那不然呢?”

绘里忍无可忍,把刚刚开始就困惑的问题问了出来,“……我病的那么严重,才刚刚醒来,你为什么在我旁边玩手机?”

幸村精市抬头看了她一眼,叹气。

“如果你交友谨慎一点,我也不用第一时间把你醒来的消息群发给那么多人了。”

绘里:“……”

她沉默了一下,有些任性地扭过脸,“我谁也不想见。”

“哦,好啊。”幸村精市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编辑消息。

“……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在把‘你醒来除了我以外谁都不想见,所以别来了’这个消息群发出去。”幸村精市一本正经地回答。

绘里:“……………………”

她费力地把枕头朝他砸过去,徒劳而愤怒地阻止,“别发这种引人误会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为迹部景吾高歌一曲“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村哥:我已经发完了。我没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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